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22節
許清元從他的態度就能確認一件事,董儕同跟許長海絕對不熟。 作者有話說: 第33章 “父親是北邑省籍貫, 學生也是。”許清元搖搖頭,抿著嘴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 董翰林更加夸張, 捶胸頓足道:“哎!雖然與你父親是同案, 但我連他的籍貫都忘得一干二凈,惹出這樁無妄之災,也連累你受過。” 許清元忙搖頭, 表情懇切,眼中含淚道:“這怎么能怪大人,誰又能預料到天下會有這種巧合?” 兩人臉上盡是委屈, 懊悔,交流和互動都不像彼此認識的樣子。一墻之隔的暗室中, 黃嘉年將兩人的言談反應盡收眼底。 靜靜看完兩人會面的全部過程,許清元兩人被分別帶走, 下屬趕來回稟, 黃嘉年得知另一條消息。 “盧稷已被逮捕在案。” 黃嘉年沒有太多猶豫,直接道:“將他和尹維帶過來。” “是。”下屬應答, 立即著手去辦。 董翰林被帶回歇處, 他唉聲嘆氣地稍稍吃了點飯食, 隨后便胃口不佳地躺在床榻上,和衣而臥,仿佛已經沉沉睡去。 許久之后,他悄悄伸出手,隱蔽地抹去額頭上的細汗。 而許清元被帶回秘宅后, 也在心中惴惴地想著:我演的還算自然吧?會不會有點用力過猛…… 想也知道,犯罪嫌疑人私下會面, 還是在古代, 被監視監聽是大概率事件。她看董翰林演的那么起勁, 自己怎么好不配合,再說兩人確實委屈,感情和陳述毫不摻假,看起來就很可信。 與此同時,汀州通判府的門口有四位士兵日夜輪替看守,街前也增派上好幾支巡邏隊伍,許長海一家所有人被困在府中,不允許擅自進出。 府中側廳里,月英坐在凳子上向許長海匯報家中短缺的物資和不便之處,許長海聽得很認真,而站在一邊的梅香卻羞愧地不敢抬頭。 都是她女兒惹出來的禍事,才讓一家人落到如此境地,也讓她的處境愈發艱難,不僅要忍受下人意有所指的嘲諷,還要絞盡腦汁地挽回自己在許長海心中的地位,事到如今,她止不住地擔心自己會被發賣出去,日夜煎熬不已。 她無法停止自己對女兒的埋怨,怨她放棄本該安穩平淡的日子,怨她非要拋頭露面去趕考,怨她惹上官司,更怨她讓自己陷入尷尬境地。 如果能像月英一樣有個兒子就好了,這樣就算以后府中有正牌夫人她也不會再整日惴惴不安,擔驚受怕的。梅香心中想。 那邊聽完月英的話,許長海道:“眼下節省些過吧,對下人多加安撫,現在內宅更不能出事。” 他看向門外的天空,默默計算著日子。 皇帝不可能讓人無限期地查驗下去,而這個時限跟案子的重要程度一般是呈反比的。距離他們一家被禁足已經有一段時日,說不定本案近期就會出現結果。 許長海明白自己和女兒都是無辜的,但卻沒有天真地認為自己可以理所當然地脫罪,還是要看許清元怎么說,一定不要出現差池,否則整個許家都會萬劫不復。 另一邊,黃嘉年的下屬將盧稷抓獲的時候,盧稷嘴里吵嚷著:“你敢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北邑省鄉試解元,快放手!” 可是無論他怎么宣揚自己的身份,甚至搬出父親的名頭來,對方似乎都不為所動,只管手腳麻利、動作粗暴地用布遮住他的眼睛,然后用繩子反捆住他的雙手,如同扛麻袋一般把他帶走。 不知過了多久,盧稷感覺自己被扔在了堅硬的地面上。他忍不住痛呼一聲。 察覺到雙手被人解開,盧稷忙摘下眼睛上的布條,他起身環顧四周,這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堂屋,陳列著桌椅案幾等物,屋中空無一人。 他用盡辦法想要逃脫出去,可這里的門窗似乎都被釘死,任他再喊叫也沒有任何人搭理。被晾了半晌后,他開始感到害怕,認為自己已遭歹徒綁架,面臨著被撕票生命危險,心中惶惶不安。 不知過去多久,屋前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一位身形佝僂的老年人被推進來,隨即門立刻被重新鎖好。 待盧稷看清來人的樣貌后,他驚喜地喊道:“尹伯伯!” 來人正是歸鶴先生尹維,他差點被這一聲氣出心臟病,硬著頭皮開始演戲:“盧公子,我是鄉試考官,你該與其他學生一般叫我老師。” 盧稷哀嘆一聲:“都這個時候了,還顧忌什么避嫌的事,咱們是不是被綁架了啊?” 說完這句話,盧稷看到尹維表情扭曲地看著他,眼神里全是痛恨。 暗室中的,黃嘉年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半月后,舞弊案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許清元終于被無罪釋放,她一走出宅門,就被守在外面的艾春菲抱了個滿懷。 許清元反手抱住她,心中也是無比慶幸:還好自己挺了過來,不然她們全家幾十口人都不得善終。 一旁的蔣懷玉撓撓頭,小聲道:“許姑娘……受罪了。” 許清元搖搖頭,反而安慰了艾春菲半天。 回到住處,艾春菲不讓她進門,先跑回去拿出一個火盆,又撒入三錢紅豆、三錢朱砂,用木柴引燃,堅持道:“來,多跨幾遍。” “有必要嗎?”許清元疑惑地問。 “當然有必要!”艾春菲認真道,“而且七天內不能吃葷食,千萬記得,不然霉氣散不干凈。” 看她這副不做不準進門的架勢,許清元無奈一一照做。 北邑省的百姓最近可謂是看盡熱鬧。從鄉試放榜后,流傳出來消息一個賽一個的勁爆,群眾們從開始的興致勃勃到后來吃著吃著內心開始發寒,當最后得知本省鄉試被人為cao縱近數十年時,學子們群情激奮,開始示威游行,要求官府給個說法。 沒過多久,巡撫親自出面安撫眾考生,并公布官方回應。 大意為:北邑省大儒盧邵元、尹維串通合作,幫助學生鄉試舞弊二十一年,獲利共計十萬兩白銀,犯罪情節極度惡劣,違法所得數額巨大,敗壞學風,罪大惡極,押往京城待后定罪處刑。 另,兩人私收的門下所有學生,有功名者盡被革除,與無功名者一同關押發落。 許清元的鄉試成績恢復有效,核定后取代被廢除成績的盧稷成為真正解元,學子們義憤填膺,認為她屬于另一種形式的作弊,對這個第一名并不服氣。 官府為安撫考生,將許清元的考卷謄抄并公示三天,在看到她的答案后,群眾的非議聲音小了許多。 許清元的判語答案標準規范至極,而在那道惹來爭論的考題中,她的回答則更加出挑,還幾乎都是在《商論》中沒有提及的理論。有水平的考生一看便知差距,甚至有人當場抄下來留作以后研究學習。 此事上達天聽,圣上震怒,一氣之下罷免北邑省的教育系統官員共計十余位,又在北邑省連開三年鄉試恩科,算是給予受到不公平待遇考生的補償。 對于考生來說,這是最實在不過的好處,消息一到北邑省,學子們紛紛贊頌皇帝圣明。 艾春菲和蔣懷玉本次鄉試雙雙落榜,現在已經決定再留一年暫時不回家。 結束最后的收尾工作后,黃嘉年離開衙門,回到住處書房,屏退下人,心情復雜地開始給父親寫信。 寫著寫著,他不禁回想起離京前與父親的談話。 圣上與父親面和心不和,尤其是圣上受制多年,更是恨不得殺父親而后快,幾年前,寧晗下官的一本《商論》給朝中帶來巨大影響,父親雖然一向跟寧家不對付,但讓商人握有權力更是他不愿看到的,朝中上下難得達成一致意見,希望皇帝盡快設立相關衙署,將權力收攏。 皇帝連日召集內閣大臣商討有關事宜,不想卻在這個當口上北邑省爆出科舉舞弊案,學生群情激奮,省屬官員紛紛上表要求指派欽差查案。 如果是別人涉罪還罷,偏偏又波及到皇帝剛剛力排眾議選定的新衙門長官人選許長海身上,皇帝自己也是一腦門官司,他本想派遣親信去查個究竟,但黃尚書與他連番博弈,逼得他不得不讓黃嘉年去查案。 但皇帝也派了其他幾位親信與黃嘉年同行,說是協同調查,實際上就是監視。 那晚父親的意思非常明確:只要此行能夠給許長海和他女兒定罪,寧晗剛剛興起的聲勢必一落千丈。同時少了一個許長海,也不會妨礙朝廷繼續收權,一舉兩得。所以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無論如何要把許家拖入深淵,不容有失。 可他沒能做到這一點。在許清元交出那張紙的時候,他心中某個隱秘的渴望被喚醒了。 如果盧邵元和尹維的案子查證屬實,說是轟動全國也不為過,而他作為該案主審官,將獲得莫大的回報。那些背后說閑話的人,也能見識到他的能力,或許他就能稍稍走出父親的陰影,這個官當的也能名副其實一些。 所以他最終沒有遵從父親的指令。 黃嘉年將信紙裝好,交給親信,做好了回京后面對狂風驟雨的準備。 作者有話說: 第34章 再次回到這個牢房, 許清元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帶路的獄卒抓緊時間跟她攀談兩句,許清元笑著回應, 態度平和, 獄卒心中敬意更盛,殷勤地替她搬來一把椅子,讓她能舒適地坐在牢房對面探視犯人。 許清元靠在椅背上靜靜看著牢中囚犯。 那人穿著一身污亂不整的的囚服側臥在雜草堆上睡覺, 他緊閉雙眼滿臉是汗,嘴中念念有詞:“我是解元……我是解元……爹不是……不可能……不可能!” 好象是被噩夢中的情形嚇到,他醒了。他睜眼看清自己身處的環境后, 明白那不是夢,崩潰大哭起來。 半晌, 那人終于止住哭聲,茫然地坐在原地, 這才發現牢門外面坐著一個人。 等看清是誰后, 他怒氣鼓漲,咬牙沖到牢門口, 對許清元嘶吼道:“你這個無恥小人!你敢陷害我們家, 陷害我爹和我, 等圣上查明事實,一定會把你碎尸萬段!” 是的,牢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原鄉試解元盧稷。 許清元還未如何,旁邊的獄卒狠狠一甩鞭子, 他露在外面的雙手頓時滲出血跡,獄卒斥道:“敢這么跟解元說話, 是不是皮癢了?” 盧稷疼的立時縮回雙手, 不住抽氣, 表情卻滿是不敢置信和瘋狂:“解元,你怎么會是解元?我才是!” 看著他憤恨的眼神,許清元面色無波地問:“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也不屑于和你這種卑劣小人說話。”盧稷大著膽子嗆聲,不過礙于獄卒手里的鞭子,尾音卻聲勢漸弱。 許清元眼神一轉,稍稍抬起下巴,用隱含不屑的眼神對他道:“你的解元也是作弊得來的,何必假作清高。” 或許是她的態度刺激到了對方,盧稷聲嘶力竭地反駁:“你胡說!我是堂堂正正考出來的解元,你才是投機取巧!怪不得人家說最毒婦人心,我今日才算明白。” “那你的試貼詩是怎么回事?又該如何解釋你父親與尹維明明私交甚篤,表面上卻裝作不和的事?”許清元不理會他的辱罵,繼續激話。 “你懂什么!父親和尹伯伯乃君子之交,只是怕其他人說他們同為考官備選卻過從甚密,所以才裝作不熟的樣子,用心何其良苦,誰想到還是被你這種無恥小人利用。”盧稷含恨道。 或許他心中已經認定這就是事實,因此格外義憤。 許清元被他的天真逗笑,心中最后一個疑慮打消,這樁案件在她這里算是正式辦結。 她起身緩步離開,獄卒立馬上前引路,態度殷勤。只留下扒著牢門的盧稷,緊緊盯著許清元的背影,雙目充血。 離開北邑省的最后一晚,許清元和艾春菲決定上酒樓奢侈一把,她們點了一桌子的菜和半壺米酒,喝的醉醺醺,口齒不清了還說個不停:“等我明年一定考中舉人,然后去京城找你……” 許清元幫她把亂發撥到而后,笑著道:“好,我等你,無論你什么時候過來,我都歡迎。” “嘿嘿,”艾春菲側趴著,話中略帶傷感,“要是沒去了的話,你再路過淮陽,要記得來看看我。” 許清元聽她話里帶些喪氣,故意道:“那可不行,我懶得很,你還是努力用功到京城見我去吧。” “哈哈,好!”艾春菲坐直身子,一下又變得很豪氣,“到時候住你家,把你吃窮。” 送別宴一直吃到半夜,兩人東倒西歪地回到住處。次日一大早,許清元留下租金,沒有跟艾春菲告別,自己一個人踏上回家之路。 這一路她不再追求舒適和安穩,盡量用最少的錢搭乘交通工具。 她坐過牛車、驢車、板車,甚至徒步跋涉了三天左右,所以在路上的時間耽擱的有點長,但也看到許多底層百姓的苦楚。 有的小孩子十一二歲就出來給人家當學徒,被師傅打得身上沒有一塊好rou,但還是得繼續干,否則一頓飯都吃不上;有的芳齡少女和比她年紀大很多的人湊成一對夫妻,像伺候長輩一樣伺候另一半,還得不到一個好臉;還有的中年人拖家帶口進城討生活,帶著幾大筐的農產品,為幾文錢跟車夫計較半天;最慘的是一把年紀的老人聽力有障礙,必須在外看人家的白眼,卻不能回家頤養天年。 遇到這些情況的時候,許清元從來沒有插過手,一是她現在的力量微弱,與現狀相比貢獻的力量實在是杯水車薪。二是她不愿改變他們對生活和其他人的態度,因為那不一定能適應現在的生存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