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7節(jié)
看她的樣子,月英笑道:“大小姐還不知道吧,老爺升官了,現(xiàn)在是正六品通判。” 月英的臉上,不對,應該是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有幾個下人更是識趣地跪地祝賀,還不等許長海發(fā)話,月英就拿了幾塊銀錁子打賞了他們。 許清元張張嘴,問題到嘴邊又打了一個轉(zhuǎn),起身行禮:“恭喜父親高升。” 許長海笑容滿面地點點頭,示意她坐下:“好了,家里的人都收斂些,在外邊別太張揚。” 月英笑著擦淚道:“老爺說的是,這些年終究沒白辛苦……” 雖然許長海想低調(diào),但是客觀事實不允許他低調(diào),這消息不知怎么的就跟長了翅膀似的,幾乎一天內(nèi)就傳遍了縣衙,許長海的下官們連日宴請送禮,說是要給他踐行,許長海能推的就都推了,實在推不了的才會去應酬一下。 一時間全家上下的氣氛突然又變了,從傷感變成了喜氣洋洋的,收拾東西也不墨跡了,甚至好像都怕晚一步會出現(xiàn)什么變故一樣,任命下來的第三日,全家就又踏上了行程。 通判,是知府的副職,輔助知府負責錢谷、戶口、賦役、獄訟等事,同時也要監(jiān)察一府的官吏,但位在同為知府副職的同知之下。正六品的官聽起來似乎不算很大,不過相比正七品的縣令,一是品階升了,二是從一個府的地方到了中心,性質(zhì)自然是大大的不同,許長海一個沒什么背景的人,這樣的好事怎么會輪到他?單純因為政績出色? 昌樂縣距離汀州府知府衙門所在地辛鹿縣有段距離,不過到底在一個府,一行人走了大約兩天也就到了。 這次許長海不像做縣令那樣擎等著下官來拜見就行,他們剛把東西放下,許長海立馬就去見寧知府了。 眾人看著比以前的住所寬敞的多的通判府,大都露出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而后就一臉開心地大掃除去了。 許清元邊收拾東西邊繼續(xù)思考許長海升官的背后原因。 通判雖然比知府品階低,但卻有監(jiān)察權(quán),滿汀州的官吏誰不得上趕著巴結(jié),就是知府也要考慮到其職權(quán)給些顏面。 許長海這個官能升上來,沒有寧知府從中出力基本是不可能的,那寧知府這樣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許清元分析了半天,得出兩種可能性:一,寧知府就是再世寧青天,縱觀汀州府各個縣官的政績,許長海說得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所以寧知府公正無私地在政績考察中狠狠夸了許長海一頓,皇帝陛下明察秋毫,兩位伯樂讓許長海這樣的人才上位,凈化吏治;二,許長海與寧知府達成了某種合作,兩人現(xiàn)在是一條船上的人,寧知府憑借在京中的關(guān)系,拉了許長海一把,且自己人負責監(jiān)察職能,寧知府也方便省心。 這兩種可能性,許清元更傾向于后者。畢竟兩人都是混了這么多年官場的老油條,怎么會無利起早。 換句話說,那感情現(xiàn)在他們一家歸屬寧知府的勢力了? 許清元被月英叫到天井里跪各路神仙的時候,心里暗道:我還是求求寧知府和她背后的中書令老爹不要倒臺來的更實際。 除此以外,這些猜測也讓她對考功名更渴望了。許長海獨自選擇了政治倒向,或許可能影響整個家族的成敗榮辱,但無人可以置喙。因為什么?因為他有功名地位,因為他是一家之主。 隨著時間的推移,許清元長成了十四歲的一個大姑娘,別的都不算什么,最讓她滿意的是她的身高比同齡人高出一大截,全家人都說過她長得出奇的高,雖然有人的語氣是羨慕,有人的語氣是幸災樂禍。 某天下課,許長海照常考校兩個孩子的功課,不同往常的是,今天他明顯更關(guān)注許清元。 而在許清元一字不漏地答出他所有的提問后,許長海問了一個問題。 “你想考科舉?” 許清元聞言立馬抬頭注視著他的眼睛,堅定地說:“想。” 許長海斟酌良久,方才開口:“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一次考不上,為父還能替你遮掩住,那時候你就回來準備嫁人吧。” “真的?父親允許我去考了?”許清元一臉驚喜,猶不敢肯定自己聽到的。 許長海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嚴肅:“為父戶籍依舊在老家淮陽,你也必須去淮陽考,此行只會給你三十兩銀子的花費,如果你能孤身一人去淮陽考中秀才,為父就允了你走這條路。” 許菘之在一邊忍不住弱弱地出聲道:“她一個女的怎么能……”考科舉呢。 許清元才不管他,她一口應承下來:“父親放心吧,我保證,不考中秀才不回來!” 說完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問:“那父親的名帖可以給女兒一張嗎……” “哼,”許長海一吹胡子,瞪著她道:“想得美。” 雖然沒要到名帖,不過許清元還是高興的不行,晚上跟王奶娘和脫雪說了這個消息,沒想到她倆全然一副不贊成的模樣。 “王mama就算了,脫雪你可是一直很支持我的,怎么會這個態(tài)度呢?”許清元好奇地問。 “小姐你一個女孩子怎么出遠門!會有拐子把你拐走的!我們以前村里就有小孩子被拐走過!”脫雪義正言辭。 原來是擔心這個。 許清元笑道:“我會挑大路走的,你放心吧。” “不行不行不行,不知道老爺是怎么想的,奴婢一定要跟您一起去!”脫雪在這件事上倒是堅持的很。 最后許清元還是連哄帶嚇,好不容易才把人說通了。 如今剛過年關(guān),從汀州到淮陽也得走個半個多月,縣試二月開考,她必須馬上動身。 謝絕了脫雪一心要把她打扮成個男人的好意,許清元背著書簍,領(lǐng)著包袱,拜別父親,辭別家人,在王奶娘和脫雪的含淚目送中,一人踏上了趕考路。 不是她傻的不懂女扮男裝,只是這樣只會變得更奇怪,試問在現(xiàn)代那種開放的風氣下,如果有男人穿女裝是不是會引起更多注意?古代女扮男裝亦然,古人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她又不是那種天賦異稟女生男相的人,是男是女一眼便知。 第10章 許長海沒有真的當甩手掌柜,他安排了一條水路,可以直達淮陽臨縣,到時候只要再雇個馬車走上大半天就能到淮陽縣。 第一次獨自出門,即便許清元心里是個成年人也很難按捺住好奇心,她真的很想停下來跟攤販們聊聊天,但是一想到還有正事,她只能勉力控制。 也不知道許長海是怎么打的招呼,她到了碼頭,還沒分清該坐哪條船呢,就看到一個穿著褐色短打的十六七歲的小伙子趕著上來問:“jiejie是通判大人府上的嗎?” 許清元眨了眨眼,“啊”了一聲。 小伙子笑的更殷勤了,順便不忘把她往船上招呼:“哎喲,jiejie快來,我聽我們船長說了,通判大人老家有子侄要讀書,特吩咐家里丫鬟去送珍藏的書籍,我在這守了一天了,一見jiejie就猜到你準是大人府上的。” 許清元覺得他鮮活、有趣極了,笑盈盈地問:“那你是怎么猜出來的呢?” 小伙子語氣帶著三分崇敬、三分討好道:“我一瞧jiejie這滿身的書卷氣自然就知道了。” “書卷氣?我怎么沒感覺出來呢?”許清元繼續(xù)逗他。 小伙子一手接過她的包袱,一手提下她的書簍,打趣道:“jiejie在通判大人府上,整日見的都是做大官、考狀元的人,自然不覺得什么,可是在咱們這些人眼里,一看就知道區(qū)別了。” 兩人登上船,小伙子介紹了一下自己:“我姓牛,單名一個湖字,jiejie叫我小湖就行了。我先帶jiejie去房間里放下東西歇歇,過會兒給jiejie端點菜來吃,出發(fā)前見見掌舵人,咱們下午就動身。” 許清元笑:“我不累,先見見掌舵吧。” 小湖也不犟,特敞亮地應了一聲:“沒問題,jiejie跟我走幾步就到,掌舵的干這行二十幾年了,在咱們汀州碼頭上出了名的穩(wěn),保準jiejie您不暈船。” 碼頭停靠了六七艘船,她上的這艘應該是商船,規(guī)模也是所有船里最大的,船旗上寫著上官兩個字,這應該是船只主家的姓。 船外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映著陽光看起來壯闊宏美,令人醉心。 她正忙著欣賞風景呢,就聽見小湖的罵聲:“哎喲,你這老酒鬼怎么不睜開眼看看路啊,沖撞了jiejie看我告訴掌舵的把你攆下去。” 許清元轉(zhuǎn)過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個手里領(lǐng)著酒壺,披頭散發(fā)、不修邊幅的青年男人,醉醺醺地差點撞上她,所以小湖才出言責罵。 那男人低著頭,含混不清地笑道:“小子,爺爺我混的時候還沒你呢,也在這跟爺爺我充大爺……” 小湖嫌棄地撇撇嘴,低聲道:“jiejie,咱別理他,這人八成腦袋有病,萬一碰著您就不好了。” 許清元聽話地跟著小湖繞開醉漢去見掌舵人,掌舵的比較心細,確認了一番她的面貌特征,見與描述相符,這才關(guān)照地說了幾句話。 把她送到房間放好東西,小湖就忙別的去了,許清元左右也是無聊,便出了房間,走到船邊看湖水。 其實這一行最難的不是趕路,而是怕被孤立。 古代是個人情社會,就連縣試都必須五個考生互相作保,再加上一個廩生作保,淮陽雖然是她名義上的戶籍地,可她幾乎從出生時就跟著許長海在外做官,淮陽對她來說是個熟悉的地名,卻不是老家。 來到這么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還必須一邊備考,一邊盡快找到擔保人,許長海或許存了讓她知難而退地想法,不過她現(xiàn)在倒是堅信車到山前必有路,再怎么樣也不至于進不了考場吧。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剛才那個醉漢又跌跌撞撞走到了她旁邊,許清元難以忽略他那濃重的酒氣,不由皺眉看去。 醉漢扒著船舷,一副要吐的模樣,許清元正思考怎么不動聲色地遠離這個人,沒想到醉漢突然側(cè)頭看了她一眼,驚訝地笑道:“哎呀,原來剛才真是我沖撞了貴人,姑娘你以后必定會蟾宮折桂、金榜題名的啊。” 許清元聽了心里一驚,這醉漢怎么知道自己要去科考,難道她哪里露餡了?她謹慎地道:“您看錯了吧,我一個丫鬟怎么能金榜題名?” 醉漢撥開臉前的碎發(fā),露出一雙清明的眼睛盯著許清元看了半天。 許清元被看的心里發(fā)毛,不欲糾纏,抬起腳回了自己房間。 留在原地的醉漢慢慢放下頭發(fā),嘴里嘟囔了一句:“我就說我不可能看錯的,哼。” “嘔……”許清元扒著痰盂吐的死去活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暈船暈的這么厲害。 自從昨天下午發(fā)船到現(xiàn)在,她連門都出不去,什么也做不了,吃下去的東西也都吐了出來,簡直欲哭無淚。 小湖見了不知從哪找出幾塊生姜片來,她含了大半天,總算好了些許。 等到三天后她才差不多適應了,首先是將知識復習鞏固了一遍,然后抽空才又跑到甲板上去透氣。 船上大多都是上官家的人,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制服,彼此也相熟。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花錢坐船的小商販和乘客,古代的人沒有手機,社交能力都挺強,這才三天她就看到好幾對稱兄道弟的陌路人了。 此時夜幕低垂,月上中天,繁星湊成一條銀河,耳邊傳來的水聲掩蓋了一切,她不禁心胸開闊,平添出幾分豪氣來。 老天爺把她送回到一個陌生的古代,雖然不如現(xiàn)代發(fā)達,可是這里同樣天地遼闊、星河璀璨,她不愿白白重活一世,她一定會做出一番事業(yè),讓自己不枉來到這世上一遭。 一頓感慨完畢,她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百姓,都覺得他們鮮活了許多。 她靜靜欣賞了一會夜晚湖面的美景,正準備要回房休息,就聽見旁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嘶,姑娘我看你天庭飽滿,眼亮有神,乃是登科及第之相啊!” 許清元扭頭一看,正是前幾天那個醉漢正對著一個穿著麻布粗衣的姑娘說著那天對她說的話。 她哭笑不得,原本還疑惑那人是怎么看出她底細的,不安了兩三天,沒想到原來是個老騙子! 正在被忽悠的女子似乎也很理智,她低聲說了句什么,轉(zhuǎn)頭就要走,沒想到那醉漢一把拉住了女子的胳膊,十分激動地指了指許清元在的位置,道:“真巧了,以往幾個月都見不到一個,沒想到這幾天一下看到倆。” 女子扭著胳膊拼命掙扎,許清元看到后快走幾步上前,對醉漢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快放開她,不然我叫人了!” 醉漢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忙松開手,他連連擺手,道:“我不是那種人,只是覺得太巧了,想介紹你們倆認識認識,哎,算了,就當我好心沒好報吧。” 目送醉漢離開,許清元轉(zhuǎn)過來問女子:“姑娘,你沒事吧?” 女子年約二十,她對許清元行了一個書生禮,平靜道:“多謝姑娘關(guān)心,我沒事。” 許清元露出一個微笑來,搭話道:“姑娘是要去趕考?” 女子點點頭,有條不紊地說:“我娘家在淮陽,此次特回老家參加縣試,姑娘看起來也是個讀書人,是否也同我一樣?” “啊,對了,還未請教jiejie芳名呢,我叫許清元,今年十四了。”許清元岔開話題。 “我叫晉晴波,今年十九。”女子懂禮的很,并未過多追問。 許清元揣著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她,比如說她是怎么說服家里人跑來科舉的?她對淮陽了解多少?聊得來的話她們還可以一起作伴去趕考呢,可是出門在外,切忌交淺言深,她只能先跟晉晴波淺淺寒暄了一波,還是慢慢熟悉吧。 在船上的日子是無聊的,但讀書也枯燥,這么多年下來,許清元的性子越發(fā)隱忍,面上對誰都帶著笑,也從不反駁別人,因此船上所有人對她印象都很好,而晉晴波個性就有些不討喜,她總是一副平靜的樣子,很少露出喜怒,別人找她說話她也不熱切,漸漸地就沒人找她了。 但許清元不一樣,她考試需要太多人脈,晉晴波算是送上門的,她肯定要處一處。 這日許清元正跟晉晴波在一起分享讀書心得,晉晴波學問也極好,尤其是八股文非常出彩,連她讀了都覺得跟自己難分高下,正要深入交流一番,就聽見船外面亂哄哄的,兩人出門一看,發(fā)現(xiàn)船正停在鈔關(guān),一名榷使拿著書本毛筆,一臉高傲:“年前才發(fā)的告示,從今以后我們這里都是五錢銀子才許過關(guān),你要是拿不出來,也別擋住了后頭的船只。” 掌舵人一臉官司,但還得陪著小心,他道:“大人行行好,咱們這是上官家的商船,上月我兄弟跑這邊還是三錢銀子,怎么會突然漲這么多?是不是您看岔了?” 許清元眼尖地看到掌舵人塞給榷使一個小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