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就適合月份小的人用。你趕緊去取出來！”陸寧吩咐道。

    “對了！還有林御醫(yī)先前給我配的方子，也給一份你，你看著要不要也喝一喝。林御醫(yī)醫(yī)術(shù)高超，我頭幾個月總是頭暈，喝了那方子之后好了不少。”

    陸寧各種忙活，事無巨細(xì)地把自己親身攢下的經(jīng)驗(yàn)都一一告訴顏芊瓔，顏芊瓔笑道：“你可別忙了，忙壞了我可賠不起。你這走路都艱難的，還不乖乖坐下歇著。”

    陸寧道：“林御醫(yī)說要多走走啊，這樣更利于生產(chǎn)。”

    說起生產(chǎn)，她還是皺皺眉。盡管做了這么長時間的心理建設(shè)，她還是挺害怕的。

    最近李玄禎在給她找一種罕見的草藥，說是入藥后可以助于生產(chǎn)順暢的。怎么辦呢？這一關(guān)總得過，她作為皇后，已經(jīng)是集結(jié)了所有優(yōu)勢資源了，想想天下間其他生孩子的婦人，比她的條件差多了，不也生出來了么？陸寧時常這樣安慰自己。

    兩個人都有了孕，像有聊不完的話似的，直到傍晚時，李玄禎到了秀水殿，顏芊瓔才離開。

    李玄禎揮退了殿內(nèi)伺立著的人，待殿門關(guān)上時，他便坐到她身邊，把想了一整日的小妻子摟進(jìn)懷里，低頭吻她。

    總想著多陪陪她，但自從南巡回京，總是事務(wù)纏身，無法像在外巡游時那般形影不離。

    陸寧推推他，道：“干嘛呀？我正跟你說話呢，你聽到了沒有？”

    她方才的確說了什么，但他沒注意聽。他的手掌固定住她的腦袋，又把那張嫣紅小嘴堵了去，舌尖探取她的芬香，微微用力，便聽到她喉間細(xì)弱的嚶嚀聲。

    他的視線專注地看著她，長而濃密的眼睫下，眸子黑而亮，漸漸染了欲，不免更深入幾分，纏住她的丁香小舌，肆意吸吮……

    結(jié)束時，她臉色染上桃紅，一雙眼睛小鹿一般濕漉漉的，紅唇微微腫起來。

    “你干嘛啊……”聲音又軟又嬌，帶著微微的嗔怪。

    “唔……”他與她靠得極近，聲音低醇，“一日不見，甚是想念。”

    陸寧：“我們不是每天都見么……”

    “今日早上我起身時，你還沒醒，你這可不就是一整日沒見我了？”李玄禎道。

    陸寧道：“那是我，不是你啊……”她反應(yīng)過來，“原來你是說我啊？”

    “是啊。”男人笑道，“難道你不想我？”

    陸寧切了一聲，“有什么好想的。我今日請了很多人來玩，可沒空想你。哦對了！”她眼睛亮亮的，“我剛才跟你說的，六jiejie也有孕了！”

    李玄禎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陸寧興奮道：“他們成親還不到半年呢，真夠快的。比我們還快。”

    李玄禎不以為然道：“要不是咱們先前一直不打算生，咱們比她快多了。”

    陸寧看他一眼，“這也不值得表揚(yáng)好嗎？我只是覺得，云澈比我先前想象中的要靠譜一些，知道善待自己的夫人。”就算沒有愛情，但既然成親了，就是責(zé)任。

    其實(shí)天下夫妻之間，大多都是沒有愛情的，像她和李玄禎這樣的，實(shí)在太少了。

    她今日挽的凌云髻，鬢邊墨發(fā)散下來一些，李玄禎的手指捏了一縷她的長發(fā)，繞來繞去的，道：“有我對你好么？”

    陸寧把自己的頭發(fā)從他手中解救出來，鄙夷道：“你今日怎么這么幼稚啊？有必要和云澈比么？”

    李玄禎道：“他以前也同你表白過，對吧？”

    陸寧道：“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李玄禎嘆氣，“幸好他已經(jīng)娶親了，不然我要把他貶出京去，省得又來一個來生之約。”

    說起來生之約，陸寧登時理虧。就是先前在杭州，秦冕死之前同陸寧說得那話，一直叫某個小氣的男人記掛到現(xiàn)在。

    反正這個話題不能繼續(xù)下去，不然又得她來哄他。是的，某個已經(jīng)做了皇帝的人，偶爾也要人家孕婦來哄。不過有時候拿喬過了頭，她哄著哄著，自己火了，他又得反過來哄她……

    “殿……”她急忙捂了下嘴，把這個習(xí)慣了的稱謂吞了回去，“皇上，林御醫(yī)說的那個有助于生孩子的紫樸草找著了么？”

    前段時間有個七品給事中奏事時不小心喚錯了稱呼，被沈大人給重罰了。李玄禎倒覺得自己做了許多年的太子，一時喚錯也正常。陸寧也一直不習(xí)慣改稱呼，每每叫錯，就跟做錯事的小孩兒似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戒備地盯著他瞧，好似怕他也罰她似的。然而他又怎么會為這點(diǎn)小事生氣？帝威在她這兒是不存在的。

    提起草藥，李玄禎也算松了口氣，點(diǎn)頭道：“草藥已經(jīng)有了。”

    “那就好。”陸寧覺得這是自己的救命藥。

    李玄禎又道：“你可知是誰送來的？”

    陸寧看他，“誰啊？”

    “周王。西川地勢險(xiǎn)峻，到處是山峰。他讓人四處搜尋，果然找著了一些。”李玄禎道。

    這紫樸草，據(jù)林御醫(yī)說，乃是生長在西域月牙峰的最好，只不過這月牙峰太過陡峭，很難采到，李玄禎派了幾次人去采，都無功而返，他這才下旨在全國尋找這種草。

    “寧寧，你可知，這是周王最遵從圣旨的一次。”李玄禎道，“不止是我，之前父皇也是一樣，每每下到西川的圣旨，他便陽奉陰違。今兒倒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西川這塊地方，他遲早是要動手處理的。只不過要在陸寧生產(chǎn)完之后再說，不然他做什么都無法安心，無法全心全意。

    他這意思，是周王對她念念不忘唄。這可又是小氣了。陸寧低聲嘟囔道：“他要怎么樣，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李玄禎嘆息一聲，也沒再說什么，只是靜靜抱著她，低頭吻了下她的發(fā)頂。

    的確是他小氣了。但……他控制不住。她不知道，他一紙圣旨，說要給皇后娘娘尋藥，釣出了多少人來……都是對她念念不忘的。

    其實(shí)這藥并非助產(chǎn)之用，這只是他給陸寧的說辭而已。這藥……乃是續(xù)命之用，也難怪這樣難找。

    自回京后，他把先前就準(zhǔn)備好的一大群擅長婦產(chǎn)的大夫召集在一起，給皇后娘娘安胎，沒過多久，便有一位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老大夫提出，娘娘骨盆太細(xì)，這生產(chǎn)雙胎，的確不容易，風(fēng)險(xiǎn)比一般婦人要高不少，可提前備些續(xù)命的稀世良藥紫樸草，以防萬一。

    想到這一點(diǎn)，李玄禎心里便一陣抽痛，甚至有些后悔讓她懷孕了。可走到這一步了，這一場苦，她總是要受的，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不管怎么說，周王送來了他要的東西，他這次應(yīng)該感謝他。

    “今日天兒好，夜里肯定有月亮。我們晚上去梅園里看月亮吧？”陸寧從他懷中抬起頭，笑瞇瞇道。

    李玄禎知道她是岔開話題，也隨她去。原本想說外頭還很冷，不適合出門，但想到她整日里悶在室內(nèi)，大約也不舒服，偶爾出去一會兒興許也有好處，便點(diǎn)頭應(yīng)了。

    結(jié)果夜里他抱在她在外面還沒多久，她就在他懷里睡著了。

    懷孕前期渴睡，但最近她睡得不好。肚子太大了，翻身不易，有時候還會呼吸困難，肯定難受極了。她有時候不說，但他知道。

    這會兒睡著了，他便一時沒有動，只是靜靜抱著她。

    月色清朗，銀白的輝光溫柔地灑滿大地。秀水殿前寒梅綻放，一簇簇的花朵和伸展的花枝在月色清輝中落下稀疏的影，隨著夜風(fēng)微微浮動著。

    風(fēng)景的確不錯，然而只他一個人看了。李玄禎少有這樣安靜的時刻，過了半晌，腦子里便不由自主地思索著幾件朝務(wù)的細(xì)節(jié)。

    忽然，花枝間出現(xiàn)少許異樣的晃動，素來敏銳警覺的他眉峰微皺。

    一個月白色的人影從花林中走出。這人墨發(fā)白衣，清逸如雪，一雙眸子清冷無比，正如此刻的月色。

    “你終于愿意回京了。”李玄禎看見他，也并未流露出驚異。李玄祐入京時，他就得到了消息。

    李玄祐看了他一眼，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了熟睡的陸寧。她總是這樣，能瞬間吸引他所有的心神。

    李玄禎又哪里容得了他這樣的目光？他心頭一怒，順手就把手里一只扳指朝他擲射了過去。

    李玄祐側(cè)身避過，道：“我是來給你送藥的。”他從袖兜中緩緩取出一只小包裹來，走過去，遞給李玄禎。

    “這是西域月牙峰的紫樸草。里面還有幾顆由西域神醫(yī)歷經(jīng)十幾年制成的紫樸藥丸，想必比你讓大內(nèi)御醫(yī)臨時制備的要好一些。”

    李玄禎知道他的來意。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任他來闖杪春園。

    他頓了片刻，還是接過了包裹。

    李玄祐也沒再看陸寧，轉(zhuǎn)身便走。

    “站住。你是戴罪之身，還想去哪兒？”李玄禎放下陸寧，站起身，聲音冷沉。

    不論他為陸寧做了什么，他先前同南晉亂黨勾結(jié)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shí)。他必須處置他。

    李玄祐微微一頓，轉(zhuǎn)身道：“我也沒什么地方可去的。你想怎么處置我，我都隨便。”活著也不過是一具行尸走rou，死了也未必不好。要不是陸寧還在這里，他覺得這世間沒什么可留戀的。

    沉默片刻，李玄禎道：“只要你不再對寧寧有念想，我可以從寬處理。”

    李玄祐笑了一聲，自嘲道：“只要我活著，就不會對她沒有念想。”

    李玄禎覺得他總是在肆意揮霍他的容忍和耐心。他倏然拔了劍朝他刺過去，李玄祐不閃不逼，那劍鋒在抵及他心口前一寸時，停下了。

    哐啷一聲，李玄禎把劍扔了，“你日后好自為之吧。”

    他轉(zhuǎn)身，把陸寧從軟塌上抱起來，準(zhǔn)備回秀水殿。只朝剛趕過來的衛(wèi)殷道：“把他押下去。”

    自此，景王李玄祐便一直被軟禁在王府中，此生都未曾再見過陸寧一面。

    第114章 、年年桃花（一）

    昭明元年正月末, 登基僅半年的泰安帝就得了長皇子和長公主，普天同慶。對于這對龍鳳胎的出生，李玄禎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 然而他也沒想到, 這次生產(chǎn)竟格外順利，統(tǒng)共不過半日, 小皇子和小公主就先后平安落地，這對于初產(chǎn)來說已經(jīng)屬于用時少的，何況還是雙胞胎。不管是太醫(yī)還是產(chǎn)婆, 都連連驚嘆，稱贊皇后娘娘真乃福澤深厚之人。先前備的紫樸草到底沒用上, 當(dāng)然，這也是好事。

    不過再怎么順利, 于陸寧和李玄禎來說都是極為難熬的。李玄禎守在外面，看不見里面的情況，但光聽聲音，也足夠心疼的了，以至于后來數(shù)年兩人都未再要孩子。

    陸寧醒轉(zhuǎn)過來時, 看見榻邊的李玄禎，委屈道：“好疼。為什么你不能幫我生一個啊……”

    男人握著她的手，目中似有水光閃動, 他絲毫不覺得她的話幼稚, 因?yàn)樗苍紤]過這個問題。為什么兩個人的孩子, 只有她一個人能出力呢？別說平時他在照顧什么的，照顧也只是外在的，生孩子這件事本身一直只有陸寧在受苦受累，他不喜歡這樣。總想著娶她回來就必會愛她寵她, 但最終還是讓她受了罪。而他的寧寧也足夠勇敢，就這么挺下來了。

    他伸手摸了下她的臉蛋，目中透著歉意和憐愛，微微點(diǎn)頭，應(yīng)道：“是啊，我的寶貝一個人就能生出兩個，把該我的那份也完成了。以后我多補(bǔ)償你可好？”

    陸寧聽得此言，微笑道：“好哇，你先立個字據(jù)，蓋上你的玉璽，回頭我有什么要求再往上填。怎么樣？”

    他的玉璽不就是國璽么？這是要他留下空白圣旨的意思。李玄禎素來是以國事為重的，陸寧此一說也只是隨口玩笑，沒想到第二日他去上朝之后，果真讓人送了空白圣旨給她。

    上面紅艷艷的印子極為醒目，陸寧瞧著，不免搖頭，道：“這可怎么辦？當(dāng)年那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如今成了個昏君……”

    一旁的湖穎低笑道：“皇上是因?yàn)閷δ锬锖貌胚@樣，若是換了別人，皇上才不會做出這事兒呢。”

    陸寧嘆口氣，道：“若是我心思歪一點(diǎn)，他這般聽我的話，是必會成為昏君的了。”

    湖穎道：“娘娘倒也不必嘆氣，皇上是知道娘娘的為人，知道娘娘絕不會做對大燕不利的事情，所以才這般縱著娘娘呢！”

    陸寧點(diǎn)頭，“也是。”

    即便沒有同李玄禎成親，她也是大燕的安寧郡主，是鎮(zhèn)南王的女兒，自然不會對大燕不利。想當(dāng)初在書院念書時，也曾同其他學(xué)生那樣，做過報(bào)效國家的英雄夢呢……

    細(xì)思下來，她發(fā)覺他們倆從家世地位和觀念契合上，實(shí)在是門當(dāng)戶對，天作之合。

    懷中稚兒正酣睡著，臉蛋兒這會兒還皺巴巴的，可還是能看得出來，兩個孩子的五官都十分精致，自是繼承了父母的優(yōu)越外貌。她看著他們，心頭涌起柔軟，又想起李玄禎對她從始至終的愛護(hù)，心中也覺得上天待她實(shí)在很好。

    盡管無法實(shí)現(xiàn)少時的英雄夢，也無法去過自己過去曾經(jīng)期盼過的清凈隱居的生活，但如今這般，已是極好。

    說到底，還是因?yàn)橛袗邸墼谀睦铮腋＞驮谀睦铩，F(xiàn)在，她愛的人又多了兩個。

    皇長子李承昱滿月時，就封了太子。陸寧原本勸李玄禎待孩子長大些再說，李玄禎道，就應(yīng)該跟他一樣從小就做太子，讓孩子從小就有心理準(zhǔn)備，好好培養(yǎng)，這樣長大后才好順風(fēng)順?biāo)亟邮指鞣N事務(wù)。陸寧心想，反正自己以后也不想生了，只好隨他去了。但她還是囑咐了一句，道：“其他的我不管，但是你不許同父皇小時候?qū)δ隳前悖瑖?yán)苛過度。”

    李玄禎笑道：“放心，我們生的兒子，自是天資敏慧、聰明絕頂，不管何事都能輕松應(yīng)對，也就不存在嚴(yán)苛之說。”

    就像他一樣，雖然小時候崇文帝對他十分嚴(yán)苛，但他對于功課的完成從不覺得艱難。他的兒子還加上了陸寧的學(xué)霸遺傳，想必更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了。

    陸寧對他的自信素來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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