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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出了個嬌皇后 第93節(jié)

    “既然如此,咱們也不用急了。”他坐在金絲楠木扶手椅上,手指輕輕扣著白瓷茶盞,語中帶著從容。

    楊福又道:“大人,恕在下有一事不明。”

    “何事?”

    “既然郡主有了身孕,又落入咱們這邊手里,直接用她來威脅太子,大人行事豈不是事半功倍?這樣一張王牌,為何留之不用呢?”

    楊元修沉默片刻,才悠悠開口道:“你說的不錯,有時候一個人可以抵得上千軍萬馬。可是……景王定然不愿意這樣做。”他了解景王,就像他自己也是一樣,絕不會舍得拿心愛女人的安危來威脅別人。

    楊福想了想,又道:“可是……我們不會,不代表南華先生不會。”

    的確如此。楊元修道:“我們這幾日暫且按兵不動。姑且看看形勢吧。”

    此刻,林旭殿中,崇文帝還在因陸寧有孕而心情大好。他看著下面坐著的太子,微有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你也是要做父親的人了。比朕當年還早些。”

    李玄禎剛從南華書院趕回行宮,風塵仆仆的。想到陸寧,心里便也綿軟起來,唇角露出些許笑意。

    崇文帝又問起陸寧如今的起居,得知她在杭州老宅,便皺眉道:“怎能在那兒養(yǎng)胎?為何不同你一道來行宮?”

    “她身子弱,現(xiàn)在不宜急行趕路。”李玄禎說著,想起崇文帝給他快馬傳的消息,問道:“父皇說這兩日行宮布防又有異動?具體是怎么回事,兒臣這就去查清楚。”

    按理來說,如今行宮里都是他的人,不該再有什么風波才是。

    聞言,崇文帝露出尷尬之色,道:“也沒什么,只是沈衡安送來幾份奏章,朕覺得比較重要,召你來商量一下。”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是前日崇文帝夜里在院子里賞月,月下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穿著羽林衛(wèi)的衣裳,他恍一瞧,覺得很像岳峰的身影,大驚之余,便叫身邊人去將他押了回來拷問,結(jié)果那人咬死了不說,最后被打死了。崇文帝總覺得是亂黨同謀,心道這亂黨都深入羽林衛(wèi)了,又驚又怒,臨時把負責羽林衛(wèi)的李玄禎召了回來,可后來才查到,原來那人的的確確就是個羽林衛(wèi)將士罷了,同行宮里的一個丫頭有私而已,他不愿意破壞了姑娘的名聲,才死都不說。

    這么丟臉的事,崇文帝也不愿再提。李玄禎聽他這話,便知道是敷衍的回答。沈衡安的確偶爾會讓快馬八百里加急送些奏章過來,但都是李玄禎先看過,有些要同崇文帝商量的,才會呈到林旭殿的御案上。

    離開林旭殿后,李玄禎派人去查了查,很快就知道了前因后果,一時覺得挺頭疼的。人老了可能的確會變得幼稚,他的父皇,做了幾十年的天子了,經(jīng)過上回的岳峰之亂后,竟變得草木皆兵的。岳峰早就死了,尸體都不完整,又怎會再冒出來?

    或許這也同他這么久以來總是纏綿病榻有關(guān),那份天子銳氣和霸氣,已漸漸消磨。

    現(xiàn)在行宮的兵力是李玄禎直屬的,完全可以放心,李玄禎覺得,與其擔心什么布防,還不如少同那楊元修接觸。不過這話他不會直說。最近楊元修總是陪崇文帝下棋談曲,崇文帝對他很有好感。

    就這么個破理由,讓他離開了正辛苦懷著孩子的寧寧,太子殿下覺得挺慪的。但既然回來了,該辦的事情還得辦。他在行宮不過歇了一夜,第二日就打算去雁鳴山,想著趕緊把事情辦妥了便可再回去找寧寧。

    然而他帶著衛(wèi)殷剛快馬出行宮不久,江彥就追上了他。

    江彥從征北軍中就一直跟著李玄禎,如今功夫精進,辦事也聰明,李玄禎已經(jīng)漸漸對他委以要務(wù)。前不久,李玄禎讓他去查一查楊元修的過往。

    作為當朝輔臣,過往經(jīng)歷原該是眾所周知的,但李玄禎早就發(fā)現(xiàn),楊元修的“過往”似乎過于模糊而平淡,找不到任何有影響力的事跡。他不信一個人的過去可以這樣不露痕跡。那么,他定是在刻意隱瞞。

    江彥因是新人,不引人注目,有時候辦事反而容易。加上他知道蘇棠要升官了,他自然也不甘落后,總想著要先她一步升官,所以辦事尤其賣力,倒真讓他有了大發(fā)現(xiàn)。

    他掏出一只陳舊的帕子,送到李玄禎手里,道:“殿下,你看看這手帕。這是我從楊大人書房的暗盒里偷出來的。”

    青白色絲綢帕子,上面繡了清雅的百合。右下角有個兩個字——疏疏。

    一聽便是姑娘家的乳名。

    李玄禎道:“這是誰的?”

    “帶疏字的名字很多,的確不好分辨。但是,我問過了,這個字的繡法十分獨特,針法也極盡復(fù)雜,乃是過去南晉朝貴女中盛行的,所以帕子的主人多半是南晉中有名世家所出的姑娘。我一一查遍了南晉當初遺留下來的幾戶叫得上名字的家族,果然被我找到了。這帕子是原綏遠侯府姜疏月的。”他頓了頓,道:“也就是景王殿下的母妃。”

    綏遠侯府,的確就是南晉朝遺留下來的貴府世家之一。當年姜疏月進宮,也有撫恤南晉遺臣的意思。

    李玄禎微微一愣。很多疑點忽然在心中串了起來。原來,先前他一直沒能揪出來的人,就是楊元修。他喜歡姜貴妃,因姜貴妃之死而記恨皇上,一直潛藏在朝堂中,如同一條毒蛇,盤桓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卻隨時準備發(fā)難。

    他冷不住心頭微凜。思忖片刻,忽然調(diào)轉(zhuǎn)馬頭,又往回走。

    衛(wèi)殷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忙問了句,“殿下不去雁鳴山了么?”

    李玄禎沒問答他,駿馬已經(jīng)絕塵而去。

    方才是密談,衛(wèi)殷離得遠,并沒聽到。他問向江彥道:“哎,到底怎么回事?”

    江彥第一次辦差,有這樣大的突破,難免有些得意。這帕子到手可不容易,不枉費他練了這么久的輕功,如今飛檐走壁不在話下,還練了一手撬門撬鎖的功夫。畢竟事關(guān)景王的生母,他在太子面前不得不收斂起高興的神情來。這會兒便肆無忌憚露出笑意,拍了拍衛(wèi)殷,道:“衛(wèi)兄,雁鳴山大約不用去了。我立功了,回京去請你吃飯。”

    衛(wèi)殷切了一聲,又道:“你應(yīng)該叫我?guī)煾挡艑Π桑拷塘四氵@么久武功。”

    江彥啐了一口,道:“師傅個屁,你那叫陪練。你放心,日后我肯定比你更得殿下的重用。”說著,他也策馬追了上去,衛(wèi)殷緊隨其后。

    第105章 、南晉舊人(四)

    李玄禎趕回到林旭殿時, 楊元修又在殿中。他和崇文帝一君一臣,看起來跟親密無間的朋友一般,相對坐著飲茶, 也不知說了什么, 崇文帝開懷大笑,楊元修倒收斂些, 但眉宇間也有笑意。

    李玄禎忽然發(fā)現(xiàn),這位楊大人眉宇俊朗,想必年輕時也是翩翩風度。也不知他同那姜貴妃是何等的刻骨銘心, 竟讓他花了一輩子時間就為了編織一場復(fù)仇。

    崇文帝見太子去而復(fù)返,很是詫異, 但也沒有多問,倒是夸起楊元修下棋不錯, 讓李玄禎和他下一次。

    是挺不錯的,李玄禎早就發(fā)現(xiàn)了,楊元修哄崇文帝很有一套,下棋么,故意輸給崇文帝的同時, 還輸?shù)貌宦┞暽棵拷谐缥牡坶_懷暢意。

    楊元修看了眼李玄禎冰冷的目光,心中隱有所覺。

    他拱手道:“早聽說殿下棋藝精湛, 臣今日便討教討教。”

    李玄禎斂袍坐下, “正有此意。”

    崇文帝身體不行, 看了一會兒后便被內(nèi)侍扶著去內(nèi)殿歇息去了,只留了兩個下棋的人。

    “楊大人同父皇日日下棋,卻是第一回 同孤對弈。”李玄禎淡淡說著,“同朝中其他人相比, 楊大人的確大有不同。”

    的確大有不同。因為大家都知道崇文帝即將退位,即便還沒退位,現(xiàn)在朝中主掌大權(quán)的也是監(jiān)國太子。為前程計,大家自然會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太子身上,而非皇上身上。但楊元修卻不。他雖位列輔臣,卻是朝中少數(shù)同李玄禎不大熟的官員之一。

    楊元修落下一子,應(yīng)道:“微臣只是盡臣子本分而已,微臣覺得自己沒有什么不同。”

    李玄禎頓了頓,又問:“聽聞你過去曾在南華書院念書?”

    楊元修點頭,“不過我當時學(xué)得不好,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學(xué)生。”

    李玄禎看了他一眼,指間一枚黑子,咯噔一聲不輕不重地敲在棋盤上,“可是,孤前幾日剛好去過南華書院,在那兒查了之前所有學(xué)生的名單,并沒有楊元修這個名字。”

    楊元修微微一怔,道:“南華書院的學(xué)生那樣多,我這種名不見經(jīng)傳的,沒有記下名字也是正常的。”

    李玄禎沉默片刻,道:“孤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身份。”

    他銳利的視線落在對面人的身上,語氣卻淡淡的,“你不必在孤面前演戲。”

    楊元修動作一滯,仿佛被冰凍住一般。

    棋盤上,雙方輸贏已經(jīng)漸漸分曉。李玄禎眼前著自己要贏,也懶得再下。楊元修,一個每次都以一子之差輸給崇文帝的人,對他這個太子卻十分敷衍,下個棋也心不在焉。

    李玄禎放下棋子,道:“楊大人,孤想知道,這段時日景王被你藏到哪兒去了?讓孤都找不到。”

    楊元修抬頭,低笑道:“太子殿下說什么,微臣聽不懂。”

    李玄禎已經(jīng)站起身,冷冷道:“聽不懂沒關(guān)系,待入了刑部大牢,你肯定就懂了。”

    他朝殿外喚了衛(wèi)殷進來,吩咐道:“把楊大人送去顯春園待著,沒有孤的命令,不許讓他離開顯春園半步。”

    楊元修道:“太子殿下這是為何?”

    李玄禎看他道:“沒什么。把你關(guān)起來孤才放心。”

    楊元修:“但是,皇上還命臣……”

    “行了。皇上那里,我自有解釋。”李玄禎沉聲打斷他,“你大概不知道,孤最厭煩有人拿皇上來壓孤。”

    說著,他大步離開殿內(nèi)。

    暫時把楊元修囚在楓景苑,待他找到人證物證了,再送入刑部大牢。崇文帝若是知曉他僅憑一塊帕子,就把他的寵臣給囚了,定會不渝。所以李玄禎想著,要立刻順藤摸瓜,將他徹底拆穿才行。

    江彥自告奮勇,主動請纓繼續(xù)辦完這件事。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找其他證據(jù)該是不難的。可以想象,楊元修潛伏了這么多年,想必正是準備動作的時候。上回的岳峰之亂就有他的插手。要不是李玄禎及早識破,崇文帝的確很危險。

    李玄禎在行宮中的住所名叫漪華殿,是一處建立在清澈碧透的湖水之上的殿宇。湖上有幾叢荷花。如今開了不少花骨朵,又小又嫩,嬌俏可愛的模樣。

    他立在窗前,望著外頭的萬頃碧波,原本該放松的心情卻怎么都無法舒展。

    總覺得還有哪里不對勁兒。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

    從泰山遇刺,到江淮行宮之亂,再到楊元修的身份敗露。他感覺得到,立在他對面的,除了楊元修,除了雁鳴山中那一群不頂用的反賊,還有一股很重要的勢力在。但他不知道到底是誰。

    衛(wèi)殷也已經(jīng)知道了楊元修的事情,心中一陣后怕。同時又慶幸,及時發(fā)現(xiàn)了他的真面目。此刻,他望見主子久久佇立窗前的身影,不禁開口道:“殿下可是擔心太子妃的安危?”

    李玄禎搖頭,“她不在行宮,反而安全些。”他此刻覺得自己看人也并不很準,像楊元修這種,他竟然到現(xiàn)在才查出其真實身份。幸好陸寧不在這兒,不然很容易被楊元修加以利用。

    “的確。太子妃如今待在書院,書院是求學(xué)的地方,不會有這些陰謀和骯臟。”衛(wèi)殷道。

    書院……書院?!

    李玄禎腦海中驟然一閃,忽然想起來很久之前的一封信。

    那是一封匿名舉報信。當年崇文帝在外微服時,有一個孩童將信送到他面前,說是有個人讓轉(zhuǎn)交過來的,孩童也不知寫信人是誰。那信舉報的是大燕某一家書院,表面上行教書育人之事,但實質(zhì)上,卻暗中教唆學(xué)生加入他們反叛大燕的隊伍。

    十幾歲的年輕人,正是三觀形成的重要階段,若是教育不當,的確會把思想都教歪了。若是信中所言屬實,那這的確是極為惡劣的事件。當然也有可能是誣告。當時崇文帝便叫李玄禎去查一查,重點是查那幾家有名氣的。李玄禎便當先選了最有名的桃蹊書院,親身入學(xué)來查。

    結(jié)果一去長樂山,就再沒離開過了,自然也沒再親自查別的書院,只是讓詹事府的人去查了一番,也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結(jié)果,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會兒,他驟然想到,行宮里不安全,書院當真就安全了嗎?絕不是!

    而且他隱隱有預(yù)感——南華書院就是那封信中舉報的書院。

    無獨有偶,正當他忽然醒悟,準備立刻出發(fā)去杭州時,杭州那邊也來了消息。

    飛鴿傳書,蘇棠送來的。

    陸寧在書院里不見了。

    杭州,南華山。

    陸寧在南華先生的書房中被囚后,沒過多久就轉(zhuǎn)移到了另外一處。她是被蒙著眼睛送進去的,所以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只能確定,這里還在書院內(nèi)。

    黑色的眼罩被解開,眼前是一處寬敞的房間。現(xiàn)在是白天,這里卻點著燈,而且沒有窗戶。

    大約是一處地下密室。

    送她來的不是秦冕,而是一個身著學(xué)生衣袍的年輕人,還是之前同她一起上過課的呢,這會兒成了南華先生的仆從了。他將陸寧待到那房間里后,也不多說話,轉(zhuǎn)身就要走。

    陸寧忙叫住他,“不是說要把我送人嗎?把我關(guān)在這里算怎么回事兒?”

    那男子仍然不理會她,腳步還更快了,一鼓作氣地關(guān)門落鎖。

    門關(guān)上之后,這里便只有陸寧一個人。這種幽閉的環(huán)境下,即便房間里陳設(shè)再優(yōu)雅精致,還是有點恐怖的。她坐在榻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道,還好有兩個孩子陪她,不然她肯定會孤單。

    嗯,雖然這兩個孩子現(xiàn)在還很小很小,但已經(jīng)是活生生的了不是嗎?

    陸寧知道他們不打算苛待她,便也厚起臉皮來提要求,比如每餐要吃什么,或者要帶書或者琴進來讓她解悶,他們都一一滿足。大約獨自在那密室里住了兩日,南華先生終于出現(xiàn)了。

    “這么失望。”南華先生看見陸寧的神色,仍然是淡笑,“莫非是希望長孫殿下來看你?”

    陸寧愣了片刻,才悟到長孫殿下指的是秦冕。她只好笑道:“的確。被你看出來了。”但長孫這個稱呼讓她很不適應(yīng),因為她肚子里的才是長孫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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