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珠 第48節
“難道不是嗎?” 不然為何要問他們倆有沒有過節?不就是為了氣他嗎?蔡褚之覺得自己想的沒錯。 “你若是想要再擇好的如意郎君,那包在我身上,實在不行,你請母親為你挑一個,她定也是樂意的。”他慷慨道,“適才宴上那兩個嘴碎的是例外,如今你在京中不少人眼中,可都是柔柔弱弱的無辜可憐蟲,又是咱們魯國公府的姑娘,貌美如花,形勢一片大好,有的是人想要娶你呢。” “……” “我暫時不想再嫁人。” 瑜珠無奈極了。 “不想嫁人?那你還同我表哥眉來眼去?還時常喊我幫你找他?” “男女之間,便只能是那點事嗎?” 蔡褚之啞口無言,想說是,但那有辱斯文,想說不是,但那有點違心。 他默了默:“總歸你記得我的叮囑便行。” 瑜珠點點頭,表示他的叮囑,自己是不會忘的。但是明日去見沈淮安,她也是一定要去的。 臨近春日,這幾日上京的氣候是越來越暖和,瑜珠不知道沈淮安帶自己出城,是要去什么地方,便依照近來的暖陽,給自己準備了一套簡單的淺粉衣裙。 可惜翌日晨起時,天公不作美,竟然刮起了狂風,隱隱還有下雨的趨勢,她昨夜準備的衣裙,恐怕是不能穿的。 “不若披件大氅吧。”云裊適時到瑜珠身邊,為她送來新整理好的大氅。 正是之前蔡褚之送的那件,這幾日氣候漸漸回暖,她便不怎么穿了,喊云裊將東西洗了收起來,不想如今這有點似倒春寒的日子,又派上用場了。 她也正好,懶得再有心思挑挑揀揀旁的衣裳,便點頭披上了那件純白狐皮大氅。 她獨自頂著狂風,去到西南角的城門口,去見到了沈淮安。 “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他躺在馬匹上,優哉游哉。 陰郁到要下雨的天,的確不是很方便出行,瑜珠攏了攏身上的大氅,道:“你要帶我去哪里?我是瞞著沈夫人出來的,太久了,恐她會起疑。” “這滿京城,我姑母想要知道什么,你是瞞不住的。”沈淮安笑笑,自馬背上坐起,向她伸出了手。 瑜珠警惕地看著。 “這只有一匹馬,那地方,我可是要騎馬去的,你總不能一路走著去吧?”沈淮安好似貼心道。 可瑜珠并不上他的勾,左右看了看,城門附近,正好多的是租賃馬匹的地方,掏了幾兩碎銀,同人借了匹馬,利落地翻身上去,示意他帶路。 沈淮安搖搖頭,實在沒忍住漾起了嘴角。 他在前頭騎著馬,帶著瑜珠一路沿著西南門出去京郊的官道,過了一片又一片廣闊的田野,直至見到了微有起伏的山巒丘陵,才下了馬,沖瑜珠招招手,喊她一起沿著山路上山。 這座丘陵名為筆駝山,因為遠觀形狀酷似書桌上的筆架而得名。 沈淮安邊走邊回頭看看瑜珠,終于見她上山的步伐越來越吃力,道:“下回出來,可別穿這么厚實又麻煩的大氅,到時候惹麻煩的是你自己。” 瑜珠蹙眉,他還想有下次? 她又打量他渾身上下的裝扮,的確都是輕便易行走的衣裳同靴子,甚至連袖口,都做成了收緊手腕的窄樣式,完全是有備而來。 她默默地跟著,一路跟他爬到半山腰,看見他站住不動,她便也跟著不動。 “從這里看下去,你能看見什么?”沈淮安指著眼前開闊的景象問她。 瑜珠認真地看著,答:“官道,渡河。” “是,官道,渡河。”沈淮安道,“可這不是簡單的官道,是三月初一那日,禇家人被流放,所必須要經過的官道。” 瑜珠眉眼一跳。 沈淮安又道:“這座山上來總共有四條路,前面兩條,后面兩條,我們如今在山腰,位置剛剛好,再往上不便于辦完事就逃走,再往下,容易被人抓住,這山腰后面有一座破廟,破廟過去就是下山的兩條路,東西分岔開來,不論走哪邊,我的人到時候都會在下面接應,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 瑜珠哪里還有不明白。 難怪他說,還有下次。 她一瞬攥緊了攏在袖中的十指,神色變得固執又頑強。 “那我要怎么殺了他?”她問。 “你沈小侯爺不才,當年在宮中學騎射,次次皆是第一,只要給我一把弓.箭,我保管替你叫他當場,人頭落地。” 瑜珠略有些懷疑地看著他,又看看下面坦途般的官道,熙熙攘攘的渡河。 “這里人員來往密集,最是好辦事,山后面翻過去就有村莊,到時候逃不急也可以跟著混進村莊里,裝作村民。” 沈淮安似乎怕她猶豫,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最后雙手抱胸,道:“你沈小侯爺我干這種事,從來都是派人去做,如今還是頭一次,自己動手,你可別告訴我,我點都給你踩好了,你臨陣脫逃了?” “我沒有!”瑜珠不知道是否是被他激的,情緒微微有些激動。 “我沒有脫逃,我要殺了他。”她一字一字咬牙道。 “那就對了。”沈淮安拍拍她輕顫的肩膀,轉身先行向后山走去,“跟過來一起看看吧,到時候咱們一并從這邊下去……” 瑜珠一步一個腳印,跟著他從筆駝山的前路走到后路,即便在這樣陰冷的天里累到滿頭大汗,也還是堅持把所有的路都走完,并且記在了心里。 最終原路返回的時候,她雙腿都是軟的,在山腳下騎馬,卻差點連馬蹬都踩不住,最終還是沈淮安托了她一把,才將她扶了上去。 “如若你決定干,我就喊人提前布置好,人家流放之人,都是起大早走的,所以你得前一日夜里就跟著我上山,蹲好地方,明白了嗎?” 瑜珠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那就以我的好表弟為訊號,你喊他再來找我三次,我便知道,你是打算干,當然,我忙的很,一次都不會理睬你,你也不必灰心,等他們走的前一日,我總會想辦法帶你出城門便是。” 他說完,又饒有興致地看著瑜珠:“我再最后問你一次,你是真的打算自己干?你若不想干,我也可以直接喊人動手,不會牽連到你身上半分。” “我干。”瑜珠堅定道,“我就是要親眼看著他倒下。” 他如今已經什么都替她規劃好了,她若是還不愿意,那日后去地底下見爹娘,她當真會連半分底氣也沒有。 前幾年的人生已經被人毀的一干二凈,如今好不容易重見光明,她不要做懦弱的人,一定不要。 作者有話說: 感謝上一章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當大哥很久了 6個;辣辣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早起喝粥 2瓶~ 第52章 搬新家 離開國公府 距離三月初一還有十日不到, 這期間,瑜珠又喊了兩次蔡儲之幫自己去找沈淮安。 蔡儲之雖然總是用一種頗不贊同的目光看著她,但也還是每次都幫她去做了。 這日, 瑜珠正想悄沒聲請他幫自己去喊第三次, 不想先被沈夫人喊了過去。 原來再過兩日便是皇后的生辰, 鳳儀殿要擺筵席,她想帶她過去。 瑜珠還從未進過皇宮。 之前在周家, 趙嬤嬤教她的規矩中雖然也有進宮見到各類王公貴族的禮儀同規矩, 但也與她說了,進宮面圣那是朝廷命婦才有的資格, 周家既非勛爵人家, 周渡又年紀尚輕,非功績滔天的武官, 她想得誥命能進宮, 多半是要再等上幾十年的。 但也說不準,宮中的貴人們喜怒無常, 若是得了機緣攀上哪一個, 便有機會進去轉轉也是可能的。 而當時的她只以為,周家向來是只效忠皇帝從不站隊的讀書人家,這條路于她, 幾乎是不可能的。 從不想, 自己有朝一日會離了周家,又有朝一日, 會救了皇后的親妹,進了國公府的門。 她略有些躊躇地看著沈夫人, 知道她是在為自己好, 亦是在為自己的將來鋪路。 離了周家, 哪怕她的名聲恢復的再好,再可憐,也是個與人和離過的婦人,將來在京中若是想要再嫁,進過宮,又得見過皇后娘娘,那說出去便能為自己增色不少,再議親,能走的路也就更多。 但,且不說瑜珠如今并沒有那等再嫁的心思,即便是有,她也不想再依靠蔡家與沈家。 她麻煩沈夫人的事已經夠多,如今周渡既還了她清白,又干脆地與她和了離,按理說,她已經沒有理由再繼續留在魯國公府,亦沒有臉面挾恩要求沈夫人幫助自己更多。 這幾日,她本來便已經在想,在她同沈淮安一道去埋伏殺了褚長勢之前,一定得與沈夫人辭行,搬離國公府,這樣萬一將來事情敗露,她才不至于連累到國公府,不至于會害了蔡家一家。 見她遲遲沒有開口說話,沈何云便知她是心有顧慮,拍著她的手與她道:“我早與長姐提起過你,長姐也早就對你起了興趣,想要見見你。進趟宮而已,不必想的那么多,像褚之他們,都是自小在宮中長大的,你有何不懂的,多問問他們便是了。姑娘家,別整日將自己悶在屋里,和離了便更該有自己的日子,多出去見識見識風光,總沒錯的。” 瑜珠聽著便笑了笑:“倒不是害怕進宮,只是想著近幾日已經勞煩夫人許多,如今既然我與周家之事已經塵埃落定,也該同夫人辭行了……” “辭行?你要去哪里?” 瑜珠搖了搖頭:“尚未明確地方,但周渡與我和離時,曾給了我京中的一間鋪面,一座宅子,還有京郊的幾畝田地同莊子,我想,我可以先搬去那些地方,至少不用再麻煩夫人您。” “哪里是麻煩。”沈何云蹙眉道,“你留在這里陪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我與你說過,我不曾有女兒緣,生了三胎皆是兒子,我同外人說,你是來報我沒有女兒的恩的,可不是假話,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想要你留下。” “可是我當真不能再麻煩夫人了。” 沈何云有沈何云的想法,瑜珠卻也有瑜珠自己的堅持,長久的寄人籬下帶來的是什么,她自己再清楚不過,即便是蔡家如今待她再好,她也不敢再輕易嘗試。 見她態度堅持,沈何云也不好再強行挽留什么,總歸她離了國公府,仍舊是住在京中,她也仍舊能護住她。 “那過兩日皇后的宴,還是得陪我一道參加的。”她勸說道,“我帶你進宮看看,也叫那些拜高踩低的人知道,你是能跟著我,面見皇后娘娘的,那樣即便日后你離了我,他們也不敢在背后再議論你什么。” “好。”瑜珠終于欣然應下,要走的時候,又被沈夫人拉住,問:“淮安那孩子,你敢興趣么?” 瑜珠不曾想她會問這個,愣了一下,神色不解地望著沈夫人。 沈何云道:“我不把你當外人,才多嘴問你一句。淮安那孩子,家中正在為他擇新婦,他自小便是個主意大的,家中安排的幾個姑娘,他一個也瞧不上,上回家宴,我瞧他對你倒是上心,后來褚之又說,他單獨請過你去曲工部家的宴,想來也是……” “不是,沒有的事!”瑜珠差點被茶水嗆到,急急地阻止了沈夫人接下來的話。 “沈,沈小侯爺之所以邀我去曲大人家的宴,是因為,是因為,他……” 她看著沈夫人,既不忍騙她,又實在怕她知道實情,急中生智 ,道:“是因為第一回 蔡三兄帶我去馬場的時候,他故意誘我們同他比賽,我在比賽途中,不小心摔了腿,那次夫人也是知道的。他后來便是因為愧疚,又擔心我會將實情告訴夫人,夫人會責罵他,所以才百般對我好,百般想要討好我,我與他之間,從無私情可言。” “馬場那回,是他叫你受的傷?”沈夫人果然相當會抓重點。 瑜珠一邊輕呼了一口氣,一邊又攔著沈夫人道:“夫人千萬別動怒,那日他也不是有意的,是我技不如人,又太心急,所以才自己摔下了馬……” “那你們也不該替他瞞著。”沈夫人雖是沒有真的動怒,但臉色瞧起來,也還是有輕微些許的變化。 “淮安真是越大越不像話了,這么多年不在京中,以為他會學好,哪想回來瞧瞧,也還是個混不吝,成日混跡在東宮,真怕太子都要被他給帶偏了。”她似生氣,又似無可奈何。 畢竟人已經長這么大了,想要教,也早就來不及了。 她只能拍拍瑜珠的手,道:“適才我問你的那番話,你只當沒聽過,淮安你還是別要的好,待我空下來,再好好為你看看旁的人家,那臭小子,就讓他爹娘自己頭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