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珠 第49節(jié)
瑜珠訥訥:“我倒也不急著再嫁……” “是不急,但看看總沒事,萬一便有中意的?” 瑜珠笑了笑,一切也便隨她去了。 — 因著要忙活皇后壽宴的衣裳與賀禮之事,瑜珠這幾日也便沒空再囑托蔡儲之幫她去找沈淮安。 她同蔡儲之一道去外頭的成衣鋪子中挑選衣裳。 因為知曉是國公府的人,店家二話不說便將他們帶到了二樓,自覺將最珍貴的成衣樣式都擺了出來。 瑜珠本只想挑幾件簡單素雅的,但蔡儲之說什么也不讓,與她道:“你如今代表的可是我們國公府的臉面,穿這幾身,只叫人覺得我們國公府寒酸,邊上那幾件淥波的、青楸的,還有十樣錦、檀唇的,顏色多明艷,定是極襯你,你多試試,到時進宮多帶幾身,還能換著穿。” 她是進宮去給皇后祝壽的,又不是去選妃的,哪里需要這么多身換著穿。 瑜珠聽著蔡儲之的話,默默搖了搖頭,只告訴自己千萬不要信。 二人便開始了究竟是穿素色的還是艷色的冗長爭執(zhí),爭到一半,尚未分出個勝負來,樓下的掌柜便端著笑臉上來打斷道:“二位少爺,小姐,樓下正來了兩位岐山伯府的夫人,說是也想上樓來瞧瞧,不知可否擠一擠,行個方便?” 瑜珠自然沒什么問題,蔡儲之聳聳肩,也沒有定要占走人整層樓的癖好。 遂不過多時,他們便能聽見不遠處的樓梯上傳來幾道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嫂嫂這回剛進京,衣裳也來不及趕,這家鋪子是我在上京知道的最為穩(wěn)妥又可靠的,手藝有蘇繡蜀繡等不提,料子也是蜀錦宋錦都有,二樓是極少有客人能來的,咱們今日可以多逛逛……” 瑜珠正想再同蔡儲之再爭論爭論自己究竟要哪幾件,但聽著身后姑娘家的聲音,總覺得耳熟,手臂上各抱著幾件衣裳回頭,恰撞見上到二樓的武湘君與另一位婦人。 難怪覺得耳熟,一瞬之間,她想。 這位武湘君,可不就是當(dāng)年最會嘲諷她是狐貍精的人了么?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突然有些后悔放她上來的這種決定,想要裝作不認識她,卻知道,已經(jīng)是來不及了,武湘君必定也是見到了她。 “江瑜珠?” 果然,她不必回頭,便已經(jīng)聽見武湘君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喊:“你如何會在此處?” 瑜珠沒有回頭,亦沒有理她,只是決定不再同蔡儲之爭論下去,自己決定要了那幾件素色的,將另一邊手臂上挑剩的幾件華麗的還給了一旁跟著的店家姑娘。 “江瑜珠,你是在裝看不見我聽不見我嗎?”武湘君見她不理睬自己,直接扔了自己的嫂嫂,站到瑜珠跟前。 再看她對面坐的一副吊兒郎當(dāng)貴家公子樣的蔡儲之,武湘君笑道:“原來外頭傳的是一點也不差,你把周家弄的身敗名裂,自己轉(zhuǎn)身投了魯國公府做靠山,世上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女人,真是活生生的掃把星轉(zhuǎn)世……” “我是掃把星轉(zhuǎn)世,你還每次相見都非得湊上來,也是稀奇。”瑜珠見躲不過,便平靜地笑了笑,“見過嫌自己不夠富貴的,倒沒見過嫌自己太富貴的,世上又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女人?” “你……” 時過半年,即便已經(jīng)嫁了人的武湘君論嘴皮子也依舊不是瑜珠的對手,被她簡簡單單的兩句話懟的啞口無言,只能站在原地生悶氣。 被她稱作是嫂嫂的岐山伯大夫人走過來,柔聲細語地問她是怎么回事。 她便冷笑一聲,道:“嫂嫂久不在京中,有所不知,咱們眼前這位姑娘,便是這幾日京中盛傳的,原先兵部尚書周開呈大人家的兒媳婦,如今魯國公府的女兒。” 岐山伯大夫人聞言,果然將驚奇的目光在瑜珠身上多逗留了會兒。 武湘君也在這空當(dāng)恢復(fù)過來,對著瑜珠繼續(xù)冷嘲熱諷道:“你別以為有五公主幫你說話,又請了一堆的人幫你做證,就能蒙騙住世上的所有人,將自己造的跟只多無辜的可憐蟲似的。我前幾日正去過周家,周家兩位meimei如今因為你的事,已經(jīng)怕的連門都不敢出了。你如此的自私,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害的周家老夫人臥病在榻不說,還害的整個周家顏面盡失,女眷不敢出門,男人即便出了門,也盡數(shù)都是笑話,弟弟meimei們一個個議親全成了問題,而你倒是好,攀了魯國公府的高枝,自己在這過快活的日子……” “我憑什么不能過快活的日子?” 瑜珠忍無可忍,扔了手上的全部東西,直面著武湘君。 “周家不仁,我難道還要對他們感激不盡不成?我難道還要事事為他們著想不成?女眷不敢出門,男人出門全成了笑話,難道不是他們咎由自取的嗎?老夫人臥病在榻不能起,難道不是她做賊心虛,自己把自己氣倒的嗎?照武湘君所言,我是不是就該以德報怨,感激涕零地跪下來謝謝他們這么些年贈予我的一切,才是不自私,才是你口中的好女人?” “你……”武湘君臉色煞白,再次說不出一句話來。 瑜珠卻趁熱打鐵:“武湘君在要求別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吧,遇到天生麗質(zhì)比自己出身差的姑娘就刁難,遇到明艷的公主郡主卻畏畏縮縮一句話都不敢說,恃強凌弱,欺軟怕硬,難怪你愛去周家看那兩個姑娘,原來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我下回請五公主幫我說話的時候,一定記住要她也多替武湘君美言幾句,重點便講講你有多愛去周家,與周家那兩位如今嫁不出去的姑娘,又有多相像。” “江瑜珠!” 武湘君終于被逼到惱羞成怒,揚起手便想要照著瑜珠臉上來一巴掌。 幸好蔡褚之及時趕上來,將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翻折過去,才免了瑜珠干凈到賽雪的臉頰上留下一個通紅的五指印。 瑜珠沒事,武湘君卻是疼的嗷嗷叫。 “蔡褚之!”她怒喊道。 蔡褚之終于記得要松手,像扔什么臟東西似的扔開她的手腕,護在瑜珠身前,道:“武湘君下回不止嘴巴需要放干凈點,手上動作最好也給我收斂一點,知道這是我魯國公府的人,還這般不知禮數(shù),是當(dāng)我蔡家全家都是死的嗎?” 見形勢不妙,一旁的岐山伯大夫人趕緊賠著笑上來道:“這便是魯國公府的蔡三公子吧?多年未見,竟不知這般芝蘭玉樹了,今日是我家弟妹的錯,我替她向二位賠不是了。” “賠不是要你賠什么?她自己是沒長嘴還是沒生手?”蔡褚之輕易不同人生氣,生起氣來,卻也是輕易止不住。 只見他嫌棄地睥睨著武湘君,道:“岐山伯大夫人有這樣的弟妹,可實在是要當(dāng)心,我這meimei,可是后日要進宮為皇后娘娘賀壽的,武湘君今日這一巴掌要是真落了下去,后日帶進宮到皇后娘娘跟前,岐山伯府,便要小心自己的后背了。” “是,多謝蔡三公子叮囑。” 岐山伯大夫人聞言,趕緊低頭行禮,光自己低頭還不夠,還要拉著武湘君一道,向瑜珠同蔡褚之行禮。 武湘君自然不愿,她的手如今都還疼著,憑何要向瑜珠行禮? 可一旁的是她長嫂,出身是比她還高的功臣遺孤,她沒得辦法,只能憋著屈辱的眼淚,向瑜珠屈下了膝蓋。 瑜珠同蔡褚之相視了一眼,后者沖她挑了挑眉,也是在問她的意見。 她便道:“我衣裳挑好了,我們走吧。” 一看她便是要去拿素如月白的那幾件,蔡褚之趕緊先一步彎腰,將方才她試過的所有衣裳都抱了起來,扔給掌柜:“這些全都要了,照著她的尺寸改一改,明日會有人來拿,銀子照舊記在國公府的賬上,月底去結(jié)。” 掌柜忙點頭應(yīng)下。 這一切都快到瑜珠根本來不及參與,只能蹙著黛若遠山的眉毛,與蔡褚之道:“這許多都是日后根本穿不到的。” “哪里穿不到?只要你在國公府,日日都有的是這種宴席等著你。” 蔡褚之邊與她下樓,邊與她說著話,說完才自己后知后覺意識到:“你要走了?” 瑜珠點點頭。 “你為何這般突然就要走了?”蔡褚之跟著她鉆上馬車,兩人打道回府。 “可別說是因為我總攔著你不讓你見沈淮安?”他喋喋不休道,“可我也替你傳話了啊,每次你要我傳話,我都替你傳了,是他每回都不答應(yīng)……” “我知道。”瑜珠忍了一路,終于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你真的替我傳話了,我也知道你是真的拿我當(dāng)meimei,事事都在為我著想,但是我們總歸不是親生的,是不是?” 瑜珠望著他,抿出一個好看的淺笑:“我們都要有自己的日子過,國公府雖好,但我是江瑜珠,我不屬于這里。” 蔡褚之吸了下鼻子,沒有說話。 — 皇后辦的中規(guī)中矩,沒什么還提的,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抵便是瑜珠終于見到了傳聞中的褚貴妃。 那當(dāng)真是個極美艷的人,便說是艷冠四座也絕不夸張,滿殿的命婦貴女,老的少的,年輕的雍容的,無一比的過她,無一美的過她。 眼如波,眉似黛,隨隨便便露出來的一點肌膚都透著瑩亮的白,身材婀娜,腰身纖瘦,一舉一動,是層層宮裝也遮不住的風(fēng)情與嫵媚。 難怪,難怪可以憑一己之力興起整個禇家,即便禇家敗了,即便她無子嗣,也可以依舊穩(wěn)居貴妃之位,為禇家盡最后一點力。 瑜珠望著她,既贊嘆她,卻也憎恨她,心下熊熊燃燒的烈火燒的旺盛,叫她更加堅定了自己一定要親手殺了褚長勢的心。 隨著皇后壽宴的過去,瑜珠要離開魯國公府的表現(xiàn)便漸漸越來越明顯。 關(guān)于她搬離國公府的事,后來沈夫人又勸說過幾次,見仍舊是沒用,便也不再勸說,而是變成了幫她一道將新家打理好。 新宅子是和離時周渡給的那一所,距離國公府只有兩條街之遠,不論是地段還是環(huán)境都相當(dāng)好,明明靠近鬧市,在家卻也聽不到半點吵鬧,頗有點鬧中取靜的意味。 打理新宅花了幾日,直到二月二十七這日,瑜珠才徹底同云裊搬進了自己的新家。 新宅塵埃落定這日,沈淮安來看她。 “喝一口吧?”他在門口提了一壺酒,慫恿著瑜珠。 若是尋常,瑜珠定不碰酒,但今日已經(jīng)是二月二十七,還有幾日便是她該送褚長勢人頭落地的時候,她的確有點想喝一口,給自己壯壯膽,也叫自己好好放松放松。 見她還在遲疑,沈淮安道:“姑母前幾日來尋我麻煩了,你個小沒良心的,要我?guī)湍戕k事,還要對我恩將仇報,真是害苦了我。” 瑜珠撇撇嘴:“難道不是事實嗎?” “是事實。”沈淮安靠在她家宅子外墻上,痞笑著,“那你敢不敢再將所有事實都抖給我姑母聽?” “噓!”瑜珠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魯國公夫人正在里頭。 “這會兒倒是知道害怕了。” 沈淮安一手拎著酒,一手將她從宅子門口拉了出來,姿態(tài)曖昧地抵在墻上,“白日既然姑母在,我便不來了,今晚,今晚我來找你喝酒,如何?” 夜里自然是不行的。 瑜珠正要推開他,拒絕他,卻察覺到巷子口有一道灼熱的視線似乎正盯著自己,忍不住回頭,居然見到了周渡。 許久不見的他,手中不知道拎著什么東西,背著一身光,就站在巷子寬闊的入口處,靜靜地看著她同沈淮安,不說話,也不靠近,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心下一冷,想要推開沈淮安的手,不知為何,突然就成了攥緊他的衣袖。 作者有話說: 感謝上一章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疏書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cathy 8瓶! 第53章 打一架 我想娶江表妹 看著瑜珠的動作, 周渡的眼神不免黯淡了些許,終于提著東西邁開步子,盡量叫自己瞧起來正常地走向瑜珠。 “我聽聞你今日喬遷, 所以過來看看。”他將手中的東西遞給瑜珠, “這里頭是幾副新的對聯(lián), 還有一些字畫,掛在家中方便觀賞……” “周侍郎是忘記我當(dāng)初曾說過的話了嗎?”瑜珠不曾放開沈淮安的衣袖, 只是回頭看著他, 微有不耐道,“我與你已經(jīng)和離, 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我喬遷關(guān)你何事?需要你來看望我?” 周渡知道自己沒資格,但他也總還是想來看一眼她。 只要一眼, 哪怕一眼, 知道她過的好,他便能覺得心滿意足, 欣喜雀躍。 可是今日來的不湊巧, 他失落的眼眸不禁低垂,看著她攥緊沈淮安衣袖的那只手,心下翻涌起的陣陣醋意酸澀地滾上心頭。 “表妹可別喊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