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55節
眼見著考官們重新翻閱試卷,劉冠蘊滿意頷首,眼尾皺紋略深,與他神情呼應,又似在思索什么。 嚴泰此時捧著紙頁,低聲道:“劉相大人……” 劉冠蘊回過神來,應聲發問:“嚴大人有何要事?” 嚴泰道:“……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等?” 劉冠蘊道:“本官已言明,此次本官只是監察,并無任何吩咐。” 嚴泰又將聲音壓得更低:“……那您的表侄孫?” “哦?” 劉冠蘊面色不變,依舊笑意深深,“以尺澗之才,難道還能過不了這一小試?” 嚴泰道:“這……” “莫不是真過不去?” “自然不是,”嚴泰低首,“只是……此次小試亦有排名,我等已先行做了排名,若之后無更出彩的試卷,便由這幾人爭奪透名。梁公子亦在其列……不過——” “不過什么。”劉冠蘊沉聲,“有話直說即是。” 嚴泰道:“不過梁公子的做題雖妙,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之更絕妙者亦有,所以梁公子,怕是……排不上頭名。” “排不上便排不上罷。” 劉冠蘊不甚在意道,“他最是驕傲,別看他平時謙虛,心氣兒其實高得厲害。他若是技不如人,自會認輸。誰要是幫他贏了,他反倒更覺丟臉,指不定要怎么壞事。” 嚴泰聞言,放下心來,笑道:“那我等便安心了。” “說來……劉相卻是不知,此次小試還有樁奇聞,這爭奪頭名的人中,竟有一人與那霍皖衣同姓同名——” 劉冠蘊捋著胡須的手一頓。 “此人如何?” 嚴泰躬身道:“絕妙之才,縱觀三府,此人皆是前三之列。” 劉冠蘊聞言,笑瞇瞇道:“將他的試卷拿來,我且一觀。” 待那試卷于劉冠蘊手中翻過,靜默片晌,劉冠蘊將此試卷交回嚴泰手中。 他闔眼思索了一會兒,道:“嚴大人,此人文采、見解,行事手段,皆是上乘。” “便點他做頭名罷。” 嚴泰驚訝不已:“……劉相大人,這外間若是有什么流言蜚語……” “怕什么。” 劉冠蘊又合上雙眼,老神在在:“真有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語,難道還需我們擔心?謝相一人足可擺平……不過,會不會有流言蜚語,還不可知。” 言下之意,嚴泰心頭猛跳。 以謝紫殷的權柄,這天下間的流言蜚語,還未必敢在他眼底傳出。 嚴泰立時拜下:“謝劉相大人指點……” 作者有話說: 預計明日入v~明天更新6000字噢,寶貝們支持正版!么么!一直都是日更噠! 論霍大人拿到頭名算不算走關系: 劉相: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謝相:不要低看我的底線。 新帝:不要以為朕不是皇帝! 霍皖衣:我不可以拿頭名嗎? 小陶:等等,在入v之前讓我問個問題,為什么別人都有稱呼,作者一直都是對霍皖衣連名帶姓地叫。 :難道我要喊阿霍嗎。 安小侯爺:我不同意! :我喊小霍? 謝相:? :我喊霍霍? 霍皖衣:? :你看,我也不知道喊什么qaq 小陶:…… 第48章 放榜 藕帶添珠花。 展抒懷兩手展開這條長帶,語氣莫名道:“……你怎么買了這個料子?” “難道我還買不得?” “買得、買得。” 展抒懷來回將之翻了好幾面,沉吟片刻,又道:“可這不是芊織坊的料子?” 霍皖衣嗤道:“我不配?” “……怎么脾氣這么差,”展抒懷嘀咕,“我也沒說什么,這不是好奇嗎,你居然還會買這種料子……也不怕觸景傷情。” 霍皖衣道:“怕觸景傷情,就不會買了。再者說,我看起來是會觸景傷情的那種人么?” “不是。” 展抒懷不假思索:“你這么一說我就反應過來了,你肯定不是念舊情才買的,你就是錢多……欸,管謝相大人要了多少私房錢?” 誰知霍皖衣僅是冷笑一聲,翻開書頁,一字也不答。 “你這是什么意思?” 霍皖衣道:“沒有意思。” 展抒懷撇了下嘴,將手中的玉帶丟進霍皖衣懷里:“把你的好寶貝收好。” “對了,我有個問題……”展抒懷抽出折扇打開,“先帝當年可是以謀逆罪將整個謝家滿門抄斬,就連旁支也沒能幸免于難,現在新帝登基,也不見為這謝家平反……” “但也無人說謝紫殷是謀逆罪臣之后,不配做這丞相。”霍皖衣語聲平靜,淡淡道,“你問,也該問為什么從新帝登基到現在,也無人參一本謝相大人德不配位——更無人說謝家曾是謀逆之家。” 展抒懷道:“因為世人都知道謝家是被冤枉的?” 霍皖衣道:“不止如此。” 展抒懷撓了撓頭:“還能有什么?哦……我知道了!” 他神神秘秘湊近些許,低聲道:“因為改朝換代,謀逆過先帝的,和如今的陛下又有什么關系。” 答得還算聰敏。 霍皖衣微笑道:“昔年先帝孤注一擲,以謀逆大罪將謝氏一族盡數誅滅,本就是世人皆知的冤案。可無人敢在那個時候為謝家說一句話,但自那時開始,除卻先帝的心腹朝臣,懼于其威勢的那些官員,旁人都不曾說過謝家一字不是。” 展抒懷道:“那現在還不翻案,也是因為前朝事前朝畢?” 霍皖衣淺淺吸一口氣。 他又翻一頁,道:“……既然前朝的謀逆大罪不算是謀逆,那便不需要翻案了,應當得到獎賞。” 以如今謝紫殷的權柄而言,此人既是帝王心腹,亦是朝堂重臣。 權利握在其手中,牢固且不可撼動。 霍皖衣捻著書頁一角的兩指無意識地摩挲。 展抒懷問:“怎么還有獎賞?” 霍皖衣道:“……展兄,如果你實在不懂,可以在與莫公子見面時,好好問問,而不是浪費我的時間。” 明目張膽地趕客。 展抒懷大感震驚,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這院子:“這可是……哦,這不是我為你買的。” 他起身訕笑:“那我先走了,告辭。” 這人一走,院子里安靜到幾乎有些死寂。 霍皖衣倒著實享受這份靜寂。 從前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雖是熱鬧,恭維諂媚者絡繹不絕,卻沒有一刻這般安寧。 先帝晚年昏庸,想殺的人每日都在增加。 而他受著所有人的追捧示好,卻沒有皇權為他作刀。 霍皖衣被刺殺的次數比任何人都要多。 若是先帝駕崩之時,霍皖衣不在天牢,而在這世上的任何一個地方——他都可能與先帝一同黃泉作伴。 多少人想殺先帝,卻無能為力,只能為了殺他苦下功夫。 好在真正的霍皖衣身在相府。 ——他只是個與霍皖衣同名同姓的人。 安安靜靜看了許久,霍皖衣合上書冊,正欲回屋,門前忽而有人輕叩出幾聲響。 他移步而去,隔門問詢:“誰?” 外間傳來句極溫和的應答:“霍兄,是梁某。” 出乎意料的來客,教霍皖衣一時怔然,他拉開大門,眼底就映下梁尺澗翠青色的身影。 “梁兄怎么來了?”邊問,邊側身讓步,引著梁尺澗進來。 梁尺澗隨著他往里走去,含笑道:“梁某不請自來,還望霍兄見諒……” 然而話鋒一轉,梁尺澗又嘆息一聲:“還是因為朱兄。” 初見之時,梁尺澗曾言與這位‘朱兄’乃是同鄉。雖無多少真情友誼,同鄉之誼還是有著幾分的。不過兩人志不同、道不合,難以為友,故而再無深交。 “本以為朱兄也是不屑與我相交,這段時日,我亦是不與朱兄相談,誰曾想朱兄卻以為我捧高拜低,短視膚淺,將我一頓編排。” 言及此處,梁尺澗連連搖首,苦笑道:“我們住的客棧,乃是為赴京趕考的學子特意備下的。里頭住的都是與我們一般的讀書人,雖不至于偏聽偏信,但些許風言風語,古怪眼神,梁某還是感覺得到的。” 聞言,霍皖衣笑了笑,道:“如此說來,梁兄是來我這兒暫且避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