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 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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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價的喜歡, 握不住的自由,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和這個時代一樣,世態浮華,物欲橫流。 那段苦日子溫瓷不會忘,它時刻提醒自己要足夠清醒。 所以老太太嘲笑她的時候,溫瓷也在心中嘲笑自己。 笑完了她還是選擇再跌一次跟頭:“奶奶,苦日子是你叫我過的,我怎么會忘記?!?/br> 老太太道:“你若是一直乖乖聽話……” “我聽話了那么多次,不也沒什么獎勵么。”溫瓷溫柔地斂眸,“我退一步,自然就會有人進一步。這個道理我早就懂了?!?/br> “把你養的這么金貴,不是為了讓你學會忤逆的?!崩咸f著,又拿起園藝剪,這次沒指向蘭花,冷冰冰的金屬貼在溫瓷臉上。 溫瓷感覺頭皮一陣發麻,骨子里對老太太的懼怕又回來了。 她強迫自己沒躲:“您對我還有什么要求。” “上次只是通知你,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見。” 剪子緩緩開闔,咔嚓一聲幾乎貼著耳朵傳了進來。余光瞥見一縷長發應聲落地。老太太極其可惜地看著,而后道:“一會跟顧律師見個面,見了面再走?!?/br> 顧律師專為有錢人打離婚官司。 每每碰到這些事,都會被請來溫家鎮宅。 溫瓷低眉順眼,看似是聽進去了,只不過說出口的話還卡著一根反骨:“您覺得離婚就能及時止住集團的損失了?” 地上那縷頭發很快被風吹散,消失無蹤,跟她對老太太最后的期望一樣。 “止不止的了都得離。”老太太提高聲音,“養一條狗在身邊,也好過養只狼?!?/br> 溫瓷很不喜歡這樣的比喻。 聲音跟著冷了幾分:“狼也是被逼上山的。” 老太太長久地看著她,嘆氣:“小瓷,你太善良?!?/br> 剪刀鋒利的刀口就抵在她腮邊,往里再戳一分就會在她瓷白的臉上劃出痕跡。 軟的硬的總會都來一遍。 一邊從骨子里懼怕老太太,一邊想著反正總會徹頭徹尾地鬧一次,溫瓷心里反倒沒那么發憷了。來之前她就想過今天可能的結局。 她側開頭,從包里翻出一枚印鑒:“這是您給的,隨時都可以收回去。您還不老,再培養個接班人來得及?!?/br> 老太太凝望著她:“什么意思?” “您聽得懂?!睖卮尚钠綒夂偷卣f,“十年前我想要自由,您說我沒有這個能力。” 老太太不接,溫瓷松開手,任由印鑒掉落在地。 印鑒骨碌碌順著花壇隆起的斜坡一路滾進草皮里,最后磕在鵝卵石邊。 溫瓷不去撿。 她伸手,推開已經把臉抵出血印子的剪子:“我想再試試,這次能飛多遠?!?/br> 風從飛檐下刮過,金鈴叮當作響。 在這座充滿底蘊的老宅里養了數十年,后來得以搬出去后,溫瓷千方百計地不想回來。好久沒聽到小時經常伴她入夢的鈴鐺聲,低沉幽緩,好似一個老人在發出挽留。 她慢慢說:“奶奶,該做的我都做了?,F在我只想做一回溫瓷。很過分嗎?” 她是溫家三代單傳唯一的繼承人,這樣的身份一樣能反制回去。 轉身剛要走,老太太擒住她的手腕。 力氣大得幾乎掐進她rou里,不像生了病的人。 溫瓷垂眸,心里卻很不合時宜地在想,原來一輩子保養得宜的手也會蒼老,剮過手腕時讓她覺得很痛。 那把剪刀翻了個面,不知什么時候抵在老太太的手腕上。 “溫家養了你一輩子?!崩咸_始下軟刀子了。 吃軟不吃硬,是溫瓷和她母親的通病。 她安靜地立在風口,實在做不到就這樣甩手往外走。即便她知道,以老太太的個性壓根不可能讓刀口再深一分。 于是她說:“這段時間集團人心不穩,很多股東想往外拋售股份?!?/br> 老太太稍稍松了點力氣,剪刀卻沒放開。 “借了投資失利的力,我順便收回了不少股份。那些亂七八糟的枝丫都清理干凈了?!毕窕貞藙偛拍蔷湓撟龅亩甲隽?,她又道,“這件事確實是個局,至于怎么處理從溫家出去的那筆資金,我也摸到證據了。您要真覺得我什么都沒做,挺冤枉人的?!?/br> 老太太橫眉:“證據你舍得交出去?” “不管您信不信,后面的事和薄言無關。”溫瓷在心中嘆氣。 “那前面呢?” “前面?”她轉動手腕,從桎梏中脫離出來,而后慢條斯理地說:“奶奶,我之前也在想,如果是他一手策劃的,為什么只是讓溫家斷個手腳。他可以要得更多的?!?/br> 前些日子住在公司,看到那些股東都急著往外拋售股份時溫瓷忽然想明白了這一樁。 有人口口聲聲做著報復的事,其實每一件都在幫她斬斷荊棘,鋪平道路。 為什么海氏不受影響,為什么她暫管集團以后看似軍心還亂,市值卻穩住了。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讓她做溫瓷,想給她自由。 他知道溫瓷需要的,一直都是一個完全控制在她手里的領地。海氏是開胃小菜,斷了手腳的溫氏集團才是最后要送她的禮物。 溫瓷懶得和老太太說這些,因為她知道即便說了,老太太也不會信。 這么多年過去,自己不再是溫室里的玫瑰,他也不是一無所有的喪家犬。 她該去試一試的,當年那份廉價的喜歡,還在不在。 逆風從來時的路出去,溫瓷朝后揮了揮手:“您注意身體,下次再來看您。” *** 估摸進園子十來分鐘,出來的時候薄言正靠在車門邊等她。 他不如往日那么沉得住氣,指間罕見地夾了根煙。那點猩紅快要燃到煙尾,地上留下一截青灰。他應該沒怎么抽,光溫瓷從園子里出來的這一會兒,他都沒抬一下手。視線停留在不遠處的一顆梧桐樹上,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溫瓷竟然覺得這一刻很有意境。 也許是她剛做完一件從來不敢在老太太面前做的事,總之現在心情順暢,看什么都特別有意境。于是她就站在拐角處偷偷看他。 說起來也奇怪,和他相處這么長時間,溫瓷沒有哪一刻看他不是光明正大的。 她想看便看,因為目光矚目,他也很快能察覺到她的目光,最后都會變成四目相對。 像這樣的“偷窺”時刻難得一見。 可以看到在她視線之外,獨屬于自己的薄言。 他懶散地靠車而站,脊背卻沒有因此彎曲。夾著煙的手臂垂在一旁,輕緩地敲擊車框。這一身剪裁得體的西服和他嘴角的創口貼并不相配,但又意外吸引人。 仿佛在斯文里多摻了點痞氣,足以讓人想象到他如豺狼般的一面。 最終目光還是停留在他的側臉,溫瓷承認他長得很好看。 當初注意到他不僅是因為確實沒見過他這樣類型的,更是那張無懈可擊的臉,每個點都長在她的審美上。 年少的時候,她喜歡他與眾不同的沉穩。 多年后,她又喜歡他沉穩中依然不散的少年氣以及一如既往……耀眼的攻擊性。 想到這些,溫瓷一刻都不愿意在園子里停留。 她快步走上前,與他眼神相撞,看到他動作利索地擰滅煙頭。明明一切順暢又自然,她竟然從他的動作里看出了一丁點兒慌亂。 怎么,如今能憑一己之力把溫家攪得天翻地覆的薄總還怕被人看到抽煙? 溫瓷好心情地揚起手,手心空空蕩蕩,她卻像最初他們第一次搭話那樣微微仰頭,舉著虛空的打火機:“要火嗎?” 薄言不說話,抿唇深看著她。 “你要火嗎?”溫瓷很堅持地問了第二遍。 記憶里,少年會冷淡的拒絕,而后對她的糾纏言辭狠厲:“溫瓷,別跟著我。” 現實中,溫瓷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身體卻猛然被納入一個溫暖的擁抱。 她以怪異的,舉著一只手臂的姿勢嵌入他的懷抱。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拒絕的話和多年前一樣。 “不要火?!?/br> 可是下一句:“要你。” 第56章 朱砂 可能是做了一件大膽的事, 連鎖反應就會接二連三的出現。 溫瓷在這座充滿規矩和教條的老宅子面前忘了骨子里的教養,踮腳吻了上去。 他的唇上也有很淡的煙草氣息。 溫瓷在自我叛逆的那段時間碰過一兩次煙,對這種味道并不排斥。 很順暢地同他攪在一起。 數分鐘前夾著煙卷的手挪到了她后腰處, 或許是因為在老宅門口,溫瓷敏感到可以感覺到他的每一節指骨。 她享受這種頂風作案式的叛逆, 哼聲微微發顫。 大概是發覺場合不對, 理性回籠,薄言慢慢扶正她,眼皮下闔, 視線忽得停在她腮邊某一處:“臉怎么了?” 比起回答他的問題, 溫瓷對他此時性感的嗓音更感興趣。 她用手背隨意抹了抹臉,心情好得出奇。 漆黑锃亮的車身不足以照出臉上的小瑕疵,溫瓷就當看不見,也不想管。直到她被按在副駕駛的座椅上,倒車鏡掰到她面前 ——右腮有道明顯的紅痕, 尖角處的皮膚已經破了, 冒出了一顆朱砂痣般的細密血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