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裝后我位極人臣 第35節
“老爺,縣衙大門那里來人了!” 陳向坤把煙袋放到桌子上,這嘈雜的喊聲讓他眉毛皺了起來。 “進來?!?/br> 穿著黑色衣服的仆人低著頭從外面進來,聲音里帶著一絲邀功的意味:“老爺,您讓我住在縣衙對面看那里有沒有新縣令的影子,今天我看見了人了??粗秃臀覀冞@里的人不一樣,剛弱冠的樣子,斯斯文文的,穿的衣服也和我們這里不大一樣的。我看麻洪昌那老家伙氣喘吁吁地給那人行禮賠罪呢?!?/br> 陳向坤眉毛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新縣令??!” “通知一下陳毛生,你自己去領賞吧?!?/br> 此話一出,那仆人立刻退下,面露喜色。 陳向坤手里的文玩核桃已經被盤得露出潤色,他又躺回搖椅上,拿起煙袋吸了一口,瞇上眼呼出一口。 新縣令來得挺早,年輕人都是有些銳氣,不過這人原來那幾個到底一樣不一樣,又能堅持多久呢? 陳向坤眼角那抹笑意未入眼底。 宜新縣衙前,聞瑎面前正站著黑白參雜發絲凌亂的胖老頭。 他身上穿著樸素的黑棉襖,做工不是很好,里面填充的雜毛也冒出來了一些。他隨手把冒出來的鴨毛拽下來塞到胸前,一點也不在意這件事。 麻洪昌喘著氣,他比聞瑎還要矮上一點,配著他有些胖乎乎的身材,憨態可掬。 一刻鐘前,他還在家里用著早膳,誰想到這縣令居然來得這么早,他隨意扒拉幾口就跑到縣衙了。 聞瑎早已不是前幾日刻意的凌亂打扮,她身上是京城裁衣鋪兩身定制的冬裝,與宜新縣的冬日裝扮雖無過大差別,但細枝末節處的風格卻截然不同。 讓人一看便知,此人不是本縣人。 麻洪昌微微抬起眼簾,對著聞瑎鞠了一躬,又試探性地問道:“您,可是這宜新的縣令?” 聞瑎拱手回禮,語氣平淡,看起來就像是那種繁文縟節一絲不茍的類型,完全一副初出茅廬的模樣。 她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此人,緩而開口:“正是?!?/br> 他心思轉了幾個圈,表面依舊一副恭敬垂眉的模樣。 “大人,您來得可真快。正逢新春佳節,現在咱們縣衙的其他官員還都在家沒來呢?!?/br> 那麻洪昌的一下子變得熱情起來,擁著聞瑎進入縣衙大門,進入內堂。 “麻縣丞,有勞了?!?/br> 聞瑎將任命文書和檔案拿出,麻洪昌雙手恭敬地接過來,小心地打開比對。 當他看到聞瑎乃是今年的探花時,手突然顫抖,小心抬眼看了一眼聞瑎。 奶奶個腿,他還以為此人是個三甲小進士,沒想到居然是一甲探花。老娘啊,他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一個。 “聞大人,下官已經吩咐人去請咱這縣衙的其他人了。要不我先帶您熟悉一下咱這里。” 聞瑎:“也好?!?/br> 等兩人前前后后把這縣衙逛了個遍,最后來到了大堂。全縣幾乎所有的要案、命案都會在這里審理。因此,這座大堂不僅是縣衙署中最為宏偉的建筑,也是最為重要的建筑。 聞瑎抬眼一瞧,進門的牌匾上寫著“親民堂”,她緩緩垂下眼皮,想到年前她剛到這里看見的那名被扔到地上的老農,扯了扯嘴角。 親民,親民,還不如叫厭民合適。 麻洪昌滿是激情的聲音在一旁介紹著。 縣衙大堂坐北朝南,光線敞亮,高聳威嚴,五楹廳堂,中間三楹則是訴狀公堂。 這公堂楹柱上懸有一聯曰: 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 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1] 大齊幅員遼闊,一縣之長,雖是正七品,官也不大,但確確實實是一方百姓所仰仗的父母官。 而縣令優劣直接影響黎民百姓存亡,也關系國家興衰,宜新縣作為臨近邊關重地的縣,本應該更加具有憂患意識,以身作則,為民服務。 可聞瑎看著高堂明鏡四個大字高懸大堂之內,她的臉上掛上了略帶嘲意的笑,轉瞬即逝。 麻洪昌語氣激昂地介紹著宜新縣衙的情況,一副與有榮焉的自豪感,他洋洋灑灑說了近一刻鐘,愣是沒說到任何關于聞瑎近幾日在宜新縣發現的問題,反而含糊其辭,若是聞瑎在此之前不曾細探,恐怕也被這頗為滑頭的縣丞騙了過去。 麻洪昌觀她面容年輕,又這副初出茅廬的模樣,即使是一甲第三又如何。 他作為在這宜新縣衙里干了半輩子的老油條,見過的縣令一只手都數不過來,一甲還被分至如此偏遠縣域,他自然對聞瑎有了些許的輕視。 可是,他沒想到聞瑎突然發問。 “麻縣丞,為何我進入縣城門前,在外側見到了堆積如山的尸體?” 聞瑎的聲音平平淡淡,看似毫無感情,但聽到這話的麻洪昌臉上堆砌的笑容卻瞬間被打得七零八落。 這些尸堆,他姥姥的,他怎么給忘了,這縣來的早,還沒來得及派人把這些尸體一把火全燒光。 清早寒意凍人刺骨,麻洪昌卻急得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冷汗。 他張開嘴,啊了幾聲,喉嚨不斷蠕動著,卻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聞瑎就那么看著他,瞳孔凝視著他。 就在麻洪昌幾乎要堅持不住之時,陳毛生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幾乎是片刻,他就走入了縣衙之內。 “大人,下官前來稟報!”粗獷沙啞的聲音如利箭一般,直射入聞瑎耳內。 麻洪昌控制著呼吸喘了口氣,有些慶幸,忍不住大口吞咽口中唾液以求平靜。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聞瑎掃視了一眼一言不發的麻洪昌,手指不經意地摩挲著什么。 陳毛生進來后便磕頭跪地:“下官陳毛生,因事來遲,望大人不要責罰。” 等陳毛生到之后,這一連串縣衙衙屬的大大小小的有無品階的官員全都齊聚與大堂上。 當然也包括當初那兩個對聞瑎出言嘲諷罵人的兩門衙役。 可惜,聞瑎此時模樣裝備與那時風餐露宿趕路二十多天后的狼狽模樣實在是差距太大,兩人誰也沒有認出她就是那日的臟亂之人。 但隱隱約約卻有種模糊不清的不對勁。他們都低垂著臉,無一人直視聞瑎,因此也觀察不到他們的表情。 聞瑎把桌上已經風干滿是裂紋的硯臺啪一下扔到地上,在這連針掉下都能聽見的大堂之中無疑是巨響。 “城門外成堆的尸骨是怎么回事?!” 聞瑎的音色依舊清脆冷靜,一字一字的說出,卻不難看出其中怒火。 “諸位,誰來跟我解釋一下?!?/br> 新官上任三把火,眾人幾乎都是這樣想,他們或許是見多了此番情景,或許是麻木,全都沉默著期望這個必走的流程快點過去。 陳毛生更是漫不經心的起眼看了她一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縣衙內氣氛開始變得焦灼。 此時,殷君馥也離開長峰山,面色冰冷地向這里趕來。 他與聞瑎約好今日前往縣衙。 殷君馥眸色暗沉,若非他來此山寨潛伏,任誰也不會想到,這長峰山的山賊竟然會與這宜新縣最富盛名的鄉紳聯系頗深。 他暗忖道,若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腳步愈發快了。 作者有話說: [1]引自內鄉縣衙大堂對聯。 第38章 辰時二刻。 太陽已經升起了一段時間了,冬日的陽光并不刺眼,卻依舊透過淡薄的云層,照射到白茫茫遍地積雪的大地上,反射出銀白的光芒。 殷君馥不小心被這光刺了一下,眼睛發花。 他用力閉眼緩解眼中澀意,腳步卻未曾停下,積雪被他踩踏著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大約有一炷香左右,他才睜開眼。即便如此,這條路他卻絲毫未曾走偏。 此時,他離宜新縣縣城已經不遠了。 殷君馥雖是混血,輪廓比之常人深邃,但外貌偏向漢人。塞北邊境,人口復雜,這里居民也并非都是漢族,所以他的面容并不顯特殊,但那雙過分碧綠的雙眼也實屬罕見。 他穿著棉麻大襖,頭上纏著灰褐色的巾布,遮住了他微卷的發絲,也遮住了與他人不同的雙眸。 即使是在街上,也不會有人對他注目,最多覺得他身量比他人高些罷了。 犀渠玉劍良家子,白馬金羈俠少年。可如今再也不見那個嘴角噙笑眼神清亮鮮衣怒馬的少年肆意模樣了。 殷君馥是被宜新縣的上任縣令從綏寧縣請來的援軍,但他那時不過是一個小兵,還帶著剛上戰場的興奮,和其他的普通小卒一樣,駐扎在宜新縣城門外,等著大哥和縣令交涉。 上任縣令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被貶謫到這里的官員,聽聞他最開始的態度是誠懇又急切地盼望著做出一番大事業的,后來卻變得異常麻木又冷酷了。 即使原本未曾親眼見過這些縣衙里大小官員,但他在長峰山寨上待的幾個月,已經足夠他暗中調查這些縣官們了。 又過了兩刻鐘,他走到了宜新縣的城墻之前。 殷君馥看著眼前高聳的城墻,城門上方高懸的宜新縣這三個大字正在光下閃光。他面無表情,眉眼冷峭,注視著城門那處的守衛。 城墻那里站著的兩個守衛依舊是聞瑎來時的那兩位。 宜新縣城門的守衛一般有六人,每十日一換。 其中兩人駐扎在城墻上方瞭望遠處,觀察敵情。另外四人在城門處檢查來往人員中陌生或者可疑面孔。這四人分為晝夜兩班,嚴喜壯和李狗剩這次分的是白班。再過兩日,城墻處就要換一批守衛了。 嚴喜壯的膚色依舊那般黝黑,眼皮垂拉著,近乎閉上了,看著就一副困倦的不行的模樣。 不過今年是大年初一,只要是不想犯什么忌諱,幾乎是沒人敢在今天來找麻煩。所以一旁的李狗??吹剿@副模樣也沒多說什么。 殷君馥微微垂著眸,通過了城門,徑直向縣衙走去。 太陽逐步向上攀升,縣衙大堂里射進幾束光,瞬間通亮起來。 高堂明鏡,威武莊嚴。 聞瑎冷眼看著這群人,他們一個個腦袋低垂,看不清表情,也無人對她的問題進行回話。 她的喉嚨有些發干,心中的澀意也愈發重了,身上發冷,怒不可言,閉眼了一瞬壓住眼中泄出的感情。 雖然麻洪昌已經不是年輕人,但得益于他圓滾的身材,看著卻不顯太多垂老之態,特別是他那雙眼睛,十分靈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