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法則 第31節
可是不可能,現實里,他們是被困的金魚,無論如何翕張著鰓吐氣,都吸不到自由的氧。 “哈。”林羨清抽著鼻子笑了一聲,晃了晃兩只懸空的腳,“那可真好。” 在這一刻,他們都在努力把虛假的戀愛談得真實。 火紅的石榴花還在手里,林羨清轉了轉,看著花瓣上似乎還沾著露,沉吟一會兒后她又歪著頭問溫郁:“明天呢?明天什么時候見面?” 溫郁難得怔了一下,漆黑的眸閃動幾下,映射出她的臉。 他喉結輕滾一下,聲音變得啞:“都可以,我聽你的。” 見面吧,在上一秒、下一秒、想起你的每一秒。 作者有話說: 好糾結(頭禿),今晚修一下文,感覺寫得不太好。 第33章 珠算 ◎我用偉大祝福你。◎ 因為能夠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不多了, 十天,二百四十個小時,一萬四千四百分鐘。 林羨清把石榴花帶回家,用小碗裝了水泡住它的莖尾, 但是隔天早上去陽臺上看它的時候, 花還是枯了。 艷麗的花瓣變得萎蔫縮水, 蜷了邊, 再沒有一點生機。 林羨清嘆了口氣,干脆把花夾在書頁里作書簽。 那天下午約了今天見面, 說要去林羨清的學校逛逛,溫郁說他從沒去過。 其實林羨清對自己的學校并沒什么感情, 也從不懷念那里的日子, 可能是因為她在學校里并沒有多少值得夸口稱贊的青春時光。 去學校的那條路很長,長得林羨清幾乎快忘了怎么走了, 忘了要在哪個路口轉彎, 只是模模糊糊記得學校大門口有一家很實惠的包子店, 老板娘在高考那天偷偷給她塞過豆沙包,笑著祝她高考大捷。 林羨清的車堵在半路, 雖然還在暑假,但是高中一般都會提前幾天開學,尤其是競賽班的學生, 幾乎在八月份剛開始的時候就入學了, 而且現在正是大清早, 送學生的車堵得水泄不通, 鳴笛聲在馬路牙子上炸開。 車輪緩緩往前蹭了快半個小時, 林羨清才擠到大門口, 在擁堵的人潮里, 她總能第一眼看見溫郁。 他今天穿了純黑色的衛衣,寬松的款式遮不住清瘦好看的身形。 溫郁低頭站在電線桿旁邊,手里還捏著手機,眉眼低著,在給誰發消息。 下一秒,林羨清感覺到自己口袋里震了一下,點開后是溫郁的短信:“到哪兒了?” 她撒腿下車,回他:“你抬頭呀。” 溫郁略略仰起頭,林羨清剛好站在馬路邊上,笑著沖他招手。 她扎了個馬尾,穿著高中藍白相間的校服,跑過來的時候馬尾在身后一跳一跳的,活潑又天真,像最開始遇見她的時候。 一跑過來林羨清就推著溫郁的手,小聲叮囑他:“我們現在得裝成學生進去,手機快收收。” 溫郁把手機裝進衛衣口袋,低聲問:“但我沒有學生證也沒穿校服。” 林羨清側身看了看大門,“沒關系,現在人多,說不準可以混進去。” 學生們排成好幾隊往大門里擠,林羨清跟溫郁兩個人渾水摸魚,結果溫郁一身黑的裝扮在一眾校服里還是太出挑了,保安大叔大聲喊著他:“那個穿黑衣服的男生,你校服呢?” 溫郁被保安扯出來,林羨清見事情不對立馬從隊伍里撤出來,幫溫郁打圓場。 保安問他:“校服不穿就算了,學生證呢?” 溫郁抿了抿嘴,“落教室了。” “幾班的啊?” 溫郁快被問倒了,林羨清沖過來扯了扯他的袖子,跟保安大叔解釋:“他是我同學,李雯潔老師班上的。” 說著,林羨清把自己以前的學生證拿出來給人看,保安狐疑地瞅了兩人一眼,指了指門衛室:“進去登個記。” 登記板上都是無故遲到的,各種各樣的字體龍飛鳳舞,溫郁拿了筆,照著林羨清念的填。 于是,字跡紛亂的登記板上,留下了唯一一道整齊好看的字,溫郁寫字喜歡把捺拖得老長,幾乎戳進了下面一行的格子,結果排在兩人身后下一個登記的學生就開始吐槽:“怎么把格子都占了啊......” 林羨清低了頭,訕訕推著溫郁往里走。 大清早的,天剛蒙蒙亮,有人捏著書包帶子往教學樓沖,而林羨清跟溫郁兩個人慢悠悠在學校里閑逛,形成極大的反差。 林羨清側著頭問溫郁:“為什么非得來我學校?學校里可沒有什么好玩的。” 溫郁與她對視一眼,開了口:“因為沒見過。” 林羨清沒懂,溫郁又補了一句:“沒見過高中的你。” 夏天的尾巴,學校里的綠植還綠得蔥郁,埋在花壇的噴水器開始往外吐水,教學樓門口的小池塘里浮出幾片荷葉。 林羨清踢了踢石子路上的石頭,半開玩笑般說:“那你可有得看,還有我的初中,小學,幼兒園,你不是都得去看看?” “這樣,你就從我十八歲看回了三四歲。” 溫郁的喉嚨里悶出幾聲笑,他說“好”。 因為是周日,一般這天是不上早自習的,進了教室就得上課,有人來得早就先去食堂吃早飯,還有的從校外買了早餐,扒在窗戶口吃,免得味道積攢在教室里。 林羨清跟溫郁剛路過一個窗戶口,而那窗戶猝不及防被拉開,一個小個子女生正端著一碗打包的面站在窗戶口,兩人下意識偏頭看過去,結果那女生看了溫郁一眼,然后瞪大了眼睛,下意識道:“臥槽,好帥。” 溫郁倒沒什么感覺,林羨清沒忍住,單手搭在溫郁肩上低著頭笑出來。 那女生也覺得尷尬,又默默把窗戶關上了,但下一秒又聽見她好像在對朋友叫嚷:“快快快,窗外有帥哥,是我們學校的嗎?” 溫郁臉上沒什么表情,冷淡得要死,林羨清壓著笑催他快往別處走:“要被圍觀了,帥哥。” 少年默不作聲瞥了她一眼,林羨清毫無知覺,拉著他的手往另一邊走。 走遠了一點以后,林羨清問他想去哪兒,溫郁沉吟了一下,“你的教室呢?在哪里?” 林羨清環顧了一下周圍,太久沒來居然會有點不認路了,十幾秒后她指了指右前方的那棟教學樓,“那棟樓,但我不確定我那個教室現在還作不作教室用了,因為里面的電子白板是壞的,學校好像說要改成辦公室。” 那棟是老樓,學校剛建成的那幾年就有了,設施什么的也挺舊的,林羨清記得自己上學的時候電路就經常損壞,晚自習上到一半燈就會突然黑掉,然后一教室的人都會叫嚷著提前放學。 她想了下,還是對溫郁招了招手,“你想去的話我們就去看看。” 樓里的樓梯挺舊的,崎嶇不平,樓道的墻上有各種各樣的涂鴉和惡搞的標語,大多是罵學校的,偶爾有幾個“征婚廣告”,斑駁的墻上連墻皮都不剩下幾塊了。 溫郁往上走了兩樓,很突然地問:“這確定不是危樓?” 林羨清哽了一下,“總之不會散架的。”說完她又默默小聲吐槽,“反正我們不會在這里死掉。” “如果真塌了,我會先跑向你的。” “你來救我?”林羨清有幾分感動。 結果溫郁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我要死在你身邊。” 林羨清上樓的腳步一下子停滯住,她略無語地抬眼看向身前的少年。 也許在他心里,殉情也算是一種happy ending。 溫郁見她不高興了,扭回頭來俯瞰她,居高臨下卻又莫名深情,他挺為難地抿著嘴變了意愿:“好,我會去救你。” 林羨清很輕地拍了下他的背,嘆著氣說:“算了,一起死就一起死吧。” 反正只是個假想,他們都不會死,都不能死。 林羨清的教室在頂樓,這一樓被空了下來,一片寂靜無聲。 樓底下各種吵鬧聲還在此起彼伏,混雜著無數少年人的大笑,林羨清跟溫郁兩個人走過廊道,推開盡頭的那扇破舊的門。 因為修建的年代太久遠,門上的鎖早就脫落了,輕輕一推就能開,只是會被撲一臉的灰。 林羨清捂著鼻子嗆了好幾聲,溫郁從邊上給她遞了紙巾和水。 她緩了一會兒后又摸進去,教室里的窗簾被盡數拉上,密不透光,林羨清朝電燈開關摸去,卻摸了一手的灰。 不知道是開關失靈還是燈泡壞掉了,總之燈打不開,林羨清回頭對溫郁說:“燈壞了,把窗簾拉開吧,太黑了。” 窗簾上也積了不少灰,明明才離開了兩個月,怎么感覺這教室跟幾百年沒人來過一樣。 教室里透了光進來以后才像個樣子,溫郁站在最后一排正中間,林羨清在講臺上,他指了指溫郁腿邊的那個位置,“我最開始就坐在那個位置。” 溫郁瞇了眼,他視力還不錯,也只是勉強能看清黑板上殘留下來的幾個字,可能是高考結束那天留下的,寫著“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但是林羨清是近視眼,并且溫郁沒見過她戴眼鏡,那么她......坐在這兒的時候能看到什么呢? 下一秒,林羨清的手指不斷往前滑動,指到了正數第二排靠近通道的位置,她說話的腔調很跳躍很輕快:“但是最后我被調到這里來了,因為成績沖上去了。” 聽完她這么說,溫郁又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她指著的地方,又試著看了眼黑板,作出了評價:“這個位置還不錯。” 林羨清被他說得哭笑不得。 溫郁側著身子擠進去,坐在靠里的位置,抬頭看著講臺上的她,拍了下旁邊的桌子,嗓音淡淡:“同桌,坐。” 林羨清跑下來看了看,桌子和凳子上果然都有一層灰,她皺了眉:“別坐了,好多灰。” “我不介意的。”他說,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溫郁用紙巾把旁邊的位置擦干凈,又說了那句話,“同桌,坐。” 林羨清順他的意坐下,再抬頭的瞬間,看著熟悉的教室,揚起的灰塵在空氣中像浮動的金子。 溫郁在她發愣的時間里從背包里抽了一張白紙,低頭寫上了一行字,然后推到林羨清眼前。 他說:“同學你好,我是你的新同桌溫郁,請問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林羨清笑著說他幼稚,結果還是奪過他手里的筆,很認真地低頭在紙上回復他:“溫郁同學你好,我是林羨清,很高興見到你,希望你見到我也很開心。” 下一秒,少年清冽好聽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了笑:“開心。” 他指尖摩挲著紙張的邊緣,天生的笑眼勾勒出眼睛好看的弧度,溫郁又重復:“見到你很高興。” 其實,一想到要見面,就會高興了。 他是《小王子》里的那只狐貍,林羨清就是小王子,他終歸要被她馴服,為她的到來感到快樂,這好像是這陣子唯一值得高興的事了。 林羨清在這一瞬間會有種錯覺,就好像她真的跟溫郁一起念過高中,做過同桌。 那樣的話,她大概會暗戀他三年,如果知道自己終究會被拒絕,那么在一開始她就不會說出口。 她問溫郁:“你呢?你以前大概坐在哪個位置?” 溫郁怔了一瞬,他又道歉:“抱歉,我只上過一年高中,而且沒有固定的位置。” 林羨清不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她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心里懷疑著這話的可信度,畢竟溫郁騙她不是一次兩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