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第46節
第42章 天道 看到沈元夕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三殿下笑彎了眼。 本想安慰她,泡在他血燈中的任何東西都會乖的像孫子,不會再蹦跶, 但怕沈元夕聽了會放開他的胳膊。 于是, 三殿下問道:“想知道心蠱是如何被cao縱著蠱人心的嗎?” 沈元夕點了點頭。 三殿下把血燈放下, 伸出手指來, 放在牙尖下,輕輕咬破,手指沁出一滴血珠。 血珠渾圓, 停在半空,三殿下道:“幽族的血就像燈里的油。” 燈有千百種, 但沒有燈油, 就無法點燃亮起。 “想要它做什么, 就下旨給它, 只要你會,它就能做到。”三殿下指尖輕戳這枚血珠, 說道,“我剛剛將指令給了它,現在……” 三殿下彈指一揮, 血珠打在一張書紙上。 紙活了過來, 飄飄悠悠豎在沈元夕腳下, “仰臉”看她。 “這就是最基本的傀儡術。”三殿下道。 沈元夕說不出話來, 又是驚奇, 又有些怕這樣的異象, 整個人都貼在三殿下的胳膊上, 藏了大半邊身子。 “嗯……你讓它做什么, 它就做什么嗎?” “簡單的口令, 是可以的。”三殿下道,“但因它沒有心,只是張紙,只能做一些簡單的事,比如這樣——” 紙突然飛起來,團成了一朵花,碰了碰沈元夕的鼻尖,而后燃起了藍色的火,消散了。 沈元夕嚇傻了,好半晌回過神來,又覺好玩。 “而心蠱,就是要cao控人心。笨一些的幽族人,就會把自己的魂魄與血混在一起,血進入身體后,就要慢慢地貼近心臟……” 三殿下的手指從她的肚臍方位開始,沿著一路指到心臟,輕輕點了下,“在這里生根,慢慢布滿你的整顆心臟。” 沈元夕臉都嚇白了,再看血燈中翻滾明滅的那“血蛛網”,滿臉厭惡。 “等根扎穩了,cao控人就能在千里之外下令,而你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只能照他的意思去做。” 厭惡變成了憤怒。 “殿下不能放過他!”沈元夕道,“如果不解決掉這個幽族人,他把這手段用在父親身上,用在皇上身上,用在京城百姓身上,那豈不是要出大亂!簡直禍國殃民,罪大惡極……” “傀儡術是我祖父的專長,也是禁術之一。”三殿下道,“它被天道約束,要遵循許多規矩,稍有差錯就會被反噬,所以幽族很少碰此類禁術。而這個幽族人用的傀儡術,在我看來,就像三歲稚童玩泥巴。” 三殿下牽起沈元夕的手,讓她仔細看血燈里的那個蠱。 “他為了能cao縱你,下了血本,一明一滅的那個東西,正是他的碎魂。” 沈元夕冰雪聰明,當即反應過來:“魂魄都在我們手里,那就是說,我們可以拿捏他了?” 三殿下笑著搖頭,道:“不是拿捏,是徹底掐滅他。此人叫希音,是此役的軍師,不能留,而且必須快點除掉。” 希音輸在囿于幽地,不知大昭現狀,若是出了界,接觸了人,估計就不是這么好對付的了。 “那殿下還等什么?”沈元夕問。 三殿下抬頭看了月。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他道,“再等等。” 前幾日,沈元夕傷勢穩定后,他把王府的偷魚貓們都喚了來。翻舊賬一直翻到二百多年前,這些貓崽子祖祖輩輩都扒著他池子里的那些魚吃,他從未說過什么。 這種人情賬,欠了二百多年,也該還了。 貓們沒什么意見,他喂了血,這些貓受了點化,一個個直立行走,寬袍戴帽的,拿著他的血令去了幽地。 “總要讓希音,看一眼什么叫真正的傀儡術。” 不欠天道任何債,你情我愿,一指點化。 他的野貓掌刑人,剛剛已經到達幽地了。它們此行,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圍住希音,告訴他朝花將來的命運,別的什么都不做。 但因有他的傀儡術作保,這些貓圍著希音陰陽怪氣,希音也傷不到它們分毫。 傀儡術的根本,其實是虛實相生,各取所需。 最上乘的傀儡術,往往不需要費心“蠱惑”,而是被驅使之人心甘情愿,樂在其中。 從血的感應來看,這群貓們已經笑嘻嘻將他的話宣讀給了希音。 正是時候。 三殿下蹲在地上,攤開掌心,輕輕一吹,掌心燃起一團幽藍的火,看起來十分溫柔。 沈元夕盯著看,小聲問他:“燙手嗎?” 三殿下見她一臉好奇,哄孩子似的跟她叮囑:“很燙,所以你不能碰的。” 他翻手,那團柔火落入血燈之中,抱著沈元夕輕輕一退,退到了院子最邊緣。 院中各角落鵝卵石亮起血紅色光芒,光束相互連成線,地面上是個完整的星陣,血燈恰就在星陣中央。 剎那之后,艷麗的火直沖云霄,血燈之中發出慘烈的哀嚎聲,像厲鬼哭叫。 轉瞬,火光消失,血燈滅了,星陣的光漸漸熄了,四周靜悄悄,微風吹過草木,沙沙響。 沈元夕問:“怎么樣了?” 三殿下輕輕一招手,血燈回到他手中。 不亮的燈,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宮燈擺件,除了好看點,也沒其他特殊之處。 三殿下道:“解決掉了,以后不會再有這種臟東西。” “燈……沒事吧?” “有事它就碎了,沒碎就是沒事。”三殿下收起燈,又嘟囔了句餓了。 沈元夕還有些云里霧里,追問他:“這就結束了嗎?那……下蠱的那個希音,死了嗎?” “嗯。”三殿下道,“而且,華京的宵禁可以解一陣了。” “……”沈元夕皺起了眉,“這就可以解了?為什么?幽族人不會再來了嗎?” 三殿下望著滿月,笑道:“暫時也沒有人能來了。” 沈元夕的表情有些失落。 “跟他們過招要既快又狠,所以……不如話本曲折精彩。”三殿下洞若觀火,看著沈元夕微笑。 沈元夕愕然。 他怎么知道自己心里在嘀咕什么! 她剛剛真有這想法,書中寫與敵方軍師智斗,起碼要起轉承合,有勝有負,曲折驚險,最終酣暢淋漓贏得勝利。可三殿下火燒了個燈,她連希音長什么樣子都還不知道,這就死了? “可,你沒親眼看到,你怎么確定他真的死了呢?萬一……他留了后手,萬一他重傷潛逃呢?”沈元夕擔憂道。 三殿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她:“元夕,你認為,天地之間,誰說話最管用?誰才是天地至尊?” 沈元夕給了蕭明則幾分面子,道:“于我而言,皇上吧。” 畢竟去哪里過日子,過什么樣的日子,家門榮辱興衰,她的婚配大事,全要聽皇上的。 “我與皇上,誰更厲害?” 沈元夕警覺地掃了四周,伸手悄悄指了指他。 “我為什么更厲害些?”三殿下笑。 “……活得長,還會這樣那樣的仙術,連龍都能放出來,還可以千里之外取人性命。”沈元夕老老實實回答問題。 “不錯,這些皇上不會。”三殿下道,“那么,比我厲害的,是什么?” 沈元夕蹙眉,是三殿下父親嗎?總覺得也不大對。雖說浸月是幽主,三殿下算幽族里的東宮太子,但幽族規矩好像和大昭也不一樣,三殿下對他父親直呼其名,他父親好似也不怕他篡位。 “不知道,有還能壓幽主一頭的人嗎?” “哦,你說浸月,要說能壓他一頭的人,我母親。”三殿下飛快抖出了幽主的私密事,又正色道,“比我們厲害的,是天道。我們能力越大,受天道的制約就越大,天道就是我們要服從的規則。” 看沈元夕的表情,應是沒怎么聽明白。 “比如,一個街頭賭鬼,骨瘦如柴,不會功夫,他被人罵了,就會肆無忌憚與人打起來。”三殿下貼心舉了例子,“但如果,是你父親走在街上,被人招惹了,他不會輕易出拳打回去,而是要忍著。因為你父親功夫高,一拳可能就要把人給打死。若是一拳就打死了人,無論是非對錯,你父親都要被大昭律制約。” “道理是這樣的,沒錯。”這一點沈元夕深有體會,不住點頭。 “這就是,越厲害的人受到的制約就越大。”三殿下指著天說,“天道就是如此。人感受不到天道的存在和制約,是因人過于弱小。幽族受血和月的賜予,有超出凡人的能力,就能感受到天道的壓制。” 沈元夕思索了會兒,眼睛一亮,仰頭道:“我明白了!殿下是想說,希音死了的事,是天道告訴你的對吧?” “……有些偏差。”三殿下無奈笑道,“不過,你多少是明白了些。我們違反了規則,是要被天道所懲,我說過,傀儡術是禁術,約束很多,但凡有一點疏忽,就會被天道懲處。” “希音是被天道所懲?”沈元夕回過味來了,“怎么做到的?” “希音對傀儡術了解不深,走的是朝花的野路子,這種擺不上臺面的傀儡術,只要被天道‘發現’,很快就會受到反噬。” “總之,天道出手,自食其果,他必死無疑。”三殿下如此說道。 這種說法避開了沈元夕最想知道的環節,很是不過癮,她不僅再次追問道:“那血燈里燒的又是什么?不是希音的魂魄嗎?” “血燈一亮,就能溝通天地。我拿他燒亮了燈,只是稍微放大了點他的禁術,提醒天道立即天懲罷了。” 他這句說完,望著前院廚房的方向,瞇眼道:“餓了,去吃點東西吧?” 其實所謂天道,也只是天地規則。執晴與沐光閉關冥思數千年,就是為了摸清它的規則,趨利避害。 后來又有浸月問天,能占古今,預見將來。三殿下雖沒父親問天的瘋勁,但悟性相當不錯,把幾個摸清楚的規則爛熟于心,知道了如何利用天道,做了一盞血燈,溝通天地。 他殺希音,并不用自己出手。希音透支太多,傀儡術用的千瘡百孔,他只是稍微添了把火,讓反噬來得更快更猛而已。 在他看來,希音的傀儡之術,就像小孩穿著肚兜舉著柴火棍當刀,連規則都還不清楚,就敢在他面前舞。他根本不必與希音正面較量,只扔過去一枚小石子,讓他自己左腳絆右腳摔倒就是。 三殿下潛入自家的廚房,“偷”了些點心佳肴,沈元夕吃飽后,困意襲來,靠在三殿下的肩上睡著了。 三殿下放下書,將她抱回床上,手指繞著她的頭發玩,血紅色的眼睛比滿月都亮。 月亮越圓,人的血欲就越熾烈。但他也無能為力,只能數著日子等。 三殿下照著圖冊上的發式,趁沈元夕睡著,用手指梳著她的頭發玩,玩得不亦樂乎。 沈元夕卻睡得不太安穩,好似被魘住了,扭動起來,痛吟聲也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