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難止 第84節
“沙發呢。” 許則不明所以,低頭看了看沙發,回答:“也很大,可以躺著。” “下個月我來s市開會,能借住在你宿舍睡沙發嗎。” 陸赫揚要來s市、陸赫揚要到自己家睡沙發——兩件事都讓許則反應不太過來,他整個人坐直了一點,問:“什么時候?” “大概下個月上旬,聯盟政府有個會,具體哪一天還沒有定。” 許則很快想了一下,說:“今天才六號。” 意味著還有一個多月。 “為什么聽起來那么失望。”陸赫揚叫他,“許醫生。” 就算自己臉上現在寫著‘我撒謊了’,但只要不和陸赫揚面對面,他就不會發現。許則說:“沒有,不會。” “那就好。坐飛機應該很累,早點休息。” “嗯。”許則隔著電話點點頭,猶豫一下,又問,“今天,還可以嗎?” “你指什么。” “這樣聊天,還可以嗎?” “給許醫生打九十分。”陸赫揚的聲音里好像有笑意,“如果能更誠實一點就好了。” 還是被發現撒謊了,但有九十分許則已經很高興,他說:“明天也會給你打電話。” “好。” 掛掉電話后許則拖著行李箱去臥室,打開,從夾層里拿出一本泛黃的小本子,翻到其中一頁,上面是十二個有些褪色的圈圈,再往下一頁,是寫了半面的‘正’字。許則蹲在地上看了一會兒,又翻過一頁,拿起筆,在第一行寫下今天的日期,后面跟著打了一個勾。 像說好的那樣,許則明天給陸赫揚打電話了,后天也打了,每一天都打。打電話前,許則都會向陸赫揚發短信確認,并且總能很快得到回復。也有要忙到很晚的時候,許則中途會找時間去走廊,把今天的電話先打掉。 每次許則在走廊里用很輕的聲音說話,陸赫揚就會問他:“今天又是偷偷給我打電話的嗎。” 小本子上的勾已經打滿了好幾頁,沒有一天中斷,許則第一次和陸赫揚維持了那么久的聯系,似乎比他們高中時期打的所有電話加起來還要多了。 只是因為有了大概的日期,等陸赫揚來s市的這段時間就好像格外漫長一點,尤其是許則得知會議最終確定在10號開。 所以上旬的意思,就是上旬的最后一天。 “本來想提前一晚過來的,但是基地這邊走不開。”陸赫揚說,“10號開完會就要去聯盟總軍區一趟。” 說不失望是假的,但許則表示理解:“沒關系,等下次有時間了再見面。” “這次也會見的。”陸赫揚告訴許則,“從開完會到去總軍區之間大概可以空出兩三個小時,到時候如果你方便的話,我來找你。” 許則像昏了頭,不經思考就回答:“方便的。” 一共畫了35個勾,10號到了,許則提前和黃隸嶺請了假。他打算下午去聯盟政府附近等陸赫揚開完會,以節省陸赫揚到研究院接自己的時間。 早上九點,上半場會議準時開始,這次從首都出發與陸赫揚同行的還有顧昀遲和一位海軍上校。 主臺上坐著聯盟政府首腦與各個軍區的總司令,陸承譽坐在正中位,看著陸赫揚朝自己身旁的司令們行軍禮,隨后落座。 會議開到十一點半,午餐休息一小時后,下半場開始,直到三點左右,會議宣告結束。參會人員陸陸續續離場,羅雋將陸赫揚叫到一旁,難得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只是拍拍陸赫揚的肩:“我相信你自己有分寸,萬事都小心一點,我不希望以后坐在我這個位置上的人不是你,聽到了嗎。” 陸赫揚笑笑:“讓您擔心了。” 羅雋把目光投向陸赫揚身后,抬了抬下巴道:“有人找你。” 回過頭,陸赫揚看到一位政府職員站在不遠處,職業性地微笑著:“抱歉打擾了,理事長請陸上校去他辦公室坐坐。” “你去吧,我就先到軍區那邊了。”羅雋說。 “嗯。” 到了陸承譽辦公室門口,秘書為陸赫揚打開門,請陸赫揚進去。 辦公桌前有椅子,但陸赫揚不打算坐下,只問:“理事長找我什么事。”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叫過陸承譽‘爸爸’,從林隅眠與陸承譽離婚開始。 那年因綁架而失憶后,林隅眠請了一支專業的心理咨詢團隊來為陸赫揚做治療,但過程中陸赫揚隱約察覺到不對,他發現比起記憶恢復,自己受到的心理暗示與記憶干涉反而更強一點——這些醫生似乎試圖在篡改他的記憶。 林隅眠得知這個事實時幾乎被氣到發抖,他立即停止了對陸赫揚的一切心理治療,并飛往s市找陸承譽對質。 從s市回來三個月后,林隅眠辦完離婚手續,徹底擺脫了‘理事長配偶’的頭銜。而關于陸承譽到底為什么會同意離婚,林隅眠沒有說,陸赫揚與陸青墨便也沒有問。 陸赫揚態度直接,陸承譽也開門見山:“聽說你在做心理治療。” “理事長有什么問題嗎。” “向軍部報備了嗎。”陸承譽抬眼看他。 陸赫揚平靜地直視他:“這個問題應該由軍部來問才對。” “私自做心理治療是違反軍規的行為,你作為一個上校,不會連這都不知道。” “如果理事長能立刻找到合適的人選接管首都空軍基地,我很愿意讓出來,但聯盟政府好像無權干涉軍方的職位調動。”陸赫揚說,“或者您可以和羅司令商量一下。” 這句話說明羅雋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并且持默許態度,陸承譽沒有再說什么,陸赫揚便朝他點了一下頭:“我還有事,先走了。” 在電梯里,陸赫揚打開手機,看到許則十分鐘前發來消息:我在中央公園的噴泉這里 陸赫揚回復:好,很快就到 接送的軍用車停在樓下,副駕駛上是總軍區的一位上尉,后座只有顧昀遲一個人,那位海軍上校已經乘另一輛車去了軍區。 “陸上校。”上尉笑著對陸赫揚打招呼。 “好久不見。”陸赫揚也笑了笑,然后對司機說,“去中央公園的噴泉那邊。” “好的,顧上校您呢?” 顧昀遲看著手機:“稍等。” 過了幾秒,大概是收到了消息,他對著屏幕念出一個店名,說:“到這里。” “聽起來像甜品店。”陸赫揚說。 “說要吃這家的牛角包。”顧昀遲冷漠道,“不知道是不是這輩子沒吃過面包。” 中央公園離聯盟政府很近,沒幾分鐘就到了。遠遠便可以看見高高的alpha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邊,只穿著一件黑色衛衣。今天陽光確實很好,s市也一向要比首都更溫暖一些。 “哎?”上尉驚訝道,“那個,那個是許醫生嗎?” 陸赫揚正摘下軍帽,聞言看向他:“你認識?” “算是吧,兩年前在西部戰區的前線碰到過,就是您去支援的那次,許醫生問我您的部隊具體在哪里,我就幫他查了下,結果發現您剛好十幾分鐘前帶隊飛去了另一個區,就差那么一點。”上尉說,“我還以為許醫生是要找空軍隊伍里的誰,原來是找您啊。” 顧昀遲瞥了沒有說話的陸赫揚一眼,低聲說:“結婚請我坐主桌。” 車停在路邊,陸赫揚開門下去,許則見到他,呆了一下,正抿起嘴要笑,忽然看見陸赫揚身后的車里還有顧昀遲,并且副駕駛的車窗也降下來了,那個有過幾面之緣的上尉沖他揮揮手:“許醫生,還記得我嗎?” 許則很快回憶起來:“記得的,余上尉。” 他感到后悔,早知道就站得隱蔽一點了,盡管只是普通的見面,但陸赫揚身份特殊,還是應該盡量避免掉不必要的牽扯,就像他當初問余上尉那支空軍隊伍在哪里時,都不會直白地說自己想找的人是陸赫揚。 在許則這樣想著的時候,陸赫揚的手已經按在他的后背上,一邊帶著他往前走一邊跟顧昀遲他們道了別。 車子重新開動,余上尉還是有點驚奇:“陸上校和許醫生看起來關系很好啊。” “還行。”顧昀遲回答,接著打開手機,動作利落地將一份八年前的體檢報告發給了陸赫揚。 -------------------- 顧昀遲:我會在很美好的午后給兄弟發一些他老婆當年假孕的證據。 第94章 噴泉周圍十分熱鬧,拍照的情侶、奔跑的小孩,陽光在高高噴灑出的水珠中折射出一道彩虹。和陸赫揚一起從明麗的日光下穿過人群時,許則覺得不真實,可能是因為兩人連續打了一個多月的電話,導致現在有種網友見面的奇妙感。 陸赫揚將軍服外套脫下來,搭在臂彎里。許則想了想,問:“去海邊的景觀道上走走嗎?” 人聲嘈雜,陸赫揚似乎沒有聽清:“什么?” “去海邊嗎?”許則朝他靠近一點,再次問。 “都可以,你來決定。” 走了幾十米,穿過公園的樹林,他們看見海。耳邊頓時靜了很多,剩下風和潮水的聲音。 “在這里還習慣嗎?” “嗯。”許則點點頭,“感覺只是換了個實驗室。” 對許則這種不熱衷于社交和娛樂的人來說,的確在哪里生活都沒有太大區別。 “這里比首都更宜居。”陸赫揚說,“好吃的東西也很多,記得要多吃一點。” 這一個月幾乎都是在研究院食堂吃的飯,以后應該也一樣,不過許則還是鎮定地答應下來:“好的。” 他看了一眼手表,又朝右邊不遠處看,然后問陸赫揚:“要不要喝果汁?” “好。” “我去買。”許則完全不浪費時間,說完就走。 陸赫揚的視線隨著許則的背影停在右前方十米外的那家店,看著他點完單之后到一邊等。許則的‘等’就是單純在等,不玩手機,不東張西望,只是中途看了幾次表,即便果汁的制作時間其實非常短。 許則買了兩杯青提汁,因為高中時有看到陸赫揚喝過,而剛好這家店最出名的就是青提汁。他還買了一只蛋撻,單獨用紙袋裝著拿在右手上。 拿好東西后許則抬頭看,陸赫揚站在原地,一手搭著欄桿在接電話,風把他的頭發吹亂,也吹動掛在欄桿上的軍服,一晃一晃。 是個很短的通話,許則走到一半,陸赫揚就將通訊器放回腰側,看向他。 對視時許則加快了腳步,在又走了三四步之后,一只碩大的海鷗從側面俯沖過來,以驚人的速度叼走了許則手中的蛋撻,并且翅膀還扇到了他的腦袋。許則頓時停在半途,看著手里皺巴巴的空紙袋,又去看那只已經飛遠的海鷗。 陸赫揚抓起軍服朝許則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腕檢查有沒有被抓傷。 “同事跟我說過,在這里吃東西要小心海鷗。”許則反應過來,“我忘記了。” “沒受傷就好。”陸赫揚忍笑失敗,“被海鷗抓走的是什么?” “蛋撻,本來想問問你要不要吃。” “沒事,喝果汁就可以了。” 許則點頭,把其中一杯青提汁拿出來,在陸赫揚伸手接過的時候,許則看到他手背上的針孔,兩三個,最新的那個針孔周圍還殘留有一圈淡淡的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