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難止 第83節
陸赫揚沒有回答他,但朝他走近了。許則將‘幻覺’這個假設排除,他之前從沒有出現過這種幻覺,并且面前的陸赫揚過于真實,自己不至于分不清真假。 記得陸赫揚曾經說和賀蔚他們來這里野營過,或許是陸赫揚今天會到這個地方的原因。許則想伸手幫他拍掉身上的雪,但忍住了,他問:“你一個人來的嗎?” “嗯?!标懞論P的態度有些疏離,“過來的時候看到有腳印?!?/br> “怎么……會來這里。” “來看看。”陸赫揚把目光轉向遠處的滑雪場,“許醫生——” 他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開口:“許醫生是過來滑雪的嗎。” “我沒有滑過雪?!痹S則說。 陸赫揚將視線收回來,看著許則的側臉,問:“只是來看雪嗎?!?/br> “嗯。” 首都每年都會下雪,在陸赫揚出國后的那個冬天,許則第一次來這里看雪,就像陸赫揚對他說的那樣,這里下雪以后景色更好。 沉默中,風聲和雪落聲變得更清晰。許則突然說:“上校,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br> 他說著抬頭看天空,在他仰頭的那一刻,陸赫揚發覺似乎風停了,雪也停了,白色變成綠色,冬天變成夏天,早晨變成夜晚,空曠的四周被一只帳篷籠住,蟲鳴聲悠悠響起。 但身體仍然能感知到寒冷,目之所及的場景也沒有改變,陸赫揚意識到自己正同時看見兩幅畫面,一幅在腦海里,一幅在眼前。 腦海里的許則也是這樣看著天空,許愿般的表情。 “在天上飛的時候?!毖矍暗脑S則開口。 陸赫揚聽到另一個許則說:“希望你自由?!?/br> 然后他們同時轉過頭看著他,一個滿身白雪,一個披著月色,分隔在歲月的鴻溝兩岸,神色與目光卻分毫未變。 “會覺得自由嗎?” “祝你自由?!?/br> 祝福是不必回答的,陸赫揚知道那時的自己應該也沒有回答。 所以陸赫揚回答了眼前的許則,說:“會的?!?/br> 許則就笑了,說‘那就好’,他的笑容讓人覺得好像自由的那個人是他一樣。 “還有一件事。”許則又說。 他今天的話好像尤其多一些,陸赫揚微微垂眼看他:“什么。” “以前你給過我三個機會?!?/br> “什么樣的機會。” “可以對你提要求的機會?!辈恢肋@個約定會不會因為陸赫揚的失憶而失效,可許則還是說了,“高中的時候被我用掉了兩個,現在還剩一個。” 其實陸赫揚不太想聽下去了,憑許則的性格,幾乎能猜到他會說些什么。 但許醫生今天不止話多,還執著,他向陸赫揚確認:“現在還算數嗎?” “當然。”陸赫揚說,看不出半分違心。 “我再過幾天就要走了。” 有雪堆積在許則的鏡框上,像兩座白色的小山丘,陸赫揚想提醒許則擦擦眼鏡,順便沒說完的話就不用繼續說了。 “之后,我們可不可以保持聯系?!?/br> 和設想的不一樣,陸赫揚停了兩秒,問:“什么意思?” “如果上校你有空的話,我們能不能打電話,或者發消息?!痹S則解釋道,“可能我們白天都比較忙,晚上,晚一點的時候,可以聊聊嗎,幾個字也沒有關系?!?/br> 他不打算問陸赫揚關于記憶治療的事,開始治療了嗎?有什么進展?都不打算問。陸赫揚已經做了決定、付諸行動,沒有告訴任何人,并且這是違反軍規的行為,不提起才是最合適的。 “我們能聊什么?”陸赫揚很客觀地問他。 許則的回答十分樸實:“到時候我會想辦法的?!?/br> “好,可以?!标懞論P說。 許則點點頭,有點高興的表情。這些話他其實組織了很久,以為出國前沒有機會和陸赫揚見面,想發消息對他說的,今天卻意外地在這里相遇了,那么就當面說出來。 雪還在下著,將他們淋成一對雪人,許則覺得看到了陸赫揚白頭發的樣子,又想到自己應該也差不多。 陸赫揚再次看向那片滑雪場:“今年應該來不及了?!?/br> “嗯?” “滑雪?!标懞論P說,“明年冬天再教你?!?/br> 臉被凍僵了,許則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好?!?/br> -------------------- 顧昀遲:本上校心情好,隨便出手幫幫兄弟。 賀蔚:高興的,不用等老婆二婚了捏。 陸赫揚:頭好癢,要長記憶了。 第93章 新年第四天,許則簡單收拾了行李,池嘉寒開車送他去機場。 黃隸嶺沒有來送,許則這次是帶著他的項目去的,過不了幾天,黃隸嶺也會到達研究院。 “賀蔚還好嗎。” “他能有什么不好的?!背丶魏鏌o表情,“那張嘴遲早有一天被人縫起來?!?/br> “他很喜歡你。”許則說。 即便誤會了他和池嘉寒要結婚,也依然在手術醒來后要第一個讓他聽到唐非繹死了的消息——許則覺得自己也應該為賀蔚做點什么,比如旁敲側擊一下池嘉寒。 池嘉寒沉默幾秒,開口:“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了,你覺得最高興的人會是誰?” 不等許則回答,池嘉寒就說:“是我爸和我后媽?!?/br> “你知道賀蔚的爸爸現在坐到什么位置了嗎。”池嘉寒冷靜道,“不會有比他更讓我爸滿意的親家了,這對我爸來說是一場完美的聯姻。” “這就是原因,只要我一天是他兒子,就一天都逃不過被他當成籌碼。不只是賀蔚,任何一個有錢或者有權的alpha,我都不會考慮?!?/br> 雖然這個提議很荒謬,許則還是試著說了:“如果不結婚呢。” “賀蔚他爸媽就他一個兒子,可能允許他不結婚嗎?” “好?!痹S則點頭,“你自己決定?!?/br> 其實池嘉寒這幾天察覺出許則有點不一樣,具體卻無從得知,不過想來應該和陸赫揚有關。于是他故意問:“那你說要和我領證的事,還算數嗎?” 果然許則猶豫了,片刻后才說:“可能不行了?!?/br> “為什么?”池嘉寒狀似不解,“你明明說過會幫我?!?/br> “其他的都可以?!痹S則為難但堅定,“這個不行?!?/br> “那你告訴我為什么。”池嘉寒扭頭看他,“為什么?為什么?” 許則被迫找借口:“領證,不能那么草率。” 池嘉寒就笑:“所以說,你這種把‘我撒謊了’寫在臉上的人,可能見到你的第一眼,陸赫揚就已經發現不對勁了,你是不是還以為自己藏得特別好。” 回想過去,不論是高中還是現在,好像確實是這樣。許則沒有說話。 到了機場,許則將行李送去托運,安檢之前,池嘉寒給了他一個擁抱:“有空就回來,別一出國就音信全無了,照顧好自己?!?/br> “嗯?!痹S則說,“你也是。” 池嘉寒目送許則通關安檢,最后許則回身朝他揮了揮手,池嘉寒便也笑著抬起手。本科期間一直都是許則送自己出國讀書,這次兩人換了位置,池嘉寒看著許則的背影,忽然想到許則好像總是在送別。 值得慶幸的是即便現在許則仿佛來去一身輕,但心里一定還有牽掛。 有牽掛是好事,否則人會被風吹走,不再向往擁有屬于自己的那片棲息地。 落地已經是晚上,接機的幾個同事里,一位是許則本科時的同學,一位是曾經在戰場上同生共死過將近一個月的老熟人。陌生感很快被打消,大家一起去了餐廳,為許則接風。 博士公寓每戶兩室一廳,一間臥室,一間書房。許則結束晚飯到宿舍后沒有立即整理東西,他坐在沙發上,握著手機若有所思——在想開場白。 前兩天就想聯系陸赫揚的,只是許則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對陸赫揚說的好像是出國之后再保持聯系,于是等到了今天。 努力了,但仍沒有想出什么完美的開頭,許則數著時間,已經很晚了,再不發今天就算缺勤。他點進與陸赫揚的聊天框,認真嚴肅地打下幾個字:上校,你睡了嗎? 按下發送,明知對面不可能秒回,許則還是盯著消息界面不動,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才過了十幾秒就收到回復:你是? 許則愣了愣,以為陸赫揚是不慎清理了通訊錄,他回復:我是許則 陸赫揚:是說要保持聯系卻失聯了四天的許醫生嗎 被明知故問了,許則解釋道:我今天才來研究院 陸赫揚:我知道 陸赫揚:方便電話嗎 他這樣問,許則便沒有再浪費時間回復一條文字信息,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上校?!?/br> “嗯。”陸赫揚問,“到宿舍了嗎?” “剛到?!痹S則遵守會想辦法找話題的承諾,接著問道,“你休息了嗎?” “剛從指揮室出來。” 說完這一句陸赫揚就沒有繼續了,電話那頭只傳來腳步聲,導致還沉浸在一問一答模式里的許則也跟著卡殼,過了幾秒才兀自‘哦’了一下,不太流暢地說:“那么晚,辛苦了。” 陸赫揚似乎笑了一聲,許則不太確定,然后他聽到陸赫揚問:“宿舍是自己住還是有室友。” “一個人住的?!痹S則環視了一圈陌生的場景,“比之前的大很多?!?/br> “有多大?!?/br> “多了一個書房,臥室是獨立的。”許則詳細地給陸赫揚描述到底有多大,“陽臺也寬敞很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