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50節(jié)
【把你一個人關(guān)在柴房里一晚上!】 女人帶著惡意的話語,讓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兒時被不小心關(guān)在柴房里,夜里黑漆漆的,那種恐怖和絕望感,她一輩子也忘不掉。 她轉(zhuǎn)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小招和翠衣對視一眼,跟在她后面。 繞過一片假山后面,角落里蹲著一個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小男孩兒,那個說話的女人不見蹤影。 白歌看著蹲在地上木木的抹眼淚的孩子,覺得有些眼熟。 翠衣看了一眼,低聲對白歌道:“這是明朝少爺。” 白歌恍然,是謝家老夫人為謝家大爺過繼的嗣子,謝明朝。 她曾經(jīng)與謝家人一桌吃飯的時候,見過一次,難怪覺得眼熟。 謝明朝見有人過來,怯怯的抬起頭,往后縮了縮身子。 一張白嫩的小臉上,滿是淚痕。 白歌心生些許憐意,彎下身輕聲問道:“剛剛那個兇你的人是誰???” 謝明朝警惕的看著她,沒說話。 白歌想了想換了個問法:“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呢?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guān)系,我只是想幫幫你?!?/br> 謝明朝抿了下小嘴,臉頰邊的眼淚也被他抿了進(jìn)去,但還是沒有開口。 白歌耐心的等了一會兒,但有孕后,她的腰總會時不時的疼,這回彎了身子實在撐不住,便要站起身。 謝明朝以為她要離開,咬了咬牙道:“她是我的乳娘吳氏,她是帶我出來玩耍的?!?/br> 白歌愣了一下,皺眉問道:“你的乳娘為什么這么對你說話,她不怕大夫人懲罰嗎?” 謝明朝小臉暗下去,聲音低低的道:“沒有人知道的,母親不喜歡和我說話?!?/br> 白歌便明白了,謝明朝畢竟是嗣子,年紀(jì)小又不受謝大夫人的待見,因此便容易被惡奴所欺。 “那你的乳母去干什么了你知道嗎?” 謝明朝捏了捏小拳頭,指了一個方向道:“她去找那些人賭錢了,我的月例銀子都被她拿去輸光了。” 白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小男孩別扭的轉(zhuǎn)了轉(zhuǎn),卻沒躲開。 “她這樣壞,我們?nèi)フ胰烁姘l(fā)她,她就不敢欺負(fù)你了?!?/br> 謝明朝低下頭去,輕聲說:“沒用的,她女兒在祖母身邊做事,沒人信我的話。” 白歌看著他,猶豫了片刻,才道:“那你三叔能幫你嗎?” “三叔?” 謝明朝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白歌看著眼前的孩子純澈的眼眸,只覺心中的千回百轉(zhuǎn)都被暫時化去。 · 莫忘齋。 謝塵手中捏著從金陵傳回的信,將上面的內(nèi)容仔細(xì)看完后,頓時有些詫異。 他想了想,將信收好,喚了李濱進(jìn)來問道:“上次讓你派人去淮安找的那個奶娘,找到了嗎?” 李濱答道:“找到了,已經(jīng)坐上船了,估計再有半個月就能到京城。” 謝塵“嗯”了一聲,沉默片刻后,又道:“韶音閣這會兒應(yīng)該擺晚飯了吧?” 李濱不明就里的“啊”了一下,看了看天色答道:“應(yīng)該吧,都酉時了。” 謝塵點點頭,很自然的淡淡道:“東臨閣師傅的手藝還是不錯,一段時間沒吃還有點想,正好一會兒去韶音閣就用晚飯吧?!?/br> 李濱聽了他這話,實在沒忍住瞄了他一眼。 三爺這借口找的,可真是不能再蹩腳了。 再說了,又沒人問您,您在這解釋給誰聽呢? 謝塵也沒留意李濱的神情,說完這句話,就起身往韶音閣走。 莫忘齋和韶音閣早就被打通了,從謝塵的書房過去,不過幾十步路而已。 進(jìn)了韶音閣,誘人的食物香氣溢散出來。 謝塵邁步進(jìn)去,卻忽覺有些異樣。 廳堂里,白歌身邊正坐著一個剛比桌子高一頭的小男孩兒。 周圍此起彼伏的問安聲很快暴露了謝塵的出現(xiàn),白歌和小男孩兒一同看去,小男孩兒頓時眼前一亮,叫道:“三叔!” 謝塵眼眸微瞇,這孩子怎么在韶音閣? 一瞬間,他腦子不知過了多少陰謀算計的念頭。 直到白歌看向謝塵,她的神色很淡,卻又有種謝塵極少見的平靜溫和。 或者說,是自她再回到謝府以來,從未對他有過的溫和。 她開口道:“今天我出去散步的時候,看見他一個人躲在園子里哭,挺可憐的。” 謝塵看著她,一瞬間有些恍神。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三章 不過也僅僅不過那一瞬間而已。 謝塵很快緩過神來, 只一句話便抓住了重點,他皺眉看向謝明朝:“你一個人?” 許是因為謝塵的氣勢迫人,謝明朝有些害怕的轉(zhuǎn)頭看了白歌一眼, 直到白歌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才敢開口講乳母吳氏的行為說了一遍。 接著謝明朝擼起袖子,小孩子藕節(jié)般白嫩的手臂上,竟有好些處淤紫色的傷痕。 隨著小男孩稚嫩聲音的講述, 謝塵看著他手臂上的淤傷, 眸色漸漸陰鷙。 謝明朝是當(dāng)年謝老夫人非得要給過世的兒子從遠(yuǎn)方親戚那里過繼的嗣子, 而且過繼后也一直都交給謝大夫人周氏撫養(yǎng)。 因此謝塵從來都沒關(guān)注過這個與他沒幾分血緣關(guān)系的侄子。 更不曾想, 這個孩子作為謝府如今唯一的小少爺, 居然過著這種被下人欺凌的日子。 他聲音漸冷的問:“你沒和你母親提過這些嗎?” 謝明朝被他的語氣嚇得往后一縮,有些慌張的道:“母親她不喜歡我總?cè)┧摹!?/br> 他的神色有些黯然:“除了給祖母請安的時候,我都見不到她。” 謝塵眉頭皺的更緊:“那你祖母呢,為何不與她說?” 謝明朝低下頭, 兩只小手交握著,手指互相扯著:“我,我以前和祖母說過一次的?!?/br> 小孩子的聲音里滿是委屈:“但祖母說都是因為我太調(diào)皮了, 吳mama管教我是為我好?!?/br> 他抬頭看了謝塵一眼,隨即馬上又低下頭, 稚嫩的嗓音顫抖中帶了一絲恐懼:“吳mama知道我和祖母告狀了, 回來就會把我的衣服都脫了,然后關(guān)在黑黑的房間里?!?/br> 白歌聽到這里, 心仿佛被揪起來一塊兒似的, 難受得不行。 見謝塵還有些不解, 便出聲替謝明朝解釋道:“他的乳娘吳氏有一個女兒是在老夫人身邊當(dāng)差的, 應(yīng)該是早就遞過話了?!?/br> 謝塵頓時明了。 他注視著謝明朝, 那孩子一雙明亮清澈的眼中滿是希冀的望著自己。 這一刻,謝塵仿佛看見了多年前,那個被師兄們欺凌毒打后,跑去找?guī)煾盖笾淖约骸?/br> 見他半天沒說話,白歌有些擔(dān)心他是不是因為謝老夫人不愿意插手這事兒。 忍不住就道:“這孩子雖然不是你兄長的親子,可既然過繼來了,就是你的侄子,他還這么小,怎么也不能就看著他這樣被惡奴欺負(fù)啊?!?/br> 謝塵被白歌的話打斷思緒,看向她。 她臉上染上兩分焦急與擔(dān)憂,平白比之前多了些生動的美麗。 謝塵心中一緩,剛剛憶起往事時生出戾氣奇異的消退下去。 他走到兩人身邊,摸了一下謝明朝的頭,道:“放心,這事我會處理的,不會讓你繼續(xù)受委屈。” 謝明朝頓時眼睛亮了起來,咧嘴露出一個笑來,脆生生的道:“謝謝三叔,三叔你真好!” 謝塵啞然一笑,被一個孩子如此毫不掩飾信任與感激,還真是從未有過體驗。 白歌得了他的話,便也松了口氣。 雖然她一直不覺得謝塵是什么好人,更是因種種緣由排斥怨恨他,可是謝塵既然這么說承諾了,謝明朝應(yīng)該也就能擺脫那個可惡的乳母了。 謝塵喚了李濱進(jìn)來,低聲交代了他兩句后,便坐到謝明朝的另一邊,丫鬟很有眼色的給他填了雙碗筷。 他轉(zhuǎn)頭對白歌淡淡道:“都吩咐下去了,你別跟著擔(dān)心了,先吃飯,吃完我給你看樣?xùn)|西?!?/br> 白歌疑惑的看他一眼,但到底沒說什么,給謝明朝挾了一只蝦仁到碗里。 謝明朝看了看坐在他左邊的白歌,又看了看坐在他右邊的三叔,總覺得氣氛怪怪的,但他因經(jīng)歷早就比其他孩子敏感很多,因此只是乖巧的低頭吃起東西。 許是今天下午受了驚,又見到了三叔,解了心中一直的憂慮,謝明朝吃過飯很快就困的直打哈欠。 白歌看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對謝塵道:“看這孩子困得,要不把他先送回謝大夫人院子里?” 這話剛出口,謝明朝立馬強撐著睜開眼睛道:“我,我不困?!?/br> 白歌看著他努力裝作精神的樣子,有些失笑。 謝塵看了謝明朝一眼,道:“今天就讓他在你這歇了吧,也不是沒地方,而且今晚府里會有些吵鬧,他回去多少回受些影響,大嫂那邊我派人去說一聲就是了。” 白歌瞥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不免琢磨他口中的吵鬧會不會是處置謝明朝乳母的事情。 不過她也沒多問,讓丫鬟打了水給謝明朝擦洗一番,就將小男孩兒安置在了外間的小榻上。 看著謝明朝躺下后,白歌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卻忽然被拽住了袖子。 她回頭一看,謝明朝轉(zhuǎn)過一張小臉,神色認(rèn)真中帶著兩分擔(dān)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