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薄荷 第39節
辛書已經發了消息,他們結束了活動,正往游樂園外走來。從小姑娘發消息的歡欣語氣,可以看出她今日得到了一個不錯的結果。 辛書小跑著,向遲穗招手,臉上汗津津的,唇上的口紅顏色有些黯淡,但是她的眼里,倒映著今日絢爛的晚霞。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一直在看著辛書,直到不小心對上遲穗的視線,才害羞地轉過臉去。 遲穗低下頭,笑著看辛書。 小姑娘的熱氣騰的一下全冒了出來,趕緊拽了拽遲穗的手,說我們走吧。 雪白的蓬蓬裙沾上了一些灰,可以看出是在玩游樂項目的時候沾上的,可辛書還是很喜歡它,喜歡到不舍得換下,或許是因為今日它帶來了好運。可終究還是得換下,她拿著裝蓬蓬裙的袋子,不舍地看向遲穗,說拜托jiejie幫我保管一段時間。 為了讓父母不生出過多的疑慮,這件今日買來的裙子需得不見天日一段時間。 今日溫斂開來的車外形顯得低調,可是看到車牌上的數字,任誰也不敢承認這是一輛低調的車。這是第一次,遲穗在校園里見到溫斂時,他的座駕。 拉開車門,遲穗陪著辛書,坐在后座。 溫斂在后視鏡,平淡地掃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女孩,又轉了回去。他的眼睫很長,是鴉羽一般的黑濃。可辛書碰到后視鏡的眼神時,卻覺得像是見到了一只惡鬼。 她不由得瑟縮得往后面靠了靠,碰到了遲穗的肌膚,才覺得像是在人間。 短短的一段旅程像是在煎熬,她的眼神不斷掃向外面掠過的景色,直到出現了熟悉的標志后,心臟才趨于平穩的跳動。 遲穗笑著向她說再見,辛書動了動唇,低頭匆匆地說出再見。就下了車。 她的腳步慌張,差點被自己絆倒。 遲穗知道辛書格外靦腆怕生的性格,只是看到她匆匆離開的背影,覺得這次她不僅是怕生,是不是還帶上了一點恐懼的情緒。只是還沒有等到她仔細思考,前面的溫斂就叫了一聲穗穗。 他轉過頭來。很是溫和地對遲穗說:“我想你坐到前面來。” 作者有話說: 第48章 像是在同家養的貓咪商量,不要撕咬沙發布一般。雖然是商量的,希望的語氣,但是其中內涵是不容拒絕的。 遲穗沒說什么,走到副駕駛處,坐了上去。 今天,辛書趴在她耳邊說的那一句話,此刻又在腦海中悄悄浮現。 她對遲穗說:遲老師,原先我爸媽是想將我送到輔導班的,后來我聽到我爸接了個電話,才改變主意請你來當我的家教老師。 當初得到這份工作時,遲穗就覺得太過順利。天上不會白掉餡餅,所以這份餡餅是溫斂親手送到她手上。她不會懷疑溫斂的好意,只是在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間,有一種人生掌握在他人手中的窒息感。 但是和溫斂通過電話后,遲穗覺得,不能因此而將溫斂的好意棄之不顧。她從小就受到許多人的幫助,沒有這些幫助,今日的遲穗就不能好好地坐在這輛車里。 她當做從沒有聽到過辛書這句話,從包里翻找出一個頭飾,在紅燈的時候,戴到了溫斂頭上。是一個米老鼠的頭飾,戴在溫斂頭上,未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可是遲穗卻覺得很可愛。 她側過身子,對著溫斂,拍下一張照片。而溫斂配合著,露出足以讓遲穗偷偷心動的笑。 “去游樂園玩得開心嗎?”紅燈跳過,躍出了令人舒適的綠色。溫斂啟動汽車,順便問出一句。 遲穗還在看剛剛拍的照片,聞言搖了搖頭,說并沒有在游樂園,只是在幫她的學生一個小小的忙。 溫斂輕點下頷,繼續說,“可以讓張秘書送你去,今天這么熱,是不是累壞了?” “我問過張秘書了,他說他的任務是安全送我到天水山莊。” 夕陽落了下去,那片漂亮的瑰粉色也一并隨著陽光落下,夜幕扯上漆黑的外衣,籠罩住整片天空。溫斂看著夜色,說:“穗穗和我說一下就好了。” 這一瞬間,剛剛才被遲穗壓下的那強烈的窒息感又一次破土而出,不管不顧地掐住她的咽喉。她急于掙脫,于是抬起了頭,望向溫斂,用著連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冷靜聲音說:“我不想要去做的每件事情,去往的每個地方都和你說,像個籠里的黃鶯。” 她的語氣冷靜得過分,甚至帶上了尖銳,很有咄咄逼人的感覺。 溫斂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巷陌,這里的綠樹遮天,森森的綠葉比夜空還要漆黑。他停下了車,驟然的動作帶來了劇烈的沖,險些讓遲穗撞到玻璃。她一手護住頭,待平靜下來,抬眼就撞進溫斂的眼里。 那雙讓遲穗贊過一千次的漂亮眼睛里,瞳孔的顏色是沉沉的夜幕。 這時溫斂的臉上泛起擔憂的神色,問遲穗撞到了嗎? 情況轉變得太過突然,遲穗遲緩地搖了搖頭。溫斂那擔憂的神色才消下去,語調溫和地回了遲穗剛剛那句格外尖銳的話。 “可是穗穗,你會受傷。”他柔軟著聲音,說著自己認定的事實,“你不在我眼里,就會受傷。” 如同那次遇見湯嘉時,如同那次碰到酒吧的醉鬼。 不消溫斂細說,遲穗已經能猜到他未盡的言語。 “穗穗太脆弱了,而外面有那么多的危險。我怕穗穗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死去。” “這樣我會難過得瘋掉。” 遲穗想張開口否定溫斂的話語,可是看到他認真的表情,她發現,溫斂是真的在擔心她會遇到危險。她沒有辦法再以剛剛那么尖銳的語氣的說話,如果說了,就是徹底地辜負溫斂。 “可是我不想這樣。”她捂住了臉,“像是你的附屬品,事事都要依賴你。” 遲穗語氣低落得如同被暴雨淋濕皮毛的小狗,瑟瑟的,誘人愛憐。 溫斂解開安全帶,抱住了這只可憐的小狗。 “穗穗,我很愛你。”他摸著她的頭發,語氣溫柔得像是在蠱惑,“我心甘情愿為你做任何事。” “如果你不依賴我,那我對你而言是不是沒有任何價值。” 他愛憐地吻著遲穗的眼,平靜地說出下面這句話。 “穗穗會不會就不再愛我了。” 遲穗使勁地搖頭,她不明白溫斂是如何得出這樣的邏輯的,那么荒謬。 可是她的表態得不到溫斂的肯定,他的手指纏繞在遲穗的發絲間,垂眼的動作難掩失落。 “我一直很擔心,怕穗穗拋棄我。” 遲穗不知道怎么樣才能讓溫斂放心,急得仰起頭,摟住他的脖頸,將整個人縮進他的懷里。 “我怎么會拋棄你。”她都急得帶上了哭腔。 似乎是不忍看見遲穗掉下眼淚,溫斂一下一下,親吻著她微顫的唇。 “我知道的。”他說,“我相信穗穗,不會拋棄我。” 遲穗失去了言語的組織能力,只能點著頭。 這是一場潰不成軍的戰爭,溫斂輕易地扭轉戰局,遲穗只有一敗涂地的命運。 - 連日的酷暑之后,終于下了一場暴雨,只是這暴雨沒有讓過高的溫度稍稍降低一下,反而讓空氣變得愈加悶熱,整個天地變得如同一鍋暖爐,將所有萬物放到里面燃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氣中水分子的增多,掛在客廳的一幅畫從墻上脫落,很重的落地聲,差點嚇到了正在填報名表的遲穗。她轉過頭,看到溫斂已經走到了事故發生地,正撿起那幅掉落的畫。 遲穗跳下沙發,跟著走到了溫斂身邊,然后抬起頭,看到墻體并沒有濕潤的痕跡,只能將其歸功于一場意外。 “有沒有被嚇到。”溫斂將畫隨手扔到一邊,先關心遲穗。 “還好。”她回道。這聲音還沒有打雷來得響亮,自然是還好。可是這幅畫顯而易見并不是還好的模樣,畫框的碎裂割裂到了畫紙,價值千金也因這意外打了折扣。 遲穗指著畫,說它的情況看起來不好。 溫斂應了一聲,而后抬頭,問遲穗,這面墻上是不是掛一幅面積大點的更為賞心悅目。 遲穗抬起頭,看著空缺的墻體,如溫斂所說,似乎掛一幅面積更大的會更好看一些。點頭的時候,她注意到以往沒注意的角落,不起眼的地方,安裝著監控。 這原是很正常,若沒有監控,假以時日這幢別墅丟了錢財,也不知從何處去尋找小偷。 但她從這黑漆漆的物體中,窺見了溫斂的掌控欲。 繼續去填報名表,溫斂在她身后,掃了一眼表格,然后伸手,揉捏著她細膩的脖頸。 “那天讓張秘書和你一起去。” “電視臺眉高眼低的人很多,我怕穗穗會受委屈。” 遲穗轉過頭,她的第一反應是拒絕,可是想起那天在車里的話,所以連拒絕的話語都變得艱難。干脆換個話題,暫時躲避這蔓延上來的束縛感。 “你說,我會得獎嗎?” 華夏臺是頂尖的電視臺,它舉辦的比賽,匯聚的報名者可以說是最頂尖的人才,即便對自己再自信,遲穗也不敢妄想能取得很好的名次。 放在遲穗脖頸上的那只手滑到她的下頷,覆蓋上她比今日剛摘來的鮮花還要嬌嫩的唇上,溫斂比她更有自信。 “穗穗那么厲害,當然會得獎。” 遲穗知道溫斂是在哄她高興,所以她也愿意掛上笑容。其實遲穗一直很緊張,從那份邀請躺在郵箱里開始,盡管還沒有開賽,盡管現在還在填報名表。 “如果獲獎了,你應該能在電視上看到我。”她也放任自己想象,“期不期待你出現在我的獲獎感言里?” 說完這句話,遲穗還是沒忍住,額頭抵在他的膝蓋上,笑了出來。她對自己的自信心太少,這些想象對于她來說也是一種妄想。 溫斂也笑了,他說:“可是,我不想以后一直在電視上見到穗穗。”他的指尖冰涼,從她的唇上描摹到臉側的輪廓,“那樣會有多少人能看到穗穗。” 遲穗抬起頭,溫斂的手還流連在她臉上。 “你不希望我去嗎?” 他看著那一雙透明的眼睛,里面的情緒也澄澈透明。 “當然。”溫斂將她抱上來,寬闊的沙發上,足以讓三四個人并排坐到一起,還綽綽有余,可是他更愿意讓遲穗坐在自己懷里,這里才是觸手可及的伊甸園。 “我心思狹隘,嫉妒成性。” 這樣的評價讓遲穗忍不住彎了彎眼。 “但是穗穗想要去,我可以忍耐的。”溫斂說著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話語,不過這不重要,只要遲穗相信就好了。 “誰讓我這么喜愛穗穗。” 他的情話信手拈來,可依舊還是會讓遲穗動容。遲穗坐起來,之間觸碰到他凸起的喉結,似嶙峋的陡峰,她的手繞過去,托在他臉龐的兩側,最后還是安置在溫斂的背后。 她環抱住溫斂,沙發上有那么多空余的位置,寬闊舒適,可她還是乖乖坐在溫斂懷里。不止是因為更能貼近他的呼吸,他的肌膚,更是因為。 “溫斂,你是一個控制狂。” 這是遲穗發自內心的感嘆。 溫斂全然笑納,他親吻著遲穗的頭發,笑意隱隱,說多謝夸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