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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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蒂止不住雙手的顫抖,好不容易才將話筒準確掛上。雖然另一端沒有應聲,但她確信比昂奇先生正是接起電話的人。那晚比昂奇先生留下的電話名片,早在同一天就被崔蒂銷毀,她騙了比昂奇先生,其實自己從未忘記這組號碼。 崔蒂連喘息都在發顫,她不斷伸手抹過臉側與發際,試圖擦去腦海中想像出來的污漬。現在一切感官都無比清晰、銳利,而且同時充斥在崔蒂的腦袋里。話筒柄上熠熠發光的汗漬、脖子抓傷處傳來的搔癢、耳邊隆隆的心跳與喘息、從左前臂深刻咬痕涌出的鮮血、黏在背上的人造絲料,崔蒂心煩意亂地揮開散落在眼前的發絲,意識到自己不得不正視駭人的事實─ 她剛剛殺了一個人。 崔蒂把已經被扯爛的袖子用力撕下,趕在新涌出的血有機會滴落書房地毯前,把前臂的傷口粗略纏住。她在裙襬上抹抹手,也順便把話筒上的污漬拭凈,然后仔細環顧整座房間,它必須跟柯爾先生離開前長得一模一樣。 崔蒂調整了電話線的位置,然后大致照著自己進來的步伐后退,確定地上連一絲她身上洋裝的布料纖維都沒有遺落之后,崔蒂站到門外,撿起一旁引起殺機的兩封信,將它們依照稍早崔蒂開門時看見的樣子放回,完整的信封、地址朝上、彼此交疊,就是卡拉順手將之塞進門縫后會有的效果。 極度驚懼引起的顫抖、躁狂漸漸消退,冷冰冰的事實注入崔蒂體內─她最好在柯爾先生回來之前盡量爭取時間。 現在整棟房子靜悄悄的,早上柯爾先生在出發回紐約之前,派了寇帝留守農舍,以防下午卡拉出門採買明天派對所需的食材、用具時,崔蒂有機會踏足不該造訪的區域。那小子現在應該快從農倉走回來了吧。 柯爾先生是否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他昨晚答應崔蒂明天會在這里辦場派對,所以得回去準備些卡拉無法採買的東西,順便處理點公事。 公事,崔蒂在心中麻木得想著,現在我也有公事處理了。 她下到一樓,像幽魂似地輕悄經過客廳與廚房,打開了儲物間旁邊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門。落日馀暉不偏不倚照亮卡拉蒼白的腳踝,她正頭下腳上得倒臥在階梯處,身體下方墊著崔蒂緊急從臥房拆下的床單,現在卡拉頭部枕著的那塊白布已經染紅,恐怕血污已經咬進木質階梯難以去除。崔蒂咬緊牙根,一路向下、越過卡拉的尸體,接著抓起仍潔白的床單邊緣,繼續將人往下拖。 同時想起前一晚在餐桌上的對話。 【前一晚】 「看來紐澤西的步調讓杭特小姐很乏味阿。」 崔蒂已經在飯桌上沉默了一段時間,關于比昂奇先生現在可能正採取的行動讓她魂不守舍,以至于方才柯爾先生與卡拉交談的內容她完全沒有跟上,更不用說餐盤內的食物幾乎沒動過幾次。卡拉語氣隨意,實質不乏指責意味,引起了柯爾先生的注意。 「是這樣嗎?」柯爾先生繼續嚼著嘴里的燉牛rou,朝崔蒂投以一瞥。 崔蒂放下手中的叉子,自從早上發現卡拉的秘密,還有中午偷聽到柯爾先生的對話內容之后,無論她怎么提醒自己保持正常,仍是露出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了嗎?沒問題,包含部分事實的謊言總是更有說服力。 她淺淺嘆了口氣,說:「難道柯爾先生不覺得無聊嗎?」 面對崔蒂半是抱怨,半是撒嬌的眼神,柯爾先生清了清喉嚨:「崔蒂在紐約過慣了五光十色的生活,可能適應不良吧。」 卡拉冷淡的眼神來回看過小叔與崔蒂,然后沉默得繼續用餐。 「…我都快悶死了。」崔蒂的抱怨聲雖然細不可聞,卻仍是清晰無比得傳進柯爾先生耳里。 「嘖,」柯爾先生不耐煩得摘下塞在領口的餐巾拭拭嘴唇,接著說:「帶你來呼吸新鮮的鄉間空氣哪里不好?晚上的咳嗽不是稍停些了嗎?」 「可我也沒別的事情好做啊!」崔蒂負氣嘟起嘴,拿起叉子往餐盤里的四季豆狠狠插下去。 「杭特小姐希望做些什么呢?」卡拉輕笑,在她眼里崔蒂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平常叫她幫忙準備午餐都夠勉強了。 「你不是跟著卡拉在農莊里四處晃?一整天就沒事情給你做?」柯爾先生語氣不悅,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大口。 面對柯爾先生的質問,崔蒂沒有應聲,只是神情委屈低下雙眼,同時往卡拉的方向瞄過去;卡拉則絲毫不為所動得繼續用餐,卻也沒有回應柯爾先生的眼神詢問。 等到柯爾先生露出即將發怒的前兆,卡拉才幽幽開口:「農莊事務沒有什么是適合麻煩杭特小姐的。」 「而且柯爾先生老待在書房。」崔蒂迅速補充道,同時將餐桌下的腳往柯爾先生腳踝邊一靠。 對方粗聲哼氣,若場景換回紐約,崔蒂明白自己接下來就會被抓到柯爾先生的大腿上哄弄一番,但礙于卡拉在場,他只能十分含蓄得握上崔蒂擱在桌邊的手,說:「我現在天天在家,可不像在紐約得四處洽公,每天晚上都見得到人,你還不知足嗎?」 「說好是出來兜風、度假的,結果您還不是老關在房里,放我一個人在前廊發呆。您不過就是換個地方工作,我卻像失業了一樣。」崔蒂嬌聲說道,而在桌面下,她已經踢開鞋赤腳滑進柯爾先生的褲管,甚至調皮得將對方的棉襪拉下腳踝。 柯爾先生握住她的手一緊,崔蒂立刻停止戲弄,她露出意猶未盡的神情,輕輕舔了舔嘴唇。 「好吧。那明天我們在家里辦場烤rou派對就足夠讓你開心了吧?」柯爾先生捏了捏崔蒂的鼻尖,終于露出氣消的笑容;崔蒂用唇語無聲向柯爾先生說「謝謝」。 卡拉冷眼看著一切發生,而且看起來比剛才更不高興,但她仍然是忍著情緒,淡然問到:「明天?明天不行,家里的食材不夠。」 「那就后天。」柯爾先生的語氣明顯不容拒絕,他重新享用眼前的燉牛rou,卡拉見狀只能默默點頭。 隔日一早,卡拉沒有照往常那般早起,當柯爾先生已經著完裝下到餐廳時,卡拉才在烹煮早餐而已。也許這就是她表達抗議的方式吧。但柯爾先生毫不介意,仍是用完兄嫂準備的餐點才出門。 崔蒂醒來時,正巧從窗邊看見從紐約過來的寇帝一行人,他們開著另一臺車,將柯爾先生載回紐約處理正事,順道採買卡拉交給他的清單項目,還有邀請與柯爾家族關係親暱的人前來參加派對。寇帝則被留了下來,崔蒂完全白明這人留下的原因,她無奈得翻過白眼,便去梳妝打扮了。 為了襯托昨日安然度過試探的好心情,崔蒂穿上一襲土耳其藍洋裝,并在三角領中心處別上有著銀鑲臺的單顆月光石胸針,她另外在腰線處圍上一條淡薄荷色的細皮帶。 這件洋裝有著輕薄的燈籠長袖,使崔蒂的雙臂若隱若現,更討喜的是,它的裙襬落在膝下,是崔蒂最喜歡的長度。為了讓自己更有青春洋溢的氣息,她今天只在耳后別上發夾,讓一頭金發自然放下,接著依序刷好睫毛、涂上玫瑰粉色唇膏、配戴珍珠耳環、穿上厚底涼鞋,崔蒂終于準備好去一樓吃早餐。 崔蒂一踏出房門轉過身,便出乎意料地撞見卡拉在闔上門的書房前,正彎腰從門縫塞進東西,她一聽見崔蒂出房門的動靜,便迅速直起身子。 卡拉繃著嘴角,冷眼將崔蒂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她雙手擱在胸下,一手撫上另一隻手腕。卡拉難得身穿一席剪裁貼身的套裝,應該就是為了下午進城採購所準備,可惜她仍然選擇全黑的配色。即便那雙眼睛已是她全身唯一有色彩的地方,卻也是最冷淡、酷寒之處。 「我記得派對是辦在明天,這應該沒有誤會吧?」卡拉言下之意即是對崔蒂明亮、華麗的打扮感到不滿,可她也從沒對任何事情滿意過。 「你記得沒錯,卡拉。若你需要,我這邊有很多套適合的衣服,可以讓你穿上明晚的派對。」崔蒂微笑,也許以前她會任憑卡拉擺弄自己的情緒,但今非昔比,她也不再是當初那位馀悸猶存的女孩。 「謝謝你的好心,但我不需要。」語畢,卡拉轉身下樓。崔蒂沒有漏掉她臨走前往門縫處瞄去的眼神,而崔蒂僅是隔上一段恰當的距離跟著對方下到飯廳,好掩飾自己其實已經發現塞進門縫里的正是兩封完整的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