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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風華 第158節

    顧九輕掃了一眼那兩把紙傘,眉眼冷淡:“多謝好意,不用。”

    杜三郎見顧九拒絕,便也沒伸手去接。好在他也帶了隨從,趕忙命人將馬車駛來,道謝離開。

    車廂內,杜三郎回想著適才那膽戰心驚的一幕,心中甜蜜至極。

    顧娘子果真對他還是有意的,竟然會舍身救他。

    這樣想著,杜三郎從車廂軟榻的暗閣里拿出一個玲瓏小巧的梨花黑木匣,送給顧九,憨澀道:“這......這是我早些時候便托城內最好的首飾鋪子專門做的手鐲,很好看......”

    他頓了頓,面上一紅:“與你特別相配。”

    顧九抿唇:“杜郎君,有些話我覺得還是要提前說清楚的好。”

    杜三郎連連點頭,滿心滿意地期許著顧九能收下它:“顧娘子說吧,在下聽著呢。”

    “我這人脾氣不好,受不了窩囊氣,”顧九平和道,“所以,我既不會給人作妾室,也不會任人刁難。”

    杜三郎不是蠢笨之人,立馬明白過來顧九這是何意,臉色白了白,忙不迭地解釋:“我已經在和我母親商量了,顧娘子,你再給我一些時日,只要再給我些時日,我定能......我定能勸說母親同意這門親事,到時候八抬大轎,迎你過門!”

    說話間,馬車也到了顧九租住的地方,她終究沒收下杜三郎的禮物,也并未把這番話放在心上。

    杜三郎的性子太軟,他想要和他那說一不二的母親叫板成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已經等的夠久了,早就厭倦了等待這件事。此后,她不會等,也不愿等了。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啊,我今天能完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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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歸處(下)

    “從今以后,他們便是彼此的歸處。”

    一夜未眠。

    待天光大亮, 顧九才慢吞吞地從床榻下來,這邊剛剛洗漱好,便聽院門被人連連敲響。

    顧九蹙眉, 以為是陸元又來送飯了,但等她開了門才發現來人竟是譚氏身邊的嬤嬤。

    嬤嬤笑著問好, 而后說明了來意, 是譚氏命她來邀請顧九去打馬球的。

    顧九婉拒:“勞煩嬤嬤替我謝過大娘子,只是一來我馬球技術不好, 怕貽笑大方,二來我只與大娘子相識,不便過去。”

    嬤嬤卻親切道:“輸贏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大娘子想讓你相看相看可有入眼的郎君,若是合適,她便可以從中做媒, 為顧娘子撮合一段姻緣。”

    顧九:“......”

    她還要再推脫,嬤嬤卻又道:“這也是我們家大娘子的一片心意呀, 要是沒有看上眼的,那便也就罷了。畢竟姻緣這件事嘛,也不能過分強求。”

    說罷, 便挽著顧九的胳膊,把人往馬車上帶。

    “顧娘子,你這是要去哪兒?”陸元遠遠地便瞧見了這一幕,連忙跑了過來。

    顧九本來還要再拒絕,一見他來,已經打算掉頭的腳重新邁上轎凳, 車簾一掀一放, 把陸元隔絕在外, 對其絮絮叨叨地挽留選擇充耳不聞。

    到了地方,嬤嬤領著顧九在譚氏身邊坐下。一時間,在高臺觀賽的男郎女郎紛紛把視線投了過來,對這張生面孔有些好奇。

    譚氏旁側的婦人問顧九可是她的遠房親眷。譚氏笑著搖頭,將前些日子顧九幫她找回小兒子的事情夸大其詞地說了一遍,眾人驚愕。

    沒想到官府都束手無策的事情,竟然被一個容色姣好的姑娘解決了,對其的興趣不由更加濃厚。

    很快,馬球場上的比賽結束。譚氏拍了拍顧九的手,示意道:“平日你到處游山玩水的,想來應該很少有機會接觸這些,好好痛痛快快地玩一場吧。”

    話落,不遠處的一個小娘子忽然站起身,往這邊走來,柔柔一笑:“總聽表哥念叨顧娘子,如今既是有緣相見,不如咱們同去耍一耍。”

    譚氏給顧九介紹:“她是杜家的表親,梁依依。”

    顧九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梁依依則親切地挽住她的胳膊,下了高臺。有仆從立刻迎了過去,還牽來兩匹駿馬。

    梁依依拿來兩根月杖,隨手扔給顧九一個,眉眼彎彎:“顧娘子,打馬球要分兩隊,每隊最少要兩人。今日咱們也就是隨便玩玩,所以就二比二吧。”

    正說著,她便沖遠處招了招手:“二哥哥,快來陪我打場球。”

    梁依依又看她,笑道:“顧娘子也要尋一個人搭伙才是。”

    顧九如實道:“我初來這里不久,并無相熟之人。”

    “怎么會沒有相熟之人呢?”梁依依驚訝道,“你與我那三表哥不是打得火熱嗎?元宵當晚還在一起游街閑逛,想來關系應該是親近得緊。要不要我托人去給三表哥捎個口信,讓他趕過來與你同隊?”

    顧九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也明白過來這小姑娘大概是把自己當情敵了。她無意與人結仇,便要將手中的月杖還回去:“不必了,梁娘子還是尋旁人與你對賽吧。”

    但梁依依沒點頭,旁邊的仆從也不敢伸手去接。

    梁依依下頜揚起,眼神不自覺流露出一絲難掩的鄙夷,可偏偏面上還掛著無辜的笑:“既然顧娘子尋不到人搭伙比賽,我便替你尋一個。”

    言罷,她仰頭看向高臺,微微抬高了聲音:“不知在座的哪位郎君,愿意與顧娘子做個伴,陪我打一場馬球賽?”

    無人應聲。

    梁家便是如今皇后的母族,自從高家因為叛國和蓬萊瘟疫的事情滿門抄斬后,高貴妃自然也難逃一死。這后宮的掌權便又重新落到了皇后手里,所以哪怕是梁家勢弱,旁人也不敢輕易得罪。

    而高臺上準備觀賽的譚氏瞧見了這邊的動靜。她坐的位置離得兩人所站的地方有些遠,雖是聽不清她們在說什么,但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連忙喚人去叫顧九,以此來解圍。誰知她的丫鬟剛一下臺階便被人圍住了,譚氏不由著急起來。

    而馬球場上,梁依依這邊還在刁難顧九。她苦惱道:“我還以為憑顧娘子的魅力,應該會有好多人想幫你呢,沒想到結果竟會如此。”

    一旁趕來給梁依依做伴的男子嗤笑道:“也就那三郎是個眼瘸的,也不知道一個鄉下野丫頭有什么好稀罕的,竟會因此和母親爭吵不休。”

    話音落下,一陣哄笑。

    作為被當眾給予難堪的對象,顧九倒平靜得很。她以前在江陵府可沒少遭遇這種事,對于這種人,你越是表現得在意,他們越是起勁。

    顧九上下打量了兩眼梁依依,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是嗎?”

    輕飄飄的兩個字,像是說了,又像是什么都沒說。

    梁依依仿佛一拳頭打進了棉花里,面上掛的假笑險些繃不住。她深呼了一口氣,將鬢角的碎發捋至耳后,維持著端莊:“看來顧娘子昨晚的教訓還沒吃夠。”

    顧九眼里閃過一絲凜冽。

    梁依依十分滿意顧九這反應,繼續道:“昨個兒是你命大,但可不會有人時時刻刻都能救得了你。”

    “原來是你做的。”

    顧九背脊倏地一僵,這是她想說的話,卻不是從她口中說出。

    梁依依這會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給顧九找不痛快上,倒是沒怎么注意旁處。她擰著眉,循聲看去,訓斥的話已經到了唇齒邊,卻堪堪咽了回去。

    她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

    五官清俊,一襲緋色里衣外罩圓領白袍,長身玉立,氣質溫雅。只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男子的右額角,有道一指長的疤痕。雖說顏色較淺,但就像是美玉上的一點瑕疵,看著總讓人心生可惜。

    梁依依語氣不自覺緩了緩:“你是何人?我怎么從未見過你?”

    沈時硯輕瞥她一眼,只道:“你父親請我來的。”

    而這時,梁父姍姍來遲。

    見到沈時硯,他頗受寵若驚:“霍莊主,沒想到您真來了。”

    沈時硯頷首:“來接人。”

    梁父正好奇來這霍莊主要接誰,卻見旁側的姑娘忽然扔下打馬球用的月杖,冷臉離開。

    而梁依依一見顧九要走,立馬跑過去將她攔住,不悅道:“你還沒有陪我打馬球賽呢。”

    顧九目光冷峭,睨了她一眼:“梁娘子的游戲我沒興趣。”

    梁依依莫名感到脖頸發涼,但一想到父親在此,盛氣凌人的脾氣便不再壓著:“今日你必須要玩。”

    “我們來打一場,你若贏了,我便放你走,并為今日的事情道歉。你若輸了,就滾出杭州。”

    沈時硯彎腰撿起地上的月杖,走到顧九身側,輕聲道:“顧娘子若是不嫌棄,我可與娘子一隊。”

    顧久卻連看他也沒看,只盯著身前的梁依依,面無表情道:“我不需要。”

    梁依依愣了愣。

    不需要什么?

    不需要她的道歉?

    然而不等她弄明白這句話是何意思,顧九已經闊步離去。

    沒如愿以償地出氣就罷了,竟還被如此忽視!梁依依氣得咬牙切齒。然而,更讓她生氣的還在后頭。那個什么霍莊主,忽然冷不丁對他父親說:“令千金這副脾性若不加以管制,以后要是闖出禍來,可就難辦了。”

    梁父神情幾變,連連應和道:“霍莊主說的對。”

    等沈時硯一離開,梁父立馬沉下臉訓斥梁依依,讓她收斂點脾氣,少惹是非。

    梁依依委屈道:“你竟然為了一個什么狗屁莊主兇我!我要回去告訴娘!”

    梁父恨鐵不成鋼道:“好好說話,他可是藏酒山莊的莊主!”

    梁依依不屑道:“不過是一介低賤商賈,父親你何須怕他!”

    “梁依依,我看你是要翻了天,”梁父低聲怒斥,“你可別忘了,皇后娘娘雖然是梁家人,但咱們家只不過是梁氏旁支,別人因此給你三分薄面,不是讓你蹬鼻子上臉的!”

    ……

    馬球場離顧九租住的地方有些距離,她來時是乘坐譚氏的馬車,而眼下她也沒心情去等譚氏,直接快步往回趕。

    這會兒大街小巷正值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嬉笑聲不斷。周遭的店鋪房屋也都還掛著昨夜的花燈,殘留著元宵夜的喜慶,一片安然祥和之景。

    顧九卻只覺得又吵又亂。

    她就不該來此。

    顧九心情愈發煩躁,步伐也越來越快,但無論她如何繞,如何走,始終甩不開身后那個人。而如此心煩意亂的后果,是她沒注意到有人從旁處的小巷推著裝菜的木車。

    相撞之際,有人握住她的胳膊,往后一撈。顧九踉蹌兩步,背脊撞入一個懷中。

    顧九頓時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徹底炸開。她狠狠地推了沈時硯一把,厲聲道:“滾開!”

    饒是沈時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觸及到那冰冷的眼神,心臟還是尖銳一痛。

    他靜靜收回手,指尖卻在寬大云袖中蜷縮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