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風華 第1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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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道:“我不信神佛?!?/br> “我知道,”譚氏道,“那你來都來了,即使不是信徒又有什么關系呢?心誠則靈嘛?!?/br> 顧九垂下眸,摩挲著紅綢的柔軟絲滑,還是從小和尚手里接過筆桿,緩緩寫了三個字。 愿平安。 這時,恰好迎面走來一個老和尚,看到了顧九紅綢上寫的字,提醒道:“阿彌陀佛,女施主為何不寫名字?” 顧九則回以一禮:“不用。” 留給他自己寫。 他得活著回來見我。 顧九爬著木梯,將紅綢掛上高處,再下來時,便瞧不見它的蹤影了。 菩提樹枝繁葉茂,所系在上面的紅綢數不勝數,遠遠望去,燦爛如火。 顧九轉身離開。 譚氏早她一步掛好了紅綢,正站在不遠處和熟人閑扯,顧九便沒上前去打擾她們。 她百無聊賴地在旁處等著,忽然起了一陣風,有細微的塵土撲來,顧九被迫瞇了下眼睛,然而下一刻,視線中便多了一抹紅色。 一根祈福紅綢乘著微風緩緩飄來,冬日暖陽下,和煦微光為其鍍了層柔軟的薄衣,像是九重天偷喝仙瓊玉漿的神女,步伐踉踉蹌蹌,卻又不失仙氣,迎面撞了過來。 顧九沒動。 任由那紅綢乘風拂過她的眼睛,蜻蜓點水般的一觸即離,像是一個輕如虛妄的吻,轉眼便隨著不肯停歇的風消失了。 而這時,譚氏也恰好結束了談話,招手道:“顧娘子,咱們走吧?!?/br> 顧九抬步,跟隨譚氏頭也不回地下了石階。而在她離開后,那根紅綢繼續往前跌跌撞撞地飄浮,很快便闖入禪房的屋檐下。 一只清瘦修長的手微微抬起,那紅綢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最后輕飄飄地纏住了那骨節分明的手指。 那人抬起另一只手掩住薄唇,劇烈咳嗽幾聲,眼尾殷紅。而后便握著紅綢往寺廟的后山走去,穿過蔥綠的竹林,停步在一棵粗壯的菩提樹前。 同前院的菩提樹一般,紛雜交錯的樹干上系滿了祈福紅綢。而唯一不同的是,這棵菩提樹上面所有的紅綢,其所寫內容皆是一模一樣。 那人手中的紅綢亦是如此。 僅有簡單的兩個字。 阿九。 …… 譚氏把顧九送回了租住的地方,沒想到剛一下馬車,抬頭便瞧見一個有些眼熟的婦人正站在院門口等著。 她轉身便走,誰料那婦人眼尖,快步沖了過來,一把攥住顧九的手腕,親熱極了:“顧娘子,我這是好事,你怎么還躲呢?” 顧九扯了扯,那婦人手勁卻大的要命,根本掙脫不開。她無奈道:“您就別忙活我這樁生意了,趕緊去尋別家吧。” 婦人滿臉堆笑:“顧娘子啊,你再好好想想,杜家三郎那可是一表人才,又是一個癡情的主兒,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而且我一瞧你們這面相,肯定就是前世的夫妻,今生又來續緣了!” 顧九懶得聽她胡說八道,正要佯裝發火,卻見陸元從突然背后竄了出來,嚷嚷道:“我還沒聽說過有哪家媒婆竟然還能看出別人的前世今生,你本事這么大,還做什么媒婆,改明兒在街邊支個攤子,去給人算命多好啊?!?/br> 陸元是個碎嘴子,特能說,顧九非常放心地把戰場留給他們兩個人,趁婦人沒注意,用力抽回了手。 陸元嘴上喋喋不休的時候,還不忘留意顧九,瞥見她有些泛紅的眼眶時,微微一怔:“你哭了?” 顧九道:“風大,迷了眼。” 陸元又安心繼續投入戰斗:“而且這世界上長得好看的郎君多了去,誰稀罕?光好看有什么用,重要的是有錢,就比如藏酒山莊的莊主?!?/br> 顧九白他一眼,要走。 婦人手疾眼快,堵住了她的去路:“顧娘子,要說有錢,杜家也不缺呀。杜老爺可是正六品通判,有錢又有權,多好的婚事?。 ?/br> “至于這位郎君說的藏酒山莊的莊主,哎呦喂,我的天爺,顧娘子你可千萬別被他誆騙了去?!?/br> 婦人一臉諄諄教誨:“咱們這方圓百里,誰不知道這藏酒山莊的莊主是個又老又丑怪老頭,光有錢有個屁用。你若是嫁過去了,整日對著一張跟辟邪門神似的臉,還不得嚇死啊。而且這生出來的小孩兒,也不好看吶。哎對,關鍵是他這么大的年紀,能不能經得起折騰都另說,怎么可能還生的了孩子呢!” “不像杜家三郎,又年輕又俊俏,這平日里啊相處下來,看著也賞心悅目吶!” 陸元聽得五臟六腑都要氣炸了:“你這老貨胡說什么呢?你又沒有見過我師父,你怎知他又老又丑!” 婦人嗤笑道:“你師父?” 她眼皮上下抬起,不屑地打量著他:“少吹牛了,就你這窮酸樣,還是藏酒山莊的徒弟呢?” 陸元梗著脖子道:“有句話說的好,財不外露!” 婦人也沒打算和他爭論這個,再次把目光投向顧九,熱情推銷:“顧娘子,千里姻緣一線牽,你不遠萬里來到咱們這兒,還恰好遇到了杜家三郎,你說說這不是緣分是什么?而且杜家三郎對你那么癡情,非你不娶的,你若是嫁到了杜家,那將來不是只有享福的命嘛!?!?/br> 陸元譏諷道:“可顧娘子若是嫁到杜家,你能對天起誓保證她做正妻嗎?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嗎?能永不變心嗎?我可是打聽過了,杜通判的大娘子,也就是杜家三郎的生母,那性子可是說一不二的狠辣,你又能保證顧娘子嫁過去不會受她刁難欺負?” 婦人頓時支支吾吾起來。 陸元挺直了腰板,看向顧九:“俗話說的好啊,寧作貧□□,莫作貴人妾。更何況我師父還不是窮苦人家!你想想,來日你若進了杜家為妾,這輩子是別想抬起頭了,永遠會被正房壓一頭。咱們堅決不能吃這個苦!” “你懂個屁,”婦人慌忙道,“被正房壓一頭又怎么了,只要討得夫君歡心,以后生子扶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況且,杜家三郎與我說的是要八抬大轎娶你進門,”婦人道,“至于杜通判的大娘子,她雖然不好相與,但卻疼愛杜家三郎的緊,只要杜家三郎多勸勸,她肯定會讓你當正妻的!” 陸元譏笑:“你擱這給顧娘子畫餅充饑呢?” 婦人氣得要跳腳。 “我知道了,”顧九皺眉打斷,被他們吵得腦子疼,“你去給杜家三郎回話吧,感情這事兒不能太草率,我都對他不甚了解,又怎能輕易嫁給他?!?/br> 婦人意識到有戲,立馬喜笑顏開:“兩日后就是元宵節了,到時候顧娘子可肯賞個臉,與杜家三郎一起放燈?” 顧九應了下來。 那婦人便歡天喜地離開了。 陸元則垮著一張臉,不甘心地跟在顧九后面,絮絮叨叨地說著嫁入杜家的缺點。 顧九不予理會,直接關門。 陸元反應迅速,用腳抵住。 他著急道:“顧娘子,你不是很喜歡我師父做的飯嗎?” 顧九面無表情:“可我更討厭又老又丑的男人做我的夫君?!?/br> 言罷,也不去管陸元的腳,直接大力關上,而陸元則心驚rou跳地抽了回來。 陸元還在試圖掙扎:“顧娘子,我師父真的不丑不老?!?/br> 話音剛落,一個東西從院門上方拋了過來,正好砸進他的懷里。 是一個錢袋。 陸元扯著嗓子問:“顧娘子,這是什么意思啊?” 顧九道:“飯錢。” …… 元宵節當日,暮色未臨,杜三郎便早早地從府中離開,直奔顧九租住的地方,甚是激動,尤其是當他和顧九并肩穿梭于歡鬧的人流中,整個人忸怩不安,面紅耳赤,說話也磕磕絆絆。 冬日天黑得早,兩人沒逛一會兒,皎潔的銀月便懸于蒼穹。 杜三郎領著顧九來到一處岸上,那兒停著一只精美奢華的畫舫,這是他早些日子便令人精心準備的。 杜三郎鼓起勇氣,邀請顧九一同登船放燈。 顧九看到那船,臉色卻微微一變。但顧及到杜三郎的情緒,她還是嘗試著邁出腳,但那段記憶反復躍出腦海,無論她怎樣去遏制,始終無法壓下去。 顧九唇色泛白,歉意道:“杜郎君,不好意思,我坐不了船?!?/br> 杜三郎問:“為什么?” 顧九道:“我暈船。” 杜三郎又要在勸,但顧九仍沒有松口的跡象,他也只好作罷。恰好旁邊不遠處有猜燈謎的攤位,周圍站滿了人,熱鬧極了。 杜三郎急于在顧九面前表現,一鼓作氣,連猜了好幾個,但中途遭遇強手,沒能贏下那只最漂亮的兔子花燈。他拿著獲得的鏤空花紋面具,羞澀道:“顧娘子,你喜歡嗎?” 顧九垂眸掃了眼:“很好看。” 杜三郎rou眼可見的開心起來,然后要幫顧九戴上。顧九沒說話,任其為之。或許是隔了一張面具,杜三郎的勇氣也不由大了些。他望著眼前這個令自己一見鐘情,再見傾心的姑娘,忍不住傾訴自己的心意。 對上那雙真誠的眼睛,顧九思緒如麻。 她今日赴約的原意是想徹底擊碎杜三郎的希望,但在這一刻,她忽然生出了一絲絲遲疑。 元宵一過,再幾日便是三年之期。 她用三年的時間去等一個人,難道接下來還要再用三年的時間去遺忘他嗎?人生苦短,應當及時行樂,她是不是也該早些放過自己了。 顧九唇瓣微動,話語卻堵住了喉嚨,惹得她心煩胸悶。 而杜三郎表白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抬眼瞧著顧九,見她目光怔然,還以為是被他這番自說自話嚇到了,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顧娘子,我......我不是......” 一語未盡,卻見顧九神情劇變,突然一把用力地推開他。杜三郎毫無防備,往后連連踉蹌好幾步,狼狽地仰倒在地。但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從天而墜的花盆,登時面如土色,嚇得啞然失聲。 而顧九推開了旁人,自己卻躲閃不及。她感覺頭頂處有一陣錚錚寒風裹著殺意,直直地砸向她。顧九下意識抬起胳膊,閉緊了眼睛,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可就在旁人驚呼不已的聲音中,意料之內的疼痛并未到來。因為就在她閉眼的剎那,從人群中沖出一位郎君,一把攬過她的腰身,身上的玄氅隨著一道勁風綻開,既擋住了顧九的視線,也替她擋住了飛濺的土壤和瓷片。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喝彩和掌聲。 而顧九的心臟卻驟然一停。 她失神地抬起下頜,對上一雙掩在丑陋鬼面之下的黑眸。 那男子眼尾微垂,緩緩松了手。 這時杜三郎慌忙起身,一時情急,握住了顧九的雙臂,上下打量著她有沒有受傷。 顧九搖頭。 杜三郎深深松了口氣,這才想起身旁這位舍身救人的郎君,拱手行禮:“多謝郎君出手相救,不知郎君可有受傷,附近便有醫館,在下可帶著郎君去瞧瞧?!?/br> 男子借助寬大的玄氅,將受傷的右手悄然掩?。骸皼]有?!?/br> 聲音低啞虛弱,像是久病臥榻之人。 杜三郎還要再謝,幾抹冰冷的濕意落在額間,竟然下雨了。 這時男子身后的小廝走了過來,一邊為男子撐傘擋雨,一邊又遞來兩把紙傘,善意提醒:“郎君,這雨估計沒一會兒就大了,天氣寒冷,您和這位娘子可不要著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