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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風華 第85節

    作者有話說:

    哦莫,本來計劃寫到王爺出來的……根據質量守恒,明天可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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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無娘藤4

    “當年他在籠里馴鷹,而皇兄在籠外馴他?!?/br>
    “夫君十二日從布鋪回來后, 便呆在家中沒有出去過。當晚,他是多吃了些酒,”靈奴為袁彪辯解, “方才一時失了理智?!?/br>
    顧九面無表情。

    醉酒能算打人的理由?

    靈奴道:“我自己皮糙rou厚的,沒什么大事, 但賀兒……”

    說到她兒子, 靈奴的眼淚宛如掉了線的珠子般,啞聲道:“賀兒他的頭撞到了墻角, 流了好多血。我……直不起腰來,便讓夫君帶賀兒去找秦郎中包扎傷口。”

    靈奴所言不多,但寥寥幾句話,再加上從鄰舍那里了解到的事情,很容易便能想象出當時的情景。

    夜深人靜的晚上,從瓦磚房里不斷傳出令人心寒的凄慘哀嚎, 瘦小嬌弱的母親拼命護著自己的孩子,忍受著重重落在身上的拳腳, 視線里是面目猙獰的丈夫和冰冷的地面,不堪入耳的辱罵聲撞擊著她的尊嚴和淚水。

    可饒是如此,在絕對懸殊的力量面前, 母親懷中的孩子終還是躲不過這場無妄之災。

    靈奴哭得泣不成聲,顧九沉默一霎,遞過去一方絲帕:“之后袁彪和賀兒就沒再回來過?”

    靈奴顫顫點頭。

    顧九問道:“你應該去找過那位郎中吧?他怎么說?”

    靈奴道:“秦郎中說十三日那晚,我夫君和兒子并未去找過他?!?/br>
    顧九皺眉:“你口中的秦郎中住在哪?”

    “就在村盡頭,最靠近山腳的地方有間木屋,那兒就是秦郎中的住處?!?/br>
    顧九頷首, 沒再多問什么, 拍了拍楚安的肩膀, 把這個還背對著她們的傻小子叫走。

    楚安跟上顧九的步伐,氣惱道:“既然他把人家娶回家,不說能有多恩愛,至少做到相敬如賓吧。”

    顧九本來也憋著火,聽到楚安的憤懣之言不由笑了下:“你這沒娶過媳婦的人倒是比袁彪那二婚的還要明白?!?/br>
    楚安反駁道:“這和娶沒娶過媳婦有什么關系,妻子乃是家人,既是家人,又怎能隨意施以拳腳?”

    顧九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長嘆一聲:“你說的對。”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這般想的。

    兩人沿著小道,闊步往袁家村的盡頭走去。

    顧九道:“不過現在看來,我之前根據靈娘最初說辭的猜測怕是要推翻了?!?/br>
    既然當晚袁彪是和賀兒一同不見的,且還是在深夜。如此情況下,便不好說了。

    若是往壞處想,兩人如今是生是死都成了個問題。

    顧九邊走邊四處打量著周圍的景物:越往前走,腳下的小道越坑坑洼洼,兩側的村戶宅院更是稀少。

    待兩人經過一片瓜田后,放眼望去,從小道至山腳,只能看到一戶人家。

    那應該就是秦郎中的住處。

    顧九原以為靈娘口中的這位郎中會是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或者是胡須飄飄的中年人,卻沒想到他竟是位模樣清雋的年輕郎君。

    他們到時,那人正在院內曬著草藥,一身單薄陳舊的灰衫,上面打了幾個顏色不一的補丁。兩只衣袖挽起,露出小臂。

    連同皮膚上成片的猙獰疤痕。

    由于離得有些遠,顧九并沒看清那到底是個什么傷,且男子瞧見有外人來訪之后,便放下手里的竹編,那衣袖也就順勢地滑了下來。

    顧九負手而立,捻了捻指腹,不由暗暗嘆道:近些日子怎么老能在別人身上看到傷呢?

    先是之前的胡海業,再是如今的靈奴,這又遇上個秦郎中。

    她忍不住在心中泛起了嘀咕,可千萬別再冒出什么別的事情了。

    秦郎中詫異地看著顧九和楚安,往前走了兩步:“兩位是——”

    楚安拱手道:“府衙查案的官差?!?/br>
    秦郎中頓時恍然,回以一禮:“官爺和娘子應是為了袁彪和賀兒一事吧?!?/br>
    顧九點頭。

    看來這事整個村莊的人都已經知曉了。

    不待他們問,秦郎中便已道:“十三日那晚我確實未曾見過他們父子兩人?!?/br>
    顧九和楚安相視一眼,前者笑了笑:“不知郎中家附近可還有居住的村戶?”

    秦郎中緩緩搖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住的這地方正處山腳,背靠山林,蟲蛇野畜多,又有坡度,遠不比住在河岸附近舒服?!?/br>
    楚安好奇道:“那郎中為何不搬至村內?”

    秦郎中指了指木架上晾曬的草藥,解釋道:“正因靠山,對我來說,采集它們要方便得多?!?/br>
    顧九忖了忖,問道:“如果我們想從這里進山,有幾條路可以走?”

    “只有一條曲徑比較好走,”秦郎中道,“就在我房屋后面,離這不遠,村民們也多是從此處上山。當然,若是想從其他地方進山也可以,只不過都比較麻煩罷了。”

    顧九了然,謝過之后便打算告辭。

    “啪——”

    一只白鴿不知從何處飛來,踩翻了晾曬架上的一個竹編。干草藥連同竹編齊齊掉落在地。陽光之下,揚起的灰塵在光暈中飛舞。而那只闖了禍的鳥兒,竟然在半空中撲騰兩下翅膀之后,又重新落到木架上,毛絨雪白的腦袋四處張望,一點也不怕草藥的主人揍它。

    顧九和楚安不由停住腳步。

    秦郎中無奈輕嘆一聲,邊蹲下身去撿拾草藥,邊解釋道:“它是我之前從村里一群孩子的手中救下來的,當時受了些傷,我就把它帶回家養了段時間。”

    年輕男子低頭撿東西時,后頸處的皮膚便露了出來。

    顧九無意瞥過,目光忽然一頓,她瞇了瞇眼,想要仔細看時,視線內卻憑空出現一把彎刀,完美地打斷了她的意圖。

    顧九不滿地嘖了聲,斜了這個“罪魁禍首”一眼。楚安卻理直氣壯地回瞪她,無聲警告。

    顧九只感到莫名其妙。

    而這時秦郎中已經拿著竹編起身了,他茫然地看著兩人,遲疑道:“官爺,姑娘?”

    顧九只好作罷,拍掉橫在眼前的彎刀,彎了彎明眸:“我瞧它如今這模樣,傷應該養好了吧?!?/br>
    秦郎中也笑了笑,點點頭:“前幾天剛重新會飛,眼下還賴在我這里不愿意走?!?/br>
    顧九看著那只圓滾滾的白鴿,腦海里卻冒出沈時硯養的那只雄鷹,慢聲道:“許是培養出感情了?!?/br>
    聞言,秦郎中似是有些怔愣,而后轉過身,將竹編放回原處,輕聲道:“大抵是吧?!?/br>
    白鴿又飛了起來,等秦郎中放好東西后,再次落到木架的一端。

    一人一鳥相對,畫面十分和諧。

    目送兩人離開后,秦郎中站在原處靜了會兒,然后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后頸,觸碰到一片粗糙不平的疤痕。

    他幾乎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忽然伸出手掌,白鴿立即撲騰著翅膀乖乖地落到掌心處,腦袋歪了歪,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你啊你……”他溫柔地撫摸著白鴿的毛發,語氣有些無奈,“你知不知道你闖禍了?”

    回想起適才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手上的力道不由慢慢加重。原本乖巧的白鴿開始劇烈掙扎起來,尖喙開開合合,想奮力地扇動翅膀,卻在越來越緊的束縛中漸漸失去活力。

    他閉了閉眼,用心感受著手掌里那團正在掙扎的柔軟,以及屬于它的心跳。

    然后用力一捏。

    一股溫熱粘稠的液體從指縫間流出。那屬于生命的跳動,驟然安靜下來。

    他垂下眼,溫暖的陽光照在他薄薄的眼皮上,映出藏在里面的青灰色細管。

    他轉身看向背后的木屋,笑道:“阿娘,今日我給您燉鴿子湯吧。”

    ……

    顧九和楚安去了秦郎中所描述的曲徑,又繞著周圍看了看,果真如他說的那般,要是想從這附近進山,只有這一條小徑好走些。

    顧九抬頭望了眼漸漸西沉的旭日,放棄了進山的打算,和楚安沿著彎長的小道原路返回。

    忙完這些,顧九才開始秋后算賬:“你剛才突然擋住我做什么?”

    談起這事,楚安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你還好意思問我?!你……你剛才眼睛往哪瞅呢?”

    顧九坦然道:“秦郎中的后頸啊。”

    楚安瞪她:“一個姑娘家家的,色咪咪地盯著男人的后頸看,你不害臊?”

    顧九語塞,白了楚安一眼:“你那什么眼神啊,什么叫色咪咪?”

    楚安學著剛才顧九的模樣,瞇了瞇眼,指著自己:“就像現在這樣。”

    顧九哈了一聲,加快腳步:“我看你現在的眼神挺白癡的?!?/br>
    楚安追上去:“顧九,你罵我?”

    顧九捂住耳朵,懶得理他:“我沒有?!?/br>
    楚安道:“你有?!?/br>
    顧九道:“閉嘴?!?/br>
    兩人一前一后,快步競走一般??深櫨拍睦锉鹊蒙纤闹揲L的楚安,沒幾步便被他遠遠地甩在后面。

    楚安回頭,哈哈大笑:“怎么樣?追不上我吧?!?/br>
    顧九看著他那副揚揚得意的模樣,咬了咬后槽牙,正要開口懟他,目光掠過楚安旁邊的瓜田,隱隱想到了什么,不由慢慢停下腳步。

    楚安也停下了來,連忙跑到她面前:“怎么了?”

    顧九沖某個方向抬了抬下巴,楚安循著望過去,看見一個搭建在瓜田里的木棚,上面披著臟兮兮的麻布,里面則躺了個老翁,一邊慢悠悠地搖著蒲扇,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