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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玉心田上 第9節(jié)

    第11章

    若芯被松玲的丫頭巧兒引著,坐到了正屋側(cè)室的炕上,她頭一回來譚氏的院子,看著這屋里的擺設(shè),不覺納罕,這里竟同長春館和鐘毓館里大不同。

    若論起她在這府里可還認(rèn)得誰,這譚松玲是第一人,她依稀記得五年前在宮里當(dāng)差時,有位世家小姐在公主娘娘面前夸她清秀,還問她姓名,后來才知道,她是公主的表親,東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譚家嫡女。

    松玲已然看出她想問什么,笑道:“我寡婦失業(yè)的,便不大喜歡侍弄我這院子和屋子了,好在太太并沒有說什么。”

    若芯心境可感,不覺生出些憐惜,笑道:“我倒喜歡大奶奶的院子,瞧著敞亮。”

    松玲:“你這丫頭,打趣我呢,現(xiàn)如今你住的院子可是咱們府里最好的,還有你那屋子,被二爺造的只怕神仙都住得。”

    進(jìn)府這幾個月,若芯去過老太太的慈園、康氏的長春館,還去過秦穆菲的梅香謝,劉家小姐們的院子雖沒去過,可也能想見,只想不通,為何獨獨劉鈺的院子裝的那樣奢華,難道只因為他的官職在這府上同一輩的爺里是最高的么?

    若芯問道:“為何鐘毓館里同別處不同?”

    譚松玲見她終于開口打聽這府里的事了,吟吟笑道:“你呀,總算對你二爺?shù)氖律闲牧耍阌兴恢愣斶@些年在外不止領(lǐng)兵打仗,也日夜奔波經(jīng)營旁的,他有權(quán)有兵還有門路,手里頭攬了許多的生意,府里都知道,他一月的進(jìn)項只怕比家里一年的都多,當(dāng)然了,家里本也豐厚的,你二爺?shù)男宰幽阋仓溃瑥男∩莩迲T了,什么都用好的,這日久天長的,你們鐘毓館里的東西自然都比別處的要好些,我還聽說,你們院里的下人不止有府里領(lǐng)的月例,還有你二爺單給的,別處的下人可是削尖了腦袋往你們院子里鉆。”

    若芯恍然點頭:“原來如此。”

    松玲想了想,好奇問她:“這樣說來,你如今哪里領(lǐng)月例?”

    若芯卻是被她問楞了,她來府里兩個月了,哪里見過一個錢,看著松玲一臉好奇,訕訕搖頭道:“沒領(lǐng)過月錢。”

    松玲更添疑惑:“這不對,你二爺想不起來給你就算了,穆菲辦事最是有譜,怎么沒給你做月錢,莫非是太太......”自覺失言,忙閉了嘴。

    若芯倒沒想過還能領(lǐng)什么月錢,可此時被松玲這般說出來,心里還是劃過一絲異樣。

    待她從譚氏處回來,就從臥室床頭的紫檀木柜子里,拿出了她的妝匣箱子,想看看里邊還剩多少銀子,這箱子是她母親讓晴兒帶進(jìn)府的,卻見零零總總的核算下來,只幾十兩了,這府里用度多,先前遣人買藥材花了些,遣人送信又散出去不少,晴兒日常還要打賞小丫頭,如今只剩這些了。

    她嘆了口氣,又想起崔mama總教她的:姑娘在這府里過日子,該多拿些銀錢打賞下人才是,籠絡(luò)了下人總虧不了自己,可她哪來的銀子。

    她將箱子收了起來,拿出紙筆,又給家里寫信,想讓她母親給她送銀子進(jìn)來。

    信方一到了劉鈺手里,劉鈺便哈哈大笑起來,他揚著手里的信,對小廝說:“瞧瞧,爺一年掙幾十萬銀子,我房里的人竟沒銀子使,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廝田七陪著道:“若芯姑娘不找二爺要銀子,倒找娘家要,這不是舍近求遠(yuǎn)么。”

    劉鈺瞪他一眼:“你是想說給爺沒臉罷。”

    那小廝忙閉了嘴。

    劉鈺想著,這女人來府上匆忙,想來是沒多少銀子使,這府里的下人哪有好對付的,她必是山窮水盡了,這才寫信管娘家要,這女的窮清高的很,她能花幾個錢,卻也不肯張口問他或問他母親要么!

    他沒把那信送去顧家,竟促狹里使壞,將那信扣了,想著,橫豎府上少不了她的吃穿,倒要看看這顧若芯能忍到幾時。

    ——

    若芯坐在炕上,透過東洋八角窗,見有幾個婆子在院子里打掃落葉,一時心內(nèi)感概,日子過的越發(fā)快了,已然到了八月里,她來劉府這么久,雖說應(yīng)對府中上下事務(wù)很費精神,可也慢慢習(xí)慣起來,人都是有韌性的,不管什么樣的環(huán)境,只要時光在,便沒什么做不來的。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

    劉斐領(lǐng)著劉家子弟去了祠堂祭祖,闔家吃了團(tuán)圓飯,才散了,劉斌叫過劉鈺狠狠告誡道:“今兒是中秋,若再出去混,仔細(xì)你的皮。”

    劉鈺無奈回了外書房,剛想寬衣去睡,就見院子里明月正圓,皎皎溶溶,書房里卻只幾個半大的小廝丫頭伺候著,不覺凄涼。

    他起身去了鐘毓館看阿元。到了孩子住的東側(cè)室,正瞧見阿元坐在床上與若芯玩鬧。

    他沒進(jìn)去,站在半月垂門處定定的瞧著他們母子,只見阿元一骨碌爬起來,摟著若芯的脖子,要去親她的嘴,兩人小嘴碰了碰,親昵的笑了起來。

    劉鈺一時看呆了,他還從未見若芯這樣笑過,心里忽就閃過一絲異樣。

    旁邊一丫頭走過來,劉鈺不好再站在門口看,只得走進(jìn)去,裝樣子看了眼阿元,轉(zhuǎn)而又盯著若芯瞧。

    奶娘見劉鈺來了,從若芯懷里接過阿元,輕拍著哄他睡。

    若芯忙恭敬起身沖他一福,喚了聲:“二爺。”

    劉鈺竟被她這一聲二爺叫的心里發(fā)癢,哪還想著看孩子,一雙眼睛直釘在她身上,咳了咳,問:“睡了?”

    若芯瞥了瞥庭娘懷里的阿元,點頭嗯了一聲。

    庭娘一面晃著阿元,一面抬頭壓著聲音,對他二人道:“二爺,姑娘,時候不早了,快去歇了吧。”

    若芯沒動,想等劉鈺走了再回去。

    可劉鈺哪里肯走,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她中衣領(lǐng)口低,露出一片雪白的脖子和上下起伏的鎖骨,那唇瓣輕抿紅的誘人,眼睫微垂時不時眨著,他只覺心里貓撓似的,異常難耐,不知怎的,腦子里只一個念頭:這顧若芯即是他的房里人,夜里寂寞,不收用了白放著做什么,見她遲遲不動,上前拉起她急急的去了臥室,進(jìn)屋見晴兒在鋪床,道:“出去。”

    晴兒錯愕的退了出去。

    若芯這才明白過來他要干什么,頓時慌了,掙扎著要推開他。

    劉鈺已將她抱在懷里,俯身親了下去。

    來劉府這半年,若芯一直以為她跟劉鈺已然有了共識,他們只是孩子的父母,并不會有其他牽扯,沒想到劉鈺竟然這般對她。

    她嚇的大叫起來:“你瘋了么,竟然用強(qiáng)。”

    “二爺,你吃酒吃多了。”

    “別這樣,再這樣我就去回太太。”

    “你放開我。”

    劉鈺不顧她掙扎抗拒,將她打橫抱起,扔到了床上,對著她慍怒的臉,恐嚇道:“你來這府里是干什么來的,很該想清楚才對,你好好伺候爺,便有你的好日子,若還這樣別別扭扭,不識趣,就算你是阿元的娘,我也有的是法子對付你。”

    說罷欺身壓了上去,又伸手去剝她的衣裳,他心里莫名有些亢奮,手一探到她的身體,竟打了個激靈,一時想起五年前的那天夜里,也是她身上這股子藥香味,聞得他近乎瘋狂,終于,終于這個美好又在身下,一切就好像是做夢,又像回到了那天,他心里愈發(fā)歡喜,沒想到這女人的身子竟能叫他如此動情。

    剛要再來,卻見若芯額上滿是汗水,一張臉哭的梨花帶雨。

    她此時撇著臉,一副極厭惡他的神情,身上打顫,胸口不住的起伏,這副樣子,叫劉鈺又想起五年前把她從水里撈起時的情景,也是這般不情愿。

    他心里堵了堵,深覺掃興,想著尋常伺候他的人,都是端著一副享受討好的神色,對他百般溫柔,怎敢怠慢,可見這女人這般,不覺越看越氣,胸腔里的火直壓不住的往外冒,他一時氣極,抬手便是一巴掌,怒道:“不識抬舉。”

    若芯被他逼迫至此,早已淚流滿面,又覺耳邊轟的一下,臉上跟著火辣辣的疼,她忙用手捂住臉,心道,劉鈺竟是那起以虐人為樂的禽獸,心里一時涌出強(qiáng)烈的屈辱感,只覺無地自容,被羞辱至此,恨不得立時死了才痛快。

    她哭道:“我,我不配叫你抬舉,你不如打死我,大家干凈。”

    劉鈺又是一愣,抽身起來,咬牙切齒道:“你是打量爺不敢打死你,才這樣來掃爺?shù)呐d。”他心里堵著,方才的美好與此時的氣悶兩相一比,竟叫他覺得異常無奈,滿心里想弄死床上的女人。

    直在屋里轉(zhuǎn)了好半天,才是冷靜下來,對著床上的女人又罵:“告訴你,別仗著你是阿元的娘,就敢給爺臉子瞧,打今兒起,你給爺好好學(xué)學(xué)規(guī)矩,明兒再這樣,看爺不發(fā)落了你。”

    說罷揚長而去。

    見劉鈺走了,晴兒忙跑進(jìn)來看若芯,見她躲在床腳捂著臉直哭,忙將被子扯開,看著她腫起的半邊臉,心里一窒,眼淚也下來了,氣道:“這二爺也太狠了。”

    又趕緊安慰若芯:“姑娘別哭,姑娘身上可還好,我讓人給姑娘備了熱水,姑娘快去洗洗吧,再上些藥膏,拿冰敷一敷臉,不然,不然明天就沒法見人了。”

    晴兒一面說著一面招呼小丫頭拿冰塊來,又趕著扶若芯去沐浴,幫她擦洗時,實在沒忍住,嗚嗚咽咽的又哭:“唉,怎么會這樣,剛我還存了心,以為今兒晚上二爺和姑娘就要好了,怎么又打上了,姑娘,我們怎么辦啊,這日子怎么過啊。”

    若芯尤還驚魂未定,聽見旁邊晴兒在哭,這才扭過臉來看她一眼,她慢慢抬手,拿起旁邊案子上的冰敷在臉上,心里強(qiáng)迫著給她自己鼓氣:顧若芯,你要堅強(qiáng)才是,被人折辱被人虐待又如何,日子不還是要過下去么,不然你的丫頭你的兒子更沒了指望。

    劉鈺到底沒在家里留宿,氣急敗壞的去了四方胡同。

    蘇月錦見他大節(jié)下的這么晚了還來,不覺納罕,只打起小心來伺候他。

    劉鈺黑著個臉,一進(jìn)門就自顧自的躺到了床上,

    “這大節(jié)下的誰給二爺吃氣了,這是從家來?莫不是府上老爺訓(xùn)斥二爺了?”

    一面問一面給劉鈺寬衣,待外衣去了,手伸進(jìn)劉鈺的內(nèi)衣里,才覺不對,原來他是從旁的女人處來的,且是家里的,莫非是顧氏,蘇月錦剛要動氣,就見劉鈺閉著眼,將她的手從他身上拿下去:“爺要睡覺。”

    蘇月錦被劉鈺寵慣了,見劉鈺一句好話沒有,來了就要睡覺,使氣道:“二爺家里溫香軟玉的,這會子不在家里睡,又來我這兒做什么。”

    聽了她的話,劉鈺猛的睜開眼睛,怒道:“爺我去哪睡,還得請示你不成。”

    “我可不敢當(dāng),二爺一進(jìn)來就黑著個臉,二爺家里的奶奶伺候不好二爺,二爺就來擠兌我,我成了出氣的了。”

    劉鈺見蘇月錦這般拿話堵他,心口一滯,坐起身來瞪她:“呵,爺我今兒真是開了眼,你們一個個的本事不大,派頭倒不小,都敢騎到爺頭上來,爺奈何不了她,還治不了你?”

    說罷,叫了伺候月錦的子萍進(jìn)來,道:“明兒收拾了她的東西,把她送她家去,爺可不想在這院里養(yǎng)個祖宗。”

    蘇月錦大驚,忙抱住劉鈺的胳膊哭求道:“二爺何故如此,我說什么了,不過使些小性兒罷了,二爺要攆我,也給我個名頭才是,我對二爺一片深情,竟都錯付了么。”

    劉鈺推開她:“滾。”

    轉(zhuǎn)頭又躺下來,腦子里全是顧若芯滿臉是淚的樣子。

    第12章

    次日一早,紫嫣剛到鐘毓館,就瞧見若芯紅腫的臉,和脖子上的傷,又聽小丫頭說了昨兒晚上的事,不覺搖頭嘆氣。

    她見若芯早飯沒吃幾口,便走到她身邊勸解道:“姑娘的臉可上藥了?”

    若芯不語。

    紫嫣又勸:“我還是勸姑娘兩句,姑娘說些好話哄一哄二爺,這抬手不打笑臉人,姑娘你捧著笑臉對二爺,我不信二爺還下得去手,昨兒二爺不痛快,今兒我去書房回事,把我狠罵了一頓。”

    若芯看了紫嫣一眼,只道:“是我連累了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什么連累不連累的,姑娘是主我是奴,咱們在一起這些日子了,姑娘什么心性,我還不知道么,最是良善厚道的,瞧瞧阿元少爺什么樣,這都是一日日積累起來的,我是一心替姑娘著想罷了。”

    正說著,崔mama挑簾子進(jìn)來了,原來是若芯這一早沒去長春館,康氏遣人來瞧。

    崔mama見若芯臉上印著紅印子,脖子上不止一處的傷,心里明了,拉著她勸了幾句,便又出來了。

    她一時不忿,瞪著紫嫣氣道:“我說,你們二爺也太狠了,你瞧瞧把人弄的,我好容易教出來的人,這會子又跟剛進(jìn)府似的一句話也不肯說了,這,這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

    紫嫣訕訕低了頭,雖也覺得劉鈺這回實在過分,又不得不替他說話:“mama別惱,這二爺定也不是故意的,許是二人起了爭執(zhí),二爺一惱下來,手上沒輕重,姑娘嬌弱,這才看著嚇人。”

    “你好生盯著,我瞧若芯有些不對勁,別叫她出什么事兒,我去回了太太。”

    紫嫣忙應(yīng)承著送崔mama走了。

    ——

    長春館里,康氏摸著手里的佛珠,氣的咬牙切齒的罵劉鈺:“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的,非得動起手來,你也是官家太子面前有頭臉的人,打女人傳出去有臉嗎?”

    劉鈺不勝其煩:“母親,那女的什么樣你還不知道么,敢給爺臉子瞧,還反了她了。”

    “她在我這兒好好的,怎么到了你手里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還不知道你,從小的混世魔王,一句話不對就翻臉的主,她性子別扭,且扭不過來的,她既不去惹你,你怎么反倒去招惹她?”

    康氏的話如一盆冷水澆在劉鈺頭上,他為何去招惹她,這樣不識趣的女人,放著就是了,怎么反倒一點就著的惱起來,他心里隱隱覺得不對,再不敢去想。

    若芯接連幾日不曾出門,康氏知道她臉上有傷也沒怪罪,遣人給她送了擦臉和擦身的藥來。

    若芯看著那藥,心里復(fù)又涌出磨人的屈辱感,劉鈺這樣羞辱她,府上再沒人不知道的,原想她自己好好守著阿元,在府里本本分分的過日子,可如今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勞,劉鈺輕而易舉的就能將她打到地獄里,不得翻身,她越想越覺得胸口發(fā)悶,有些喘不上氣,忽就發(fā)覺身旁有人晃了晃她,抬眼一看,原來是晴兒。

    晴兒小心道:“沐浴的東西備好了,姑娘去吧。”

    若芯緩了緩神色,起身去了浴房,獨自一人在水里泡著,想把這一身的傷痛屈辱全都洗去,許是泡的舒服,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不想?yún)s做起了五年前常做的那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