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玉心田上 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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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鈺氣道:“我還不夠忍么。” “我也是納悶了,這丫頭不想伺候你......莫非,她在外邊有心上人,才如此心不甘情不愿的。” 劉鈺那臉瞬間黑下來,他早著人打聽過若芯底細和她這些年的行蹤軌跡,單調乏味的很,除了每日去堂上坐診給婦人看病以外,就是在家陪著阿元,若說有,倒真有一個,醫官齊家的一個人,那人時不時從東京去清河照顧她們母子。 崔mama聽康氏如此說,忙插嘴道:“太太,可別瞎琢磨了,真沒有的事,我旁敲側擊的問過若芯姑娘了,她這些年只一心一意的守著阿元過日子,再者說了,她一個生完孩子的婦人,還能有什么心上人能比得過咱們二爺的品貌人才。” 康氏頷首。 待劉鈺從長春館出來,就預備去西郊大營巡防,著身邊小廝去牽了他的汗血馬在門上侯著,可沒走兩步卻轉了彎,從小子們住的圍房繞了回去,徑直去了鐘毓館,對小廝道:“去書房,把上回給阿元買的小玩意拿來,吉武知道擱在哪。” 小廝田七小心提醒他:“二爺,門上的人在侯著,二爺不去西郊了么?跟陳將軍約好了去巡防,再不去晚上該回不了京了。” “叫人送信去,今兒不去了,明兒一早去,告訴魏副將,兩個將軍的營一起查點就是了。” 田七應聲去了。 鐘毓館里,阿元擺弄著劉鈺帶來的描金孫悟空小人,嘴里念著齊天大圣。 紫嫣挑簾子進來,恭敬侯在那里。 劉鈺看她一眼,問:“怎沒瞧見她來看顧阿元,之前不是一直哭什么母子情深么。” 紫嫣想著若芯在長春館還沒回來,剛要回話,奶娘搶道:“姑娘可心疼哥兒了,只是白天哥兒不是去老太太院里玩,就是在太太院里待著,不然就同五爺和嫻姐兒在一處鬧,姑娘不喜歡熱鬧,只晚上吃完飯來教哥兒寫字,哄著哥兒睡,不過姑娘日日都問哥兒的飲食,二爺回來的少,不曾碰見過。” 紫嫣剛還斟酌著怎么回,聽庭娘說的妥帖,與她對了一眼,放下心來。 劉鈺又問:“她現在在干什么?” “姑娘在太太那兒還沒回來。” 可他剛從長春館來,怎沒瞧見她,劉鈺胸口涌出一絲煩躁,心想:這女的必是躲著他。 “府里現在正在修葺外墻,閑雜人多,你們都仔細著,別叫阿元再在外墻那兒玩,省的又跑丟了。” 正說著,阿元拿起桌上劉鈺才剛叫人買來的點心,對庭娘道:“mama,糕好吃,給娘親吃。”說著就要往外跑,去找若芯。 庭娘忙拉住他:“好孩子,你娘親還沒回來呢,一會兒再去,你瞧,爹爹在呢。” 阿元伸著小手,把那芙蓉糕又遞給了劉鈺:“爹爹吃。” 劉鈺看著兒子,會心一笑,捏起來吃了。 “阿元喜歡吃,爹爹再打發人去買。” 阿元高興點頭,又塞到庭娘嘴里一塊,遞給紫嫣手里一塊,并幾個小丫頭都分了,劉鈺瞧孩子吃的香,卻將盒子里的糕分了個干凈,只剩幾塊留給若芯的,不覺心里發苦,這么小的孩子也太懂事了些。 庭娘見劉鈺臉色微變,忙又回道:“二爺不知道,姑娘教的好,小哥兒才幾歲大,卻比尋常孩子懂事的多,從來不鬧,還心疼我給他做衣裳,叫我別用壞了眼睛,說出的話兒比我親兒子還親,對陸云她們幾個小的也是jiejie長jiejie短的,奴才我活了這些年,頭一回伺候這樣的小主子。” 說著說著眼圈不由紅了。 劉鈺摸了摸阿元的小腦袋,心里說不上來什么滋味,對兒子,他心里都是愧疚,恨不得把這世上的好東西都給他。只又問了問庭娘阿元這幾日近況,就見秋桐打了簾子進來。 “二爺,太太說,讓庭娘jiejie抱了哥兒去長春館用飯。” 劉鈺點頭,俯身抱起阿元:“走,爹爹抱你去。” 他一路走一路逗孩子說話,一時不察,竟鬼使神差的問:“阿元,你娘可同你說過爹爹沒有?” 阿元小眼睛眨了眨,眼珠子轉了轉,卻是搖頭,又想起什么似的點頭道:“娘親說,說不讓阿元在爹爹和祖母面前找她,說,說爹爹會生氣,可爹爹為什么生氣阿元就不知道了。” 劉鈺又問:“旁的沒有了么?” 阿元搖頭。 劉鈺不知怎么,竟滿心覺得阿元說的太簡單了些,可那女人教的也沒錯,他心里不受用,想再問阿元幾句,又怕孩子跟人學舌,沒再問下去。 待到了長春館,康氏正坐在紅木漿砌圓桌上用飯,抬頭見劉鈺抱了阿元來,詫異問:“你不是要出城么?” 他扯謊:“怕晚上回不來,明兒一早再去。”眼睛不經意間四下掃去,不由有些失望。 阿元和劉銳坐在炕上一面玩一面吃,康氏眼睛盯著兩個孩子鬧,不曾留意劉鈺,待吃過后,各自去了。 第9章 這日,譚松玲一早來了長春館給康氏請安,進門就見若芯如往常一樣,坐在花房炕上寫字,她今天穿了耦合簇錦的挑線裙,同往日比頗有些艷麗,頭上的女醫織帶也去了,竟還戴了個翡翠簪子,心里不覺贊道:這丫頭打扮起來真是不錯,眼瞧著是想開了,不然也不會換下之前的行頭。 她走過去,到若芯對面坐下,隨手翻了翻她寫的東西:“天天寫字,不煩嗎?太太倒是囑咐你干點別的也好。” 若芯抬頭,見是劉鈺的寡嫂,忙放下筆恭敬喚了聲:“大奶奶。” 譚松玲對若芯笑了笑:“還是穿這樣的衣裳打扮人,可你穿這件兒大了些,瞧著不是給你量身裁的吧。” “是鐸大奶奶給我的衣裳。” “前兒我看云裳府的人來了,可量過身了。” “量過了。” “那也快,用不了幾日就能做好了。” 若芯點頭。 譚松玲笑著看她,雖還是不多說話,可這女孩卻也不總是點頭搖頭了,氣色好了些,偶爾說幾句打趣她的話也會羞澀的笑。 她是打心里喜歡若芯的,不只喜她溫柔恬靜,也想她這些年獨自一人帶著孩子,那境遇和現在的自己無甚分別,她丈夫劉銘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個女兒同她相依為命,這劉府富貴,也沒人薄待她,她尚覺日子艱難,更不消說這女孩帶著孩子還寄人籬下。 見屋里連翹在削蘋果,便問:“太太要吃蘋果?” 連翹笑道:“不是,是若芯姑娘喜歡吃,我給姑娘削的。” 松玲笑著打趣她:“你這丫頭,太太面前不見你有這眼力見呢。” 幾人又說笑了幾句,就見崔mama進來道:“大奶奶來了,方才太太說今兒中午去園子里置席,已經叫鐸大奶奶去預備了。” 譚松玲詫異:“不節不年的,怎么想起來置席了。” 崔mama笑道:“二爺送進來好幾簍子螃蟹蝦,廚房正蒸煮呢。” 松玲眼睛一亮:“喲,我可好久沒吃過海貨了,前兒我娘家得了一點,巴巴的叫我回去,沾了醬料,吃了兩尾大頭蝦,只覺沒吃夠呢。” 崔mama道:“大奶奶這回盡可以吃夠了,太太瞧著不老少的東西,說讓丫頭們也都去吃,這時節嘗個鮮,太太慈悲,對這些小蹄子們也太好了些。” 屋里丫頭聽了頓時高興起來,嘰嘰喳喳議論不停。 譚松玲也笑意愈濃,回頭見若芯卻還是淡淡的,她眼睛轉了轉,又問:“若芯,你喜歡吃這些海貨嗎?” 若芯搖頭:“沒吃過兩回。” “那你一會兒可得多吃點了。” “我就不去了,太太老太太不喜歡我,我去了再惹她們生氣,敗了大家的興致。” 她雖漸漸適應了這里,可這般往人群里湊,還是不大習慣。 譚松玲卻是仗義:“怎么會,不用怕,有我呢,你只管去。” 卻沒想到,康氏真沒遣人喚若芯去席上,松玲只得同娟娘崔mama一起,輪流在康氏耳邊提,可康氏就是避著沒允。 過了一會兒,長春館里的主子奴才就都出了門,去了劉府花園子里潺水榭的亭上等著吃席,屋里一時只剩了若芯。 眾人一走,若芯便將手頭抄了一半的佛經趕著寫完了,她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略收拾了幾下桌子,便要起身回鐘毓館去,不想還沒出堂屋門口,就見劉鈺一身戎裝大步從外走了進來。 乍一見他,若芯下意識里退到了堂屋邊上,往角落里躲去,生怕同他撞上了。 劉鈺正跟身旁小廝一面走一面說話,也不妨此時碰上了她,見她穿著耦合色簇錦裙子,頭上戴著翡翠簪子,整個人同之前大不同,心里一動,不覺多看了兩眼,心中暗道,這女的總算換下了那一身窮酸衣裳,如今看著可順眼多了。 可見她怯生生的,直往屋門邊兒躲,不覺皺眉,他只當沒瞧見她,大步跨進了屋里去尋康氏,母親母親的喚了兩聲,哪知屋子里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太太呢?怎么就你一個人。” 若芯頓了頓道:“去園子里吃螃蟹了。” “丫頭們也去了?” “嗯” 他想了想,吩咐她:“去給爺倒杯茶來吃。” 若芯并不知道去哪兒倒茶,平日里都是丫頭們端來給她吃,直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端了杯茶遞到劉鈺面前。 等了這半天,劉鈺面上已是不悅,可還是接過大口喝了,又忍不住抬眼打量她,可見她還是一副怕他的死樣子,便有些惱火。 他起身剛要走,忽想起什么,問:“你怎么不去園子里?” 論理丫頭們都去了,康氏沒理由不讓她去。 “莫不是你惹太太生氣了?” 若芯見劉鈺沒來由的質問她,一時委屈,抬頭瞪了他一眼:“我沒有。” 瞧著她小臉含怒蹙眉,劉鈺嘴角揚了揚:“沒有就沒有,你瞪爺作什么。” 劉鈺起身,往她面前走了走,剛要同她說,鐘毓館里也有新鮮海貨,就見若芯往后一退,咣當一聲,擺在門角案子上的釉白瓷瓶落了地。 若芯嚇一跳,轉頭看見那碎了的瓷器,頭皮直發麻,卻聽劉鈺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呵,這可是太太最喜歡的瓷器。” 她一臉惶恐的回頭看他,蹙著的眉更深了。 “誰在屋里,打碎了什么?” 看門的王mama聽見聲音走了進來,見是二爺和若芯在,又一地的碎瓷片,心想二爺不待見這姑娘,別是二人起了沖突,忙行禮道:“原來是二爺來了,二爺可有什么吩咐,這會兒子院里丫頭都不在,有什么招呼我就是了,這打碎的我來收。” 又對若芯說:“都中午了,姑娘怎么還不回去,快回吧。” 說著往外推若芯出門。 若芯見王mama替她解圍,感激之余,小聲說道:“mama,這瓷器是我不小心打碎的,mama收的時候小心些手。”說完慌慌張張的走了。 劉鈺看著若芯出了長春館的正門,愣了好一會兒,回頭問王mama:“太太怎么沒叫她去園子里?” 王mama不由尷尬道:“這....太太也沒說不讓姑娘去,丫頭們都去了,姑娘若去,太太還能說什么不成。” “也是,這性子怎么這么別扭。” 王mama聞言笑了笑:“二爺可別說這話了,若芯姑娘如今很有些樣子了,以前我可是沒聽姑娘說過兩句話,那豈止是別扭,簡直鼻子眼睛橫豎都不是,可方才你也聽見了,竟還囑咐我小心手。” 劉鈺譏笑一聲:“識相就好。” 又說:“回頭太太問,就說那瓶子是我弄碎的,我叫紫嫣找一個差不多的補上。” 說罷,去了園子里尋康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