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精沒有好下場 第9節
紅蓼從乾坤戒取出一個本子,還有一支炭筆,很簡單的凡物,無任何法力加持。 “這是你打坐的時候我趁著做飯間隙制的,你隨身帶著,便能同我說話了?!?/br> 慈音看著遞到身邊的筆和本子,本子其實就是宣紙疊在一起,又簡單用線裝訂過。 炭筆更是不值一提,是凡人都不會用的廉價東西,稍微有些底蘊的凡人家中都會置辦筆墨。 他抬手接住,握在手中,長睫掩去眸光,看不出在想什么。 紅蓼也跟他一樣盤起腿,托著下巴似不經意道:“咱們這就來試試如何?我剛好有些好奇,你們凡人也會打坐嗎?救你回來都沒見你睡過覺,似乎一直在打坐,這和修士好像啊。” 一句“好像啊”,仿佛隨口說說,可慈音很清楚,這絕不是隨口一問。 她慢慢悠悠靠過來,悄無聲息地打量他的神情變化,見他毫無異樣,清冷疏淡地執起炭筆,在她親手制的本子上慢慢寫起字來。 炭筆與毛筆還是差得多,握筆方式也不一樣,慈音是第一次用,但不妨礙他用得很好。 他生來智極,無論何種術法、神器到了他手中都能參透,使用得游刃有余。 這雙常握仙兵神器的手,此刻握著炭筆簡單寫下一行字,也顯得那么從容不迫,措置裕如。 【凡界觀中道士,寺廟僧徒,亦會打坐修行?!?/br> 這不是撒謊,只是避開他自己轉移了話題的對象。 凡人之中供奉各路神仙的不在少數,道觀寺廟也很多,他們平日里修行的方式也是打坐念經。 長年打坐的話,能維持這個姿勢睡眠也不是難事。 只是凡人無靈根在身,打坐只能修身養性,并不能增加修為罷了。 紅蓼悟了,原來他是凡人道士?氣質倒是很合。 仔細觀察了一下他周身靈氣,只在他身邊徘徊,并不會如尋常修士一樣自然而然地納入體內,可見身份確實沒問題,果然是她想多了。 “你還要照鏡子嗎?”心里舒展了,她又開始得寸進尺,道士??!更有感覺了好不好! 她湊得很近,幾乎貼在他身上問詢。慈音靜靜看著她,四目相對,他們距離那樣近,呼吸都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紅蓼綰起的小髻上簪著雪色珠花,精致小巧,很適合她。 她輕紗紫裙由一條銀帶束腰,腰身盈盈細細,帶子上掛著的銀飾鈴鐺隨著她靠近叮當作響。 慈音神色平淡地抬起手,一手將她推開,一手伸到她面前。 這是要照的意思。 紅蓼笑了,順從地將滌塵鏡拿出來,在催動之前,忽然神神秘秘地笑了一聲。 笑聲輕盈,帶著幾分取巧,慈音尚不明其意,臉頰就被親了一下。 他一震,雙眸瞬時睜大,神色冷冽肅殺。 紅蓼有點害羞,沒去看他的表情,捂住臉說:“幫你這么多次,稍微收點報酬不過分吧?” 她快速說完,將滌塵鏡打開籠罩著他,轉頭跑到了光照之外。 她還記得上次照鏡子后的異樣,哪怕還需要療傷,也不打算再嘗試這種方法。 走遠了一些,她感覺臉不那么熱了。 真奇怪,只是親個臉而已,多么純愛的行為,她怎么會這么緊張無措? 手腳還有點發麻,紅蓼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慈音長得太仙男了,親他讓人有種褻瀆神靈的感覺,所以才會這么刺激。 真棒!她就喜歡刺激的! 紅蓼覺得自己站起來了,蠢蠢欲動還想做點什么,可以回頭,目光觸及慈音的模樣,心跳又漏了一拍。 滌塵鏡的光籠罩著他,他一手捂著臉頰被她親過的地方,氣質高貴,剔透空靈,只差眉心點一朱砂,便是謫仙入界,神佛降世。 他自始至終盯著她,眼神有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她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膝蓋發軟。 這不對勁。 這不應該。 他是個凡人,完全在她掌控之中,為什么一個眼神而已,就讓人這么害怕? 而且她也沒特別過分吧,只是親下臉頰,她長成這個樣子,還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算他都不吃虧啊。 紅蓼鼓勵了自己,頂著壓力尋了離他不遠的地方,故作鎮定地盤膝坐下。 她也得好好療傷,穿到修真亂世,仙族都不能自保,她身上帶著傷始終算不得安全。 他要看就看,她自修她的。 與慈音不一樣,紅蓼療傷沒藏著掖著,靈氣在她周身聚集,后又被納入體內,幾個來回就似已穩穩入定。 慈音始終不曾轉開視線,只慢慢拿開了輕撫臉龐的手。 忽見紅蓼突然睜開一只眼朝這邊飛快地瞄了瞄,被他發現,立刻緊張地閉上。 …… 原來并未入定,打著坐還留了一只眼睛在放哨呢。 慈音看著自己的手,翻轉輕旋,嘴角勾起,無聲輕嗤。 小狐妖,真不知該說她是膽大包天,還是膽小如鼠。 第八章 尚算相安無事地到了深夜,慈音仍在照滌塵鏡,面色平靜,穩定從容。 紅蓼的情況就不算好。 她早從入定中醒來,手撐著地面,臉頰緋紅,急促地喘息。 她實在喘得厲害,慈音難以忽視,他倏地睜眼,眼底清明,冷淡而嚴肅。 紅蓼沒注意到他,她連自己都快顧不住了。 分明沒照那鏡子,身子卻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自頭頂到腳心都是火熱的,急需紓解。 她上次就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了,一回生二回事,只是這次明顯比上次更嚴重,她忍耐很久也不見好,快要撐不住了。 距離上次照鏡子也沒多久,怎么又這樣了。 難不成離鏡子的光稍微近一點都不行? 紅蓼忍了一身汗水,銀色的發絲黏在頰畔和白皙如綢的頸項上。 她閉了閉眼,終于有些捱不住,手沒了力氣,軟軟地倒在地面上。 好難受。 眼前模模糊糊,好像看到誰的影子,她這會兒也分不清是誰,好像是誰都可以,誰都無所謂,手一伸就抓住了對方的衣袖。 有些熟悉的布料……是慈音,這衣裳還是她給他置辦的,所以記憶深刻。 她稍微清醒了一些,眼前光線明晰了不少,看到慈音半蹲在她面前,慢慢將她扶起來,她一點力氣都沒有,整個人都靠在他的手臂上。 他身上涼涼的,靠著很舒服,她貼著她,忍不住喟嘆一聲。 慈音墨發半披,身著交領寬袖白衣,腰間綁著最平常不過的寬布腰封,哪怕身著如此樸素的衣飾,他身上依然有一種高不可攀的俊美。 他的手在她背后幾處用力地點了幾下,紅蓼似乎就感覺好了一些。 一開始以為是錯覺,可身上熱度漸退,她就知道是真的。 難不成是因為碰到男人了? 紅蓼視線落在慈音的下巴上,她還靠在他懷里,頭枕著他的肩,能聞到他身上幽遠的檀香,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沒事。”她稍微好了點兒,就沙啞地開口安撫他,“你別怕,我不會有事的?!?/br> 在她看來,慈音誤入此山,出了那樣大的意外,好不容易被她所救,一定很擔心她再出事,從而失去自己這個庇護所,又回到之前那樣。 慈音也猜得到她為何這樣說。 他沉默著,不能說話省了他不少事。 紅蓼好起來后也不主動起來,他不輕不重地推了一下,她才扶著腦袋緩慢起身。 這會兒她已經完全恢復理智,也想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怕不是鏡子的問題,是她中了什么毒。 這已經是她來之后發作的第二次了,頻率特別高,現在雖然暫時熬過去了,但下次再來估計更兇。 按她以前看小說的了解,這種毒都很厲害,要是不解恐怕會死得很慘。 想到自己的美貌,紅蓼唏噓不已,暗暗發誓在下次毒發的時候,一定不能再硬熬了。 至于用什么來解毒…… 找藥要解開原身的過去,看這毒發頻率肯定是來不及,所以……她將視線定在了慈音身上。 狗妖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找狗妖解毒,所以這里只有慈音了。 她本來也對他有這個企圖,現在不過是更堅定地要達成所愿。 她特別慶幸自己一時色迷心竅救了他回來。 紅蓼眼睛還紅紅的,她撐著手臂挪到慈音身邊,他已經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拉住他的衣袂輕輕扯了一下,像是在撒嬌。 撒嬌。 多新奇的體驗。 竟有人敢向他撒嬌。 慈音逆光低頭,面色看不清晰,紅蓼卻莫名地害怕。 可她很快又調整了過來,怕什么怕,都要死了有什么好怕的,面前又不是刀山火海,只是一個沒有靈力的凡人,就算她想用強,他也是反抗不了的,更何況她還沒那么做。 紅蓼鼓足勇氣正要開口,慈音忽然蹲下來,極近地逼視她。 紅蓼腦子一空,整個人沉入那雙深邃清寒的眼睛里,完全忘了自己本來要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