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114節(jié)
對著榮烺純真清澈的眼睛,齊尚書不覺露出笑容,想著小孩子雖然偶爾會淘氣,也是有許多讓人喜歡地方的。笑著接過,“謝殿下,臣便不客氣了。” “不用客氣啊。”榮烺自己也挑了只又大又甜的,師徒倆就一起吃起梨來。 齊尚書同榮烺說了國子監(jiān)改制的進程,“如今剛?cè)肭铮葑雍檬帐埃盐鹘紙@子收拾出來,桌椅板凳的擺放齊當(dāng),便可將人遷過去了。” “若這樣,明年應(yīng)該有些樣子了。”榮烺說,“官學(xué)招生考試也剛剛結(jié)束。” “我聽說博義館那邊報考的人遠不及新館的多。”這事兒在帝都都成了笑話,連博義館里讀書的官學(xué)生,都有好些想走門路走關(guān)系,想把孩子轉(zhuǎn)到新館那邊去。奈何當(dāng)初聯(lián)名上書搞靜坐的事鬧的太大,如今官學(xué)館長白翡白大人,但凡有人找到他,他立刻就把當(dāng)初的聯(lián)名書拿出來給請托人看,直看的人了無生趣,回家也只能抽自家那不長進的混賬東西! 榮烺已經(jīng)看過今年新招的官學(xué)名單,道,“白大人還是很公正的。” 榮烺問,“讓蔭生遷到西郊新國子監(jiān),朝中反對的人多么?” “不會比當(dāng)初遞折子反對國子監(jiān)改制的人更多了。”齊尚書提醒一句,“殿下,如今能得秀才、舉子功名的,您以為真有幾個是寒門出身呢?” 榮烺閱歷尚淺,不解齊尚書的意思。 齊尚書道,“殿下以為寒門是什么樣的?” 榮烺想了想,“家境普通,沒有做官的人家。” 齊尚書唇角微彎,“殿下說的對,世俗中的寒門就是這樣。家里普通,沒有做官的人,便已可稱寒門。這樣的人家,想供養(yǎng)出一個秀才舉子都是很困難的。國子監(jiān)里的舉子秀才們,六七成出身官宦之家。” 榮烺很驚訝,“是這樣?” 齊尚書頜首,“不管是書香門第,還是小官宦之家,總歸家里薄有家資、略有門第的占大多數(shù)。您想,國子監(jiān)改制之事一定,恩蔭子弟再重要,重不過有功名的子弟。他們是不會反對的。” 榮烺年紀(jì)尚小,齊尚書不豫多提,轉(zhuǎn)而道,“聽說殿下在準(zhǔn)備秋狩的事了。” “嗯。內(nèi)務(wù)司已經(jīng)把我秋狩的行頭都準(zhǔn)備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公主有心顯擺,做臣子的自然得捧場,齊尚書點頭,“那臣要開開眼界了。” 榮烺便很高興的令宮人取來自己的弓箭,還有自己的小佩刀。榮烺用的東西,自是精致的了不得,箭囊都是掐金挖花精致極了,箭矢上都刻著梨花模樣。倒是小佩刀不一樣,刀鞘深灰,樸素大方。齊尚書抽出小佩刀,寒光微閃,齊尚書頜首,“這刀不錯。” “當(dāng)然了。這是母后送給我的,是顯烈皇后小時候用的。” 齊尚書隨手舞出刀式,“嗯,給殿下用再合適不過。” 師徒倆聊著聊著,就約好明日休沐一道出宮逛逛。 眼見天色不早,齊尚書起身告辭,榮烺熱情留飯,“齊師傅您留下一起用晚膳吧。” “不了,明早殿下請我早飯。” “行啊。”榮烺是個大方人,“你選地方,我請客。我早上也就不用膳了,齊師傅你早點來。” “知道。” 榮烺把齊尚書送到宮門口,這才到正殿找祖母說話。 第157章 殿下 正文第一五七章 第二日一早,榮烺還在晨練,齊尚書就進宮了。 他先在廊下等了片刻,就見榮烺與鄭太后有說有笑的走過來,二人皆是一身勁裝打扮,榮烺還挽著自己的小佩刀,小臉兒紅撲撲的,額角微濕,鼻尖兒沁著細細汗珠,像是晨光下的一粒小珍珠。 齊尚書上前見禮,榮烺高興的跟祖母說,“齊師傅果然有信用。” 鄭太后擺擺手,示意齊尚書不必多禮,與榮烺道,“你這就去換衣裳吧。” “齊師傅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衣裳就來。” “是。殿下不必急,慢慢來。” 齊尚書隨鄭太后到正殿說話,原本他是擔(dān)心榮烺性急,才說慢慢來的話。不料,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齊尚書心內(nèi)無語,原想女子愛打扮,出門拖沓,也該是少女或者已婚婦人如此,不料榮烺這么個小女娃也這般愛美。 頭上的單髻梳編成小辮子再扭成花,簪上珍珠花釵,身上也換了籠著霧一樣輕紗的小裙子,腰上墜著香包,耳上掛著明珠,小女娃還沒到涂脂粉的年歲,但眉心間貼了花鈿,精致的很。 “殿下再不出來,臣就要在太后娘娘這里討口飯吃了。” “我也有些餓了。要不咱們用過早膳再出門?”榮烺有晨練習(xí)慣,她又愛潔,晨練后就要沐浴,肚子早就叫了好幾聲。 鄭太后不勉強,“你倆隨意。” 倆人干脆就在鄭太后這里用早膳,榮烺與柳嬤嬤道,“炭腌菜來一碟,還有紅湯羊rou面來一碗,齊師傅喜歡。”她時常與齊師傅出門,知道齊師傅的喜好。榮烺很細致,“面上疊兩塊燉的爛爛的燜羊rou。” 柳嬤嬤含笑答應(yīng),“奴婢記得了。”下去吩咐不提。 齊尚書道,“臣攏共就跟殿下吃過一次羊rou面,殿下就記得了。” “當(dāng)然啦。齊師傅你吃羊rou時的神色跟吃別的東西不一樣。” 齊尚書素來坦然,“臣年少求學(xué)時,秋冬天寒,羊rou吃了暖身子,便一直忘不掉了。” “我也愛吃羊rou。燜著吃炒著吃燉著吃,都好吃。”榮烺發(fā)表一通對羊rou的看法。 宮人流水般捧上早膳,鄭太后提醒榮烺一句,“快用膳,再叨叨飯都涼了。” 榮烺吃飯不磨唧,很快就用好早膳,丁香茶漱過口,就帶著林司儀等人與齊尚書一同出宮逛去了。 昨兒倆人就約好去西郊國子監(jiān)的新園子,看看收拾的如何了。 榮烺照例騎著她的小矮馬,因是休沐日,街上格外熱鬧。榮烺就喜歡熱熱鬧鬧的,她還遇著熟人了。羅公府的馬車靠邊停下,車簾掀起一角,羅湘不好直呼榮烺為殿下,便喚林司儀一聲,“林mama。” 林司儀尋著聲線望去,看到羅湘,轉(zhuǎn)而提醒榮烺一聲。 榮烺正滿大街看熱鬧,她與羅湘也時常見,但在街上遇見,感覺就不同。榮烺驅(qū)馬過去,羅湘也扶著侍女下車,在羅家馬車畔騎一高頭駿馬的也是羅家子弟。 羅公子一見meimei下車,便下馬去扶,還問meimei,“是遇著朋友了?”他并不認得榮烺,好在他認識齊尚書,見齊尚書在榮烺身畔隱隱站在從屬之位,再聯(lián)系到榮烺的年歲,立刻便知榮烺身份了。 羅湘上前一步按住要下馬的榮烺,“您就別下來了。” 榮烺便沒再下馬,對微微躬身的羅公子略一擺手,“在外不必多禮。”問羅湘,“你們這是做什么去?” 羅湘有些羞澀,“我聽阿史說,九月秋狩,您都帶我們?nèi)ァN覔?dān)心弓箭生疏,趁著休沐我二哥有空,讓他陪我去店鋪挑張好弓。” “這話是!前兒阿史進宮我跟她提過,原想著下月咱們聚會時一塊跟你們講,你們消息真靈通。” “這好事阿史哪兒忍得住不告訴我們。”羅湘嘴角彎彎,滿臉笑意,她并不打聽榮烺要去哪里,也不多說話,就道,“不耽擱您了,您跟齊師傅必然有正事。” “行,你們也去吧。” 榮烺齊尚書一行走遠,羅公子這才扶著meimei上車,自己把馬丟給書童,轉(zhuǎn)而跟meimei擠上車,小聲說,“阿湘,那就是公主殿下啊。” “當(dāng)然了。你不會才知道吧。” “知道啊,但也得再問你一遍才能確定。”羅公子正當(dāng)少年,回想剛剛面見榮烺的情形,感慨道,“殿下果然龍姿鳳章,尊貴極了。” 羅湘道,“公主的好處還不只在身份上。” 榮烺一行很快到內(nèi)城城門口,這次是齊尚書遇到熟人,“啊,凈之,前兒在先生那兒還提起你,我還說調(diào)令五月初就下了,你怎么還沒到。” 齊尚書的熟人生得面闊腮方,堅毅疏朗,頜下留著齊整短須,瞧著似是年長幾歲。但聽他說話,又是比齊尚書小的,“接了朝廷調(diào)令,也得把手中事務(wù)全交接好才能動身。齊大哥,你這是要出城去。” “嗯。帶小姐出城逛逛。”齊尚書見到熟人欣喜太過,一時忘了榮烺,此時方介紹給朋友,“這是我女弟子。” 榮烺對這位新任太仆寺卿略一頜首,“小丁大人。”她在祖母那里看到過新任太仆寺卿的調(diào)令,這人是丁相的長子。 就是相貌與丁相不大相似。 后面女眷車輛聽到交談聲,著婆子過來相詢。丁大人笑著與婆子道,“你與太太說,我遇著齊大哥了。讓阿歡過來,見一見伯伯。” 一時,后頭車里下來個七八歲大的少年,這少年形容相貌更似祖父。舉止也很斯文有禮,站在父親身畔向齊尚書行禮,齊尚書摸摸他的頭,與丁大人道,“阿歡出生的事,我還是在書信中知曉的。一轉(zhuǎn)眼,阿歡都這么大了。” “是啊。”丁大人很欣悅的模樣。 齊尚書同阿歡介紹榮烺,“這是我女弟子,也是你祖父的弟子。唉喲,輩份怎么算?” 榮烺一笑,“各論各的就行。”自腰間取下一塊玉佩遞給丁歡,“丁相見到你們來,必然心喜。第一次見,拿著玩兒吧。” 丁歡立刻想到他祖父現(xiàn)在給誰做先生,還有榮烺賞賜他玉佩的神態(tài)語氣。還有這位齊伯伯,能被齊伯伯稱為女弟子的人是誰。 丁大人也反應(yīng)過來,父子倆都很機敏,知道榮烺微服,不能磕頭見禮,便都微微躬身,道了句,“小姐。” 丁歡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玉佩,“謝您所賜。” “不必這樣客套。我與丁師傅就似朋友一般。” 丁大人也不能不讓女眷露面了,同兒子道,“與你母親jiejie講,有貴客,讓她們下來見貴客。” 榮烺倒是攔了,“何需這樣大作排場,以后有的是見面機會。”她知道外地不比帝都民風(fēng)開放,至今許多地方女眷仍是不在外露面兒的。 榮烺還著急去西郊看園子,便與齊尚書道,“齊師傅,咱們先走吧,也讓丁大人他們回家,丁相肯定也盼著他們哪。” 齊尚書道,“很是。” 便與丁大人一家告辭,帶著榮烺先出城去了。 經(jīng)過丁家女眷的馬車時,那靚藍車簾被輕輕揭起一角,露出一雙極美杏眸。 出了內(nèi)城,便是外城。 外城也是極繁華的,車輛人口來往不絕。榮烺一向有什么說什么,想到剛剛的丁大人,就同齊尚書道,“風(fēng)儀氣韻較丁相就差遠了。” 齊尚書道,“您眼光太高。” “高么?”榮烺斜向上望齊尚書,頜首,“起碼也得齊師傅這樣吧。” 齊尚書險沒厥倒,“什么叫起碼,你看到幾人能與我相比的?” “好些啊。丁相、顏相、還有鄭國公,其實史師傅神采也不錯,但他比較笨,所以綜合上他是不及齊師傅您的。” 齊尚書被榮烺對比的身心舒泰,“您這可過獎了。” “我是實話實說。” 倆人閑話間到了西郊,郡王的園子,即便久不住人,內(nèi)務(wù)司也一直有維護。唐祭酒也在園內(nèi),檢查園子的裝潢進度。 這園子頗是寬敞,里面亭臺樓閣俱全,還有處極寬敞的戲臺。 唐祭酒準(zhǔn)備改為宣圣堂,供孔圣人像,以后便在此講書辯經(jīng),也做季考學(xu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