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115節(jié)
這園中有許多珍貴花卉,唐祭酒請了行家來估價,換了便宜好養(yǎng)活的種。另外,園中貴重木料一概變現(xiàn),換成樸實便宜的木料,以免發(fā)生宗學那種偷桌偷椅的事,忒丟臉。 榮烺嘆服,“唐祭酒,你祖上出過神仙的人家,竟這般會過日子。”唐家也是幾百年的顯赫人家,但與旁的人家有個身居高位的祖宗不一樣,唐家祖上出的不高官,是活神仙。 人家這神仙跟普通神仙不一樣,據(jù)說出神仙后,唐家人從不求仙問道,都是走讀書仕途的路子。 唐祭酒笑答,“神仙是祖上的事情了。臣等即是凡夫俗子,就得講凡世生活。” 榮烺經(jīng)歷過博義館靜坐之事,問唐祭酒,“國子監(jiān)現(xiàn)在可還安穩(wěn)?” “蔭生自然不愿,只是此事也由不得他們。”唐祭酒道,“殿下放心,臣心中有數(shù)。” 榮烺頜首。 園子極寬敞,前后兩座校場,地面依舊平整牢固,榮烺不禁感嘆,“怪道史書說荊孝王當年,宗室武功第一。” “史書上說孝王與太.祖極為融洽,怎么他的園子倒在郊外?” 齊尚書沿著斑駁臺階走上點將臺,道,“帝都城內(nèi)房舍擁簇,哪兒有這么大地界兒。孝王王府在城內(nèi),特地要了處郊外的園子,就圖郊外寬敞。” 榮烺放眼遠望,想著當年孝王在此點驗兵馬校衛(wèi)的模樣,感慨道,“當年孝王定想不到,幾十年后,這里竟做了新國子監(jiān)。” 齊尚書輕拍將臺木欄,“世上沒什么是不變的。” “怎么能這么說?像我對齊師傅你的敬意就永遠不變啊。”榮烺道。 聽著榮烺的童言稚語,齊尚書輕輕笑起來,“什么時候殿下真正覺著,我齊某人不過如此。那時候,殿下也就長大了。” 榮烺不服氣的翹起嘴巴,“雖然我年紀還小,可我心里已經(jīng)長大了。” “是臣有些傷感了。”齊尚書露出一個笑意。 “齊師傅你傷感什么!”榮烺仰頭站在齊尚書身畔,越是小孩子,越喜歡打聽大人的事。 “沒什么,臣只是擔心國子監(jiān)的事會不順利。” “怎么可能?我看這園子再有倆月就能修好了,到時國子監(jiān)一分為二,新規(guī)便可施行。” “希望能應了公主這話。”齊尚書道,“臣在朝多年,獨國子監(jiān)改制,不希望出一絲差錯。” 榮烺也能感覺到齊師傅對國子監(jiān)改制的重視,她安慰齊師傅,“齊師傅你就放心吧。有你、有我、有唐祭酒,肯定會順順利利的。” 秋風吹散秋陽的炎熱,齊尚書望向榮烺,“有殿下的支持,一定能順利。” 第158章 殿下 正文第一五八章 第二天上午,原本是齊尚書的課,結果卻是史太傅前來。榮烺有些奇怪,以為史太傅記錯了,正要問,史太傅已經(jīng)躬身行禮,榮烺還半禮道,“史師傅不必多禮,您今兒怎么來了。” “國子監(jiān)那邊有事,齊尚書抽不開身,便與臣換了課。”史太傅道。 “什么事?”榮烺問。 “臣又不是禮部尚書,哪里清楚。”宮人捧茶放到史太傅的授課書案上,史太傅向來閑話少,同榮烺道,“殿下,該讀書了。” 榮烺根本不吃他這一套,道,“您就是不告訴我,我下課也能知道。能讓齊師傅跟您換課的,能是小事?” 真淘氣呀。 史太傅每每給榮烺上課都要受榮烺這古怪精靈的折磨,好在時間久,史太傅也被“折磨 ”出了一道應對之策。他既為先生,便凡事以榮烺的課業(yè)為主,道,“臣并非不想告知殿下,只是擔心殿下定性不足,驟聞這樣的大事,怕要定不下心聽臣課功課了。” “不會的。既是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再怎樣令人震驚,也改變不了事實了。祖母以前就教過我,不要為發(fā)生的事所耽擱,要著眼于當下。”榮烺道,“再說,明兒才是史師傅您的課,我們都沒帶書本,還得著宮人回去取。” 看榮烺保證不分心,且的確取書本也得時間,史太傅便與榮烺講了,“昨晚西郊,就是內(nèi)務司劃給宗人府的那園子失火,非但園子燒沒了,聽說還燒死幾個看守的差使。” 榮烺雙眼猛的瞪大,榮玥更是發(fā)出一聲驚呼,鄭錦更是問,“怎么會失火的?” 顏姑娘姜穎更是紛紛看向史太傅。 榮烺也在等著史太傅的回答。 史太傅輕輕搖頭,“具體情況臣是真的不清楚,齊尚書下朝便趕過去了。天干物燥的,也難保下頭人不當心。” “可這也太不當心了。”鄭錦說。 榮烺眉尖輕皺,與顏姑娘幾人道,“昨兒我跟齊師傅過去,看那邊事事井然有素,雖有做工的人,也并不雜亂,怎么突然就著火了?” 顏姑娘道,“衙門失火,必然要請刑部或大理寺懂行老手過去調(diào)查失火緣由,具體如何,殿下等上兩日便知。” 榮烺道,“這一失火,國子監(jiān)改制之事又要拖延了。” 鄭錦寬慰榮烺,“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想到會失火呢。” “是啊。” 史太傅道,“都收收心,咱們這就上課吧。” 榮烺很為國子監(jiān)感到可惜,但旁的事興許她還能幫忙,失火的事只能先調(diào)查了。榮烺坐回自己的座位,宮人已取來要用的書本,榮烺便先上課了。 當天中午,齊尚書便到萬壽宮求見鄭太后,大致說了關于西園失火情況的調(diào)查。 “已在廢墟里搜撿了一遍,起火地點是在守門胥吏的屋子里,那胥吏也燒死了。死因還得忤作剖尸驗過才能確定。”齊尚書稟道,“廚房有油漬燃燒后的痕跡,不過廚房本就是做飯的地方,何況廚房離胥吏值房隔著一條花帶。” 鄭太后問,“火什么時候起來的?” “亥正便見了火光,原本西園寬闊,不至燒到此地步。偏昨晚刮了一宿的東北風,火仗風勢,將園子燒的就剩些光禿禿的門框房框了。” “讓刑部大理寺一起查,勿必將事查清楚。” “是。” 接下來委實沒什么好消息。 西園失火按理與唐祭酒無干,可他既掌國子監(jiān),也得擔些責任。說到西園失火之事,榮烺都跟祖母、父親說,“沒人比唐祭酒更難過的了,他一心都撲國子監(jiān)上,休沐日都去西園盯著。” 榮晟帝道,“平時看唐祭酒當差也還用心。” “是吧。”榮烺看父親也贊同自己觀點,便道,“父皇,還是另選處宅子給國子監(jiān),西園燒成那樣,短時間內(nèi)是用不了了。” 榮晟帝道,“西園剛剛失火,總得先查明緣由,再說另賜宅院之事。” 榮烺不解,“為什么?” 榮綿道,“阿烺,唐祭酒平時當差雖得力,可西園的案子也得查明白。” “西園失火,總不可能是唐祭酒干的啊。”榮烺道,“燒已燒了,總得往前看。” “首先,西園失火,唐祭酒便有御下不嚴之過。唐祭酒一人勤勉沒用,得下頭人悉數(shù)用心當差,才能避免再有閃失。國子監(jiān)改制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亡羊補勞,猶未晚矣。”榮綿不贊同立刻再賜國子監(jiān)宅院。 兄長這話也在理。 榮烺無話可辯,點頭,“這也是。” 唯一慶幸的就是,御史臺也沒拿這事做文章參劾唐祭酒。 唐祭酒的請罪折子也被留中。 第二天齊尚書來上課,榮烺問起西園的案子,齊尚書道,“一切都得調(diào)查結束才能知道。” 榮烺問,“唐祭酒還好吧?” “哪里好的起來。”齊尚書嘆口氣。 “等案子查清會好起來的。也借這機會整肅一下國子監(jiān),那些尸位素餐當差潦草的,趁早都清理出去。”榮烺道。 齊尚書聽她小大人似的說話,露出微微笑意,“殿下又替唐祭酒在太后娘娘和陛下跟前說好話了。” “我是實話實說。唐祭酒心里還不知道怎么傷心難過,最不愿意國子監(jiān)出事的就是他了。” “殿下別再替唐祭酒說話了。” 榮烺挑起眉毛,訝意的看向齊尚書,齊尚書道,“唐祭酒在這個位子坐不了多久了。” “不會的。父皇、祖母并沒有生唐祭酒的氣。” “殿下聽我說。”齊尚書道,“娘娘與殿下自然圣明燭照,但一定會有人趁機將唐祭酒從國子監(jiān)驅逐。” “是不是那些不希望國子監(jiān)改制的人?”榮烺問。 “不全是。”齊尚書道,“還有希望國子監(jiān)改制的人。” “為什么?”榮烺想了想,“是覺著出了西園的事,唐祭酒才干欠缺,不足以做好國子監(jiān)改制之事?” 齊尚書唇角翹了翹,沒說話。 榮玥忍不住小聲說,“可那是意外呀。” 鄭錦道,“玥玥姐,即便是意外,可國子監(jiān)出這么大事,唐祭酒肯定也要擔些責任的。” 顏姑娘長睫一眨,眉頭皺了一下又很快松開,心里很替唐祭酒可惜。 榮烺正色道,“國子監(jiān)改制的整套規(guī)章舉措,都是唐祭酒提出來的。即便西園之事,唐祭酒要擔責,我不信還有比唐祭酒更適合主持國子監(jiān)改制的人選。” “殿下高看唐祭酒,也低看了朝中百官。”齊尚書道。 榮烺有些氣,怒視齊尚書,“齊師傅你今兒怎么回事,總給我泄氣!” “臣是同殿下說實話。第一,唐祭酒并非不能替代;第二,國子監(jiān)的新規(guī)章已出,朝中人才濟濟,難道就沒一個照葫蘆畫瓢的?您也忒看輕滿朝文武了。” “可這事是唐祭酒提的,也一直是唐祭酒張羅。唐祭酒未有大過,怎么能換人呢?” “殿下此言在理。如果我是想取而代之之人,此時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唐祭酒拉下來!”齊尚書道。 榮烺瞪著齊尚書,“世上竟有這樣壞的人!” 看榮烺眼中一派明凈天真,齊尚書道,“殿下只管細心看,您就會明白了。” 能有什么事呢? 榮烺心中好奇,卻沒有追問。她感覺得到,齊師傅這是讓她自己體會。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齊尚書的烏鴉嘴奏效。沒幾天,江南道巡察御史上本,奏唐氏子包攬訴訟,橫行鄉(xiāng)里之事。 御史上本,榮晟帝便要問唐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