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1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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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時辰前。 西三衛的營門大開。 盾陣擺在最前面,騎兵列陣而出,步兵緊隨其后。 在前排的遮擋下,炮車悄無聲息地推到陣前。 魏泰領兵在前,他耳畔一直回蕩著嚴瑜的那句話“是時候亮出我們的忠心了”。 西三衛能在姜家控制西境的時期保存下來實力,是因為魏泰奉行能守不攻。以當時的軍餉,死傷一個兵的銀子,魏泰都負擔不起。跟他講什么條件都沒用,他就只想節衣縮食地守著營門外那道定侯山的山口。 若以從前的風格,他今日不會開門出兵。 但是西境換天了。 蒼龍軍的軍義是“不失寸土,不棄兄弟”,他不能看著幾十里外的援軍陷于危難。 圍西三衛的漠狄兵萬萬沒料到魏泰會主動出擊,以他們多年對西三衛的了解,魏泰是不可能出兵的,這是他們的第一個措手不及。 而當他們看到魏泰的騎兵分開,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炮口時,漠狄兵迎來了第二個措手不及。 神機炮打出的炮彈猶如怒吼的巨龍,漠狄兵被炸得頭暈眼花,只能往外撤到神機炮的射程外。 漠狄留在此處領兵的只是個副將,他本以為此戰不過是耗時間,陡迎突變,他在倉促間亂了陣腳,他被炸懵了,心中盤算著狄嘯大約已經得手了,他在這纏斗不值,若損傷了兵馬交代不了,當即想都沒想,領兵就撤。 魏泰回身,朝營樓上的嚴瑜做了一個抱拳禮,嚴瑜輕輕對他擺手,啟唇說了什么。 魏泰看懂了那唇語,嚴瑜說的是:“回救主力,凱旋歸來?!?/br> - 宋北溟往東再跑了幾里地,停在了前方的山路前。 再往前是一段山地,騎兵跑不開,而過了那段山地,離西二營就不遠了,漠狄兵到此時此地都沒出現,這說明西邊沒有埋伏。 那么危險必定在東邊。 宋北溟勒馬掉頭。 宋北溟的五千騎兵撞碎雨簾,急速回撤。 他行事果斷,在途中命人去西二衛調兵補充主營,又在路過主營時,帶走了主營兩萬兵。 離漢臨漠出兵已過去大半日,層云漸散,有夕暉透云而來。 狂風驟雨退去,天地間只剩安靜的細雨。 海冬青和信鴿恢復了通信,宋北溟接到鴿部的消息,知道了仙女湖畔的戰況。 宋北溟把軍報捏在掌心,那四千蒼龍軍危急,漢臨漠生死不知,他擰著眉叫人給總督府傳信。 宋北溟不敢想,若是沒能帶回漢臨漠,他的微雨會何等難過。 泥濘的路不好跑,急行軍速度受限,宋北溟策馬在前,連騎術最好的騎兵要跟上他,都很是吃力。 然而還是不夠快,時間要來不及了。 人命就在須臾間。 - 漢臨漠的鎧甲上遍布血跡,既有敵軍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的右手劇烈顫抖,戰馬也受了傷,他從馬上翻滾而下,在起身的空隙,瞧了一眼后頭倒下去的戰士們。 四千蒼龍軍,所剩無幾,他一個都帶不回去了。 數道刀光朝他劃來,漢臨漠抬臂格擋,他已近力竭,每一招都變得吃力。 最要命的是右手已經麻木了,漠狄兵也瞧出他強弩之末,誰都想要他的腦袋。 漢臨漠的表情始終冷漠,看起來沒有極限。 漠狄兵被他逼得不敢冒失向前,他們說:“這是一只絕望的頭狼?!?/br> 漢臨漠吐出口里的血水,翻身落地,狠狠地拍了一把馬臀,傷痕累累的戰馬受痛嘶鳴而去,漢臨漠回話:“大靖沒有絕望的將士。” 話落音時,他的“冷鋒”換到了左手,出其不意地捅穿了一個想要爭功的小將。 圍攻的漠狄兵為試探他的體力已經付出慘重的代價,越是接近最終的獵殺,他們越是謹慎,誰都不想在離成功一步之遙時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漠狄兵一時不敢上前,就在此時,前方的人群分開,走出漠狄的主將。 漢臨漠得了一息喘息,爭分奪秒地調整狀態。 看到狄嘯讓他燃起強烈的欲望,殺掉他,就能給西境的筑防爭取時間。 狄嘯拔出了彎刀,他沒有廢話,知道一流高手的勝負只在一念之間,彎刀卷起勁風,與“冷鋒”相撞,帶出一串火星,兩把主帥的刀同時后撤,狄嘯掂了掂彎刀,露出明了的笑意。 他一刀就試出了漢臨漠的力道不對。 一頭傷了手的頭狼于他而言不足為懼了。 - 狄嘯的狼頭刀上染滿鮮血,軍醫用布條綁住他受傷的手臂。 四千蒼龍軍無一投降,沒有盾牌的步兵,在騎兵的鐵蹄下,還反殺了漠狄三千人。 此行大費周章,得了這么個結果,狄嘯自己還負了傷,他極不滿意,惱得想要殺人。 兩個方向的斥侯倉促來報:“東西方皆出現數萬蒼龍軍。” 西三衛的兩萬兵正在繞湖而來,宋北溟也已近在幾里外。西三衛的回救和宋北溟的回援都讓狄嘯出乎意料,漠狄兵分散在各處,正面迎戰宋北溟和魏泰,狄嘯暫無勝算。 他被逼得連清點戰場的時間都沒有,只能不甘不愿地鳴金收兵。 仙女湖面泛起漣漪,蒼龍軍正在急速回援。 狄嘯惱怒地甩開刀刃上的血滴,盯著溢血的木匣子。 這是他此行唯一的戰利品。 可連這東西狄嘯也帶不走,否則蒼龍軍必定會為主帥的首級窮追不舍。 他眼中含恨,怒甩馬鞭,漠狄兵在鑼聲中趁著最后的細雨,鉆進了暗下來的天光里。 - “攬月破云”馳騁在總督府前往岳西軍營的路上。它一步不停,踏碎泥水,疾奔在風雨間。 燕熙一身素衣常服,他在看完軍報后,連蓑衣顧不得穿,上馬便直沖而出。 驟雨雖降,但細雨還是很快把人淋透了,他的廣袖在風里翻動,雨絲刮過他眉眼,他的神色是冷漠的平靜。 他看起沒有表情,可是他騎的那么快,催動的風勢里都是凌厲。 紫鳶和衛持風緊跟在燕熙身后,他們帶了輕便的桐油衣,卻不敢勸燕熙穿上。 燕熙像是找不到歸巢路的幼鳥,孤伶伶地疾馳在天暈的泥濘里,紫鳶和衛持風無法安慰燕熙,他們只能跟著這只幼鳥疾馳。 五十里路,“攬月破云”竟只用了半個時辰就到。 燕熙到岳西軍營時,西二衛的援兵剛入主營,漢崎在營門口對他跪下去。 燕熙沒有下馬,他像是還要趕路,側頭短促地問:“師父還沒回來?” 漢崎面有痛色,無聲地搖頭。 天暗下去了,雨在幕色降下之前停下,最后的一抹夕暉沖破云層,慘淡地照在燕熙的側臉。 燕熙的眉目漂亮得像是天光里唯一的亮色,他膚色被寒雨浸得蒼白,他清瘦的身子支著單薄的素衣,卻并不顯得脆弱,他像是高傲的神明般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抿緊的唇線透著狠戾。 他沒有再多問什么,接著縱馬,撞進了乍黑的夜色里。 在他身后,最后那抹天光也褪盡了。 攬月破云的蹄聲如裂玉,燕熙盯著夜色奔馳,他背著“流霜”,那是漢臨漠為他鍛的漢家刀,他腦子里什么都沒想,數著馬蹄,死死盯著幽冷的黑夜。 直到前方出現成片的火光。 燕熙才緩緩停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猶如火龍一樣游來的蒼龍軍。 直到他聽到“北風驚雪”熟悉的馬蹄聲,才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在人間般微蹙了眉。 隨著宋北溟的靠近,他攥著韁繩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他看著宋北溟靠近,在馬蹄停住時,略歪了頭問:“四千蒼龍軍如何?” 宋北溟一輩子都沒如此懊喪過,無能為力地說:“全部戰死?!?/br> 燕熙臉上霎時失盡了血色,他名下的四千兵化為英魂,陌生名字的死亡,陡然給他帶來痛擊。 他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對無關的名字沒有感情。 他像是要花很多時間來消化這個數字,在哀默間仿佛忘記了呼吸。 待終于喘了口氣,他又不敢直接問出那樣不吉的字眼,而是委婉又很輕地問:“師父也在里面?” 宋北溟點頭。 燕熙眸光盡暗,他徹底僵住,滾下馬背去,四肢顫抖得路都走不穩,顛簸地奔跑在雨后寒冷的夜里。 宋北溟跟在他身后,他徒勞地幾次伸出手去,卻到底沒有去碰燕熙,他知道燕熙此時不需要任何人的攙扶。 燕熙跌跌撞撞地停在隊伍最前的擔架旁,四位戰士黯然地放下擔架。 燕熙跪進泥水里,手腳冰冷地掀開那層白布,看到了漢臨漠被擦凈的臉。 他顫抖地撫著漢臨漠的臉上的刀痕,失聲痛哭:“師父……” 誰說這只是一本書?這本書里也會死人的,人死同樣不能復生! 燕熙是蒼龍軍的主君,他的四千蒼龍軍葬身在冷雨里,他在仙女湖畔沒了師父。 - 宋北溟不能當著眾將士的面抱燕熙,只能蹲在他身邊。 燕熙垂著頭,端詳著漢臨漠,淚如斷線的珠子般跌進泥水里,他幽幽地反問自己:“是不是因為我太冷血無情,老天才要這樣懲罰我?” 這本書是不是想看我到底有沒有心,才要拿至親的死來割我的rou? 燕熙原以為自己可以無情,也以為自己不怕痛,他甚至模擬過無數遍,有朝一日連宋北溟都被他拋棄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