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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的賢妻,不干了! 第3節(jié)

    正屋內。

    亮堂的門楣下掛著御賜翡翠梵文福字,正下方是兩座價值不菲的紫檀木太師椅,堂屋正中央擺著只盤龍頭四方熏爐。

    龐氏年紀四十,眉眼生的凌厲精明,因過分重視身份的緣故,只穿了件墨青色對衿褂,乍一看頗有些老氣橫秋,只是衣襟上盡是貂頦,顯出積年世家的底蘊來。

    龐氏身后立著幾個眼熟的仆婦,皆是她的心腹左右手,下首則坐著個艷紅色輕羅長裙的貌美婦人。

    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粉唇細面,鬢發(fā)里簪著價值千金的點翠銜珠蓮花釵,且她身段婀娜惑人,叫人移不開眼去。

    這便是龐氏的內侄女,蘇和靜的妯娌小龐氏。

    她自進門起的那一日便與蘇和靜結下了梁子,事事都與蘇和靜過不去不說,整日里還窩在蒼云院給龐氏上眼藥,話里話外都是數(shù)落蘇和靜的意思。

    譬如此刻,小龐氏見了蘇和靜本該起身行禮,因著龐氏盛怒的緣故,她便也有樣學樣給蘇和靜擺起了臉子。

    蘇和靜卻沒把她當一回事兒,不過是只狐假虎威的紙老虎罷了。

    進了正屋后,她便朝著上首的龐氏盈盈下拜,臉上盡是謙卑之色,絲毫不見任何羞惱之意。

    龐氏早聽見了蘇和靜在廊下的動靜,方才那番話也是故意給她個沒臉,好激得她在自己跟前露出些失態(tài)之色來。

    她并非是那些蠻不講理的市井潑婦,實在是這個長媳平日里為人處事太滴水不漏了一些,她不得不出此下策來為小龐氏爭取理家之權。

    只可惜她竟如此沉得住氣,臉色也巋然不變。

    好在這蘇和靜自身雖賢惠端方得讓人挑不出錯來,可她身邊的丫鬟卻良莠不齊,今日便被自己尋到了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龐氏有心發(fā)難,便沉著臉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并不去搭理跪在地上的蘇和靜。

    小龐氏聞歌弦知雅意,便上前小心翼翼地與龐氏說道:“母親,您這是怎么了?可是因言哥兒的事犯了舊疾?”邊說著,邊意有所指地覷向蘇和靜。

    蘇和靜心內嗤笑,這小龐氏依舊是這般登不得臺面,不過三兩句話的工夫狐貍尾巴就露了出來。

    只見蘇和靜立時便從地上站起了身,火急火燎地走到了龐氏身前,杏眸里噙著淚問道:“母親,兒媳這就去傳太醫(yī)來。”

    龐氏不過是在拿喬而已,如何愿意這樣興師動眾,只聽她冷哼一聲,推開了蘇和靜伸出來的手,沒好氣地開口道:“言哥兒這幾日病的昏昏沉沉的,你這個做嫡母的可有差人去問候兩句?”

    蘇和靜還來不及回話之時,小龐氏便先一步捏腔做調道:“大嫂整日里顧著理家已是忙的腳不沾地,如何還能顧得上關照言哥兒?況且言哥兒是庶子,身份地位總是……”

    說到這兒,小龐氏便止住了話頭,仿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頗有些忌憚地瞧了蘇和靜一眼。

    龐氏聽了這話后,果真一改方才西子捧心的多病樣兒,豎著眉與蘇和靜說道:“言哥兒雖是庶子,卻也是景誠的唯一血脈,名義上叫你一聲母親,將來若是仕途坦蕩,沒準兒還能給你掙個誥命回來……”

    小龐氏也湊趣道:“母親說的很是。”她扭著水蛇腰走至蘇和靜身旁,作出一副苦口婆心的規(guī)勸模樣道:“嫂嫂,所以你也犯不著和言哥兒過不去,不過是個三歲小孩兒罷了,能礙著你什么?”

    蘇和靜聽完了這場黑臉唱罷白臉登場的戲后,心里嘲弄了一回這對姑侄的卑劣手段,面上卻露出一副懵懂不解的神色:“弟妹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只盼著言哥兒能好生長大,又如何會與他過不去?”

    話畢,她便輕笑著反唇相譏道:“二弟房里這樣多庶女,春蠶肚子里還懷著一個,弟妹難道心里有與她們過不去的念頭?”

    小龐氏所嫁的裴景方自小便被龐氏捧在手心里疼寵,便養(yǎng)成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紈绔性子,成親前便愛沾花惹草,成婚后更是香的臭的都拉回了自己房里。

    小龐氏母家凋零,倚靠著與龐氏的姑侄情分才得以嫁入端陽侯府,因此在裴景方跟前便說不上話來。

    蘇和靜這番話當真是戳中了小龐氏的傷疤,氣得她雙頰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龐氏心里偏幫自己的內侄女,眼覷著蘇和靜將話頭引到了妯娌間的口舌之爭上,且笨嘴拙舌的小龐氏隱隱有敗下陣來的趨勢。

    龐氏便大力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梨花木案幾,上頭擺著的天青釉茶碗盡皆落地,發(fā)出的清脆聲響把蘇和靜和小龐氏俱都唬了一跳。

    蘇和靜揚頭瞥見了龐氏脹紅著的怒容,便止住了話頭,低頭認錯道:“母親切勿動怒,是兒媳說錯話了,二弟妹大度賢良,便是二弟再多些庶子庶女,她也必能妥善待之。”

    這話卻是殺人誅心,讓小龐氏心里的怒意愈發(fā)蓬勃了幾分。

    只是她念及姑母極重體統(tǒng)規(guī)矩,在小事上雖處處偏疼著自己,卻萬萬不許自己薄待了裴景方的子嗣。

    因此小龐氏只得強顏歡笑道:“嫂嫂若能厚待言哥兒,我也必能善待夫君的子嗣。”

    蘇和靜還來不及回嘴之時,便聽得上首的龐氏冷聲冷氣地開口道:“對庶子庶女視如己出本就是為人妻的本分,偏你們愛拿出來說嘴。”

    這話一出,蘇和靜與小龐氏皆不敢再譏言爭鋒下去,只乖順地應道:“母親說的很是。”

    妯娌間的斗嘴告一段落后,便有一個綠襖的伶俐丫鬟捧了一杯茶來,龐氏抿了一口后,便皮笑rou不笑道:“這旋覆花清熱解毒,最宜秋天品用,佐以牛黃、新絳則更為難得,需得一副細致的慈母心腸整日整夜地看管著才是。”

    蘇和靜心下一顫,她沒想到今日龐氏磋磨自己竟用的是懷柔之策。

    “方氏雖身份卑賤,可為了言哥兒的這副慈母心腸卻是日月可鑒。”龐氏豎起那雙精明的眸子,瞪著地上的蘇和靜道:“蘇氏,你入府三年未有所出,誠哥兒(裴景誠)好容易得了個血脈,你這般居心叵測地刁難他們母子,莫非是要讓誠哥兒絕嗣不成?”

    作者有話說:

    《心機宮女上位記》求收藏

    【下一本寫這本,想試試宮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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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輩子的謝貴妃死于中秋宮宴的一杯毒酒。

    彼時她已寵冠六宮,頭戴璀璨東珠,身著逾制鳳袍,腳踩蜀錦玉鞋。

    憑著皇帝的寵愛,她雖未登上后位,卻在宮中肆意妄為、恃寵而驕。

    謝蘇瑤不是一個人死的。

    中秋宴前,她剛剛被診出有孕。

    這是她心心念念盼了十年的骨rou。

    重活一世,謝蘇瑤成了御前貌若無鹽的奉茶宮女楚兒。

    她眼見著那九五至尊在人前對著謝貴妃的畫像流淚懺悔,眼見著他在扮演深情后處死了她的族人兄弟,眼見他小心翼翼地將他的白月光放在手心里寵愛。

    謝蘇瑤頓悟了:

    ——原來那些年的寵愛不過是場彌天大謊罷了。

    再后來,謝蘇瑤便已宮女之身獲封才人、婕妤、貴妃,乃至一國之母皇后。

    十年籌謀,只為了在那帝王遲暮之際,俯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陛下,臣妾不叫楚兒,臣妾是謝—蘇—瑤。”

    第4章 老太太

    龐氏話音剛落,小龐氏便在一旁添油加火道:“長嫂也聽著些母親的話吧,那方氏也不是個輕佻的性子,且從前侍奉大哥也未有過懈怠的時候,您這般下她們母子的臉面,知道的以為是嫂嫂您日理萬機沒空轄管屋里的丫鬟,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使了壞心要磋磨言哥兒呢。”

    小龐氏這番話也算是點到了正題之上,方才的小口角令她愈發(fā)厭惡蘇和靜,說出口的話也顯得格外陰陽怪氣。

    龐氏掃了一眼自己的內侄女,這才沉著臉開始發(fā)落蘇和靜,她先故技重施了一番,將丫鬟們新遞上來的茶壺又一次砸在了地上,罵道:“你好歹也是個出身大家的端莊貴女,怎得肚量竟狹小成這副模樣?”

    婆母發(fā)怒,蘇和靜迫不得已垂下了頭,擺出一副誠懇認錯的模樣,她早知今日逃不過龐氏的揭問,便在裙衫的內襯里藏了塊四四方方的軟墊,跪久了也能減些膝蓋的酸疼。

    龐氏見她垂頭認錯,心口盤亙著的這股郁氣這才消散了一些,她雖是不喜這個長媳,卻也得瞧在長子和安平侯的份兒上顧全她的臉面。

    龐氏便放緩了語氣,對著蘇和靜說道:“你往日里也不是個輕狂的人,我料想著你是這幾日理家忙昏頭了,才由得身邊的丫鬟這么放肆,你便……”

    話未說完,底下的蘇和靜便奪過了話頭,朝著身后的秋桐說道:“往日里是我過分縱了你,養(yǎng)成你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今日母親都為你動了怒,我是斷斷不能再容你了,從明日起你便去莊子上伺候吧,其余的事兒皆不用你管了。”

    秋桐乍一聽得此話,只覺得一股天旋地轉的懵意砸在了她的腦門之上,教她一下子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只怔在原地淚流不止。

    春染更是茫然無措,她和秋桐、抱廈、冬吟皆是自小伺候蘇和靜的情分,秋桐雖性子急躁了些,卻也不算犯了什么大錯,大奶奶何以這般絕情?

    冬吟卻若有所思地瞧了蘇和靜一眼,以她對自家大奶奶的了解,她是生怕太太會下狠手整治秋桐,這才自己把秋桐摘了出去。

    將秋桐放在大奶奶的陪嫁莊子里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否則以秋桐的性子,還不知要被這宅門里的“有心人”潑上多少臟水。

    蘇和靜將幾個丫鬟的神色們盡收眼底,只道:“還有你們三個,秋桐犯了事,你們也逃不開責罰,各人罰半年俸祿,以后可要聽太太的教導,緊著些自己的皮子。”

    秋桐仍在流淚,春染與冬吟便強壓著她跪在了地上,朝著上首的龐氏說道:“太太饒命,奴婢們往后必會謹言慎行,不敢再犯。”

    龐氏雖不虞蘇和靜打斷了自己發(fā)落秋桐的話語,可見她待自己身邊的陪嫁丫鬟如此嚴苛,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么指責的話來。

    她總是端陽侯府的世子夫人,自己總要給她幾分薄面才是。

    龐氏略點了點頭,朝著秋桐擺了擺手道:“送她去莊子上罷。”

    秋桐直至被拉出蒼云院的正屋時都不敢出聲泣上一句,她一是不敢置信自小侍候的姑娘會待自己這般絕情,二是知曉龐氏規(guī)矩極重,若丫鬟們哭鬧只怕會責罰更重。

    秋桐被人拉走后,蘇和靜這才繼續(xù)說道:“母親,兒媳方才已聽身邊的丫鬟說了這事,言哥兒受了委屈,我便讓人送去了些千年人參,再讓人提了他和方氏院里的份例,并讓人好生審問那榮嬤嬤了一番。”

    龐氏本在悠閑自在地品茶,打發(fā)了秋桐后她便能順理成章地提起讓小龐氏理家一事,苦心籌謀了這么久,總算是被她抓到了這個長媳的紕漏。

    正在得意之事,龐氏卻聽到了蘇和靜嘴里的“審問榮嬤嬤一事”,她便追問道:“你審問榮嬤嬤做什么?”

    小龐氏也幫腔道:“榮嬤嬤可是言哥兒跟前伺候的嬤嬤,長嫂審問她,便是不給言哥兒臉面了。”

    蘇和靜輕笑一聲,直視著不懷好意的龐氏,道:“弟妹的意思是,言哥兒的顏面?zhèn)坏茫咸念伱婢蛡昧耍俊?/br>
    這話一出,不但是小龐氏被問得啞口無言,連龐氏也不自覺地沉下了眉梢。

    端陽侯老夫人黃氏出身忠義侯府,年輕時便是個說一不二、精明狠厲的性子,單說她與老端陽侯成婚數(shù)十年,獨有一個嫡子,旁的庶子庶女連影兒都沒有,便知這位年輕時的手段。

    龐氏初嫁來端陽侯府時,可沒少在這位婆母手上吃過暗虧,早被磋磨的聞其色變。

    眼瞧著龐氏通身上下的凌厲氣焰消散了不少,小龐氏便鼓著氣兒質問蘇和靜道:“這與老太太有什么相干的?嫂嫂可別胡亂攀扯。”

    蘇和靜生的明艷大方,肅著臉說話時愈發(fā)容色逼人,看起來很有幾分唬人的架勢,她便對著小龐氏說道:“二弟妹有所不知,秋桐和春染兩個丫鬟是給老太太送白玉纏絲瑪瑙盤去的,老太太最愛這些器具,這兩個丫鬟更是不敢犯了她老人家的忌諱,可也不知怎得卻與榮嬤嬤撞在了一起,那瑪瑙盤也碎了條縫兒,老太太知曉了后便打發(fā)人來說了我一通,我這正愁著該如何向她交代呢。”

    龐氏聽后險些氣結,她初時聽到婆母的名字后便有些轉不過彎來,婆子們來稟報這事時卻沒提到秋桐和春染這兩個丫鬟是給那老虔婆送盤子去一事。

    那老虔婆最重禮法規(guī)矩,也最恨煞她福氣之事,送去的瑪瑙盤若裂了一條縫,便以為是旁人存心在咒她。

    自己這長媳果然是個會趨利避害的聰明人,竟搬出了老太太來壓著自己。

    龐氏臉色愈發(fā)陰沉,實是不想自己寶貝孫子跟前的嬤嬤被老太太那邊的人責罰一番,又不愿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兀自糾結之際,卻忽而聽見廊下傳來了山嬤嬤的聲音。

    山嬤嬤便是黃老太太跟前的第一得意的心腹嬤嬤,生的不茍言笑,年輕時可沒少給龐氏添堵。

    龐氏吁出了心內的一股郁氣,先是讓人將蘇和靜攙扶了起來,便說道:“去將山嬤嬤請進來。”說罷,自己也從太師椅上站起了身。

    不一會兒,兩個小丫鬟便領著一個四五十歲上下的嬤嬤進了蒼云院的正屋。

    那嬤嬤身上的衣衫料子雖鴉青烏黑,卻是尋常身份的嬤嬤極難上身的尼棉綾。

    只見山嬤嬤朝著龐氏行了個全禮,便輕笑著說道:“老太太請大奶奶去趟榮禧堂。”

    龐氏對著蘇和靜和藹一笑,又細問了山嬤嬤老太太這段時候的飲食起居,才應道:“嬤嬤快帶著和靜去吧,我這兒也沒什么事。”

    山嬤嬤仍是神色淡淡,精明黑亮的眸子落在蘇和靜微顫的雙腿上,嘴角的笑意便露出幾分譏諷來。

    這么多年過去了,太太做事依舊是這樣沒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