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我們是什么關係?
陳廷瀾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他抬頭一看,視線正面對窗戶,陽光沿著窗戶傾瀉而下,刺傷他的眼睛,陳廷瀾瞬間清醒了神智。 這是哪? 他晃了晃腦袋,感覺自己頭痛欲裂,喝酒后的后遺癥徹底體現出來,他記得他跟蕭銘昇去酒吧喝酒,他們聊天、談蕭銘昇的感情史,然后越喝越多,然后、然后── 「你醒了?」 突如其來的人聲打斷思緒。陳廷瀾回頭,他看見舒望安倚在門邊,沒來由的慌亂讓他繃緊神經,可舒望安神色如常,對上眼后沒說什么,只是端了一杯東西進來,放在他面前。 這倒是顯得他有些大驚小怪了。 但是他剛剛怎么也想不起來的片段,在看見舒望安后又找回來了。昨夜的記憶霎時回籠,陳廷瀾的臉不自然地發燙,感覺比剛睡醒的時候還不舒服。 「安、安神?」 「嗯,我在?!?/br> 「……」 他媽的,他不是說這個! 陳廷瀾跌跌撞撞下床,走路有些踉蹌,他不敢看舒望安的表情,自從他憶起那個荒唐的告白后──特別是他想起來他告白了,卻沒有印象舒望安到底答應沒有。只記得強吻人家,現在還在對方家里醒來,能有比這更尷尬的事嗎? 陳廷瀾甚至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算什么關係,他背對舒望安,語氣有些猶豫:「那個,安神……我手機你有看到嗎?」 「你醉得很厲害,走路都走不直,我怕你拿不穩手機摔了,先幫你放到床頭柜上去了。」 舒望安的語氣很平穩,好像他才是那個醉酒的人,酒醒后云淡風輕,什么也不記得。只有陳廷瀾一個人緊張,也只有陳廷瀾一個人失措。感覺很不公平,又讓人失落。 「安神,我昨天──」 他生生止住了話,他要怎么說呢?我昨天說的話都是認真的,沒有開玩笑、也沒有玩票成分,舒望安會信嗎?他愿意相信一個醉鬼說的話嗎? 陳廷瀾先拿了自己的手機,盤著腿坐在床上看,發現上面沒有任何未讀訊息,一條都沒有。蕭銘昇那死沒良心的,居然一句話都沒說,兄弟就做到今天。 舒望安沒等到他的后話,就開了一個新話題:「對了,你昨天醉倒的時候,我有遇到你室友,就是高高帥帥的那個?!?/br> 陳廷瀾聽到高高帥帥這個形容,莫名有些不高興,不過沒明說,只是問:「他有說什么嗎?」 「他問我們是在路上遇到的,還是你就是來找我的,我也不知道是哪個,就說應該是來找我的吧?!?/br> 「然后?」 「然后他沉默了很久,盯著你又看了很久,表情深沉又復雜;后來他似乎笑了一聲,酒吧的燈光太昏暗了,沒看清楚,但我記得他說了一句話?!?/br> 「一句話?」 「他說宿舍的門禁超過了,他家不收留醉鬼,問我能不能收留你一晚?!?/br> 「……」 舒望安見他沉默,歪著頭:「你沒有話想問我嗎?」 陳廷瀾已經什么都不想解釋了,很多問題超出了需要解釋的層面,「我就是太多話想問你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先問哪個?!?/br> 舒望安哦了一聲,「那你慢慢想,我不急?!?/br> 「……」他娘的就不是這個問題,陳廷瀾硬著頭皮,先問了目前迫切性最高的:「那──安神,這里是你家?你的房間?」 舒望安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把牛奶遞過來:「先喝掉,不然要涼了?!?/br> 沒否認就是默認了,陳廷瀾接過杯子,突然很想問舒望安,他們現在這樣算什么?舒望安接受他了嗎?還是根本就沒當一回事? 他喝了一口牛奶,溫溫的,里面有加蜂蜜。他不敢看舒望安,只聽見他的聲音:「什么時候的事?」 舒望安沒有特別指什么,可是陳廷瀾聽出來了,「不知道。」 「不知道?」 陳廷瀾輕輕搖頭,你什么時候發現自己喜歡我的,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就不會拖到現在才說,早死晚死都要死,沒有拖延的必要。 「那我們現在……」到底算什么關係? 他還是問出來了。陳廷瀾現在早就不怕了,比起畏手畏腳的,他更希望對方能直接判他死刑,死得痛快點,不該有的念頭才能盡早一刀兩斷。 可是舒望安沉默了,舒望安的沉默讓陳廷瀾覺得他或許不該問這個問題,他該做的,或許是靜靜喝完牛奶,然后裝沒事,就像平常,跟舒望安有一搭沒一搭聊天,最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他又不甘心,骨子里那個不服輸的性格在作祟,非得要得到一個答案才肯罷休,哪怕答案并不是他希望的。 死也要死得明白。 他等了良久,等到舒望安的笑聲,「你還記得昨天晚上你跟我說什么嗎?」 陳廷瀾沒明白他說的什么意思,「我昨天晚上說了很多?!?/br> 「你說:你要是覺得我噁心,或是對我沒那個意思,就立刻把我推開,我絕不會糾纏你。」舒望安發現他杯底的牛奶空了,就把他的杯子拿過來,準備起身拿到廚房,離開前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一句:「這里是我家?!?/br> 舒望安走了之后,他才反應過來那句話什么意思。真相大白后,反而虛幻起來,有些欣喜、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真實。他那個又倉促又莽撞,還像傻子一樣的告白,居然被對方接受了。 因為太突然,臨時想要開心,心里還騰不出位置來,都被緊張跟錯愕佔滿了,馀下的,大概是疑問吧。 他們的關係看起來沒有改變,舒望安把杯子拿去放,陳廷瀾這時才有空端詳這間房間。舒望安的房間很簡潔,一張床、一個書桌、衣柜跟書柜唱片柜,書桌上放著幾張未完成的歌曲半成品,的確很有他的風格。 舒望安回到房間,表情沒有什么特別的變化,就像他剛剛只是說了今天晚餐吃麵那種稀松平常的話。陳廷瀾又坐回床上,舒望安則搬著椅子坐到他對面去。 「廷瀾,你在這里待這么久,學校的事情沒關係?」 「沒事,今天的課不太重要,不然蕭銘昇不會讓你帶我回你家,他大概扛也會把我扛回去?!?/br> 舒望安想像了一下畫面,覺得很有趣:「你們互相都記得對方課表?」 「倒也不是,只是我們要去喝酒,就會調查對方明天的行程,避免出意外的風險?!故嫱颤c頭,就換陳廷瀾發問了,「安神呢,今天沒有安排?」 舒望安搖搖頭:「推了,我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在我家?!?/br> 陳廷瀾頓了一下,「說起來,安神為什么會去酒吧唱歌?而且還常常去?!?/br> 「那個啊……」舒望安走到書桌前,看著桌上的稿子,「酒吧是我朋友開的,因為我的身分敏感,我其實不太能找到能夠自在唱歌的地方。所以我拜託他很久他才答應,但是一定不能露面,聲音也不能被認出來,他問我有沒有把握。」 「所以唱歌的聲線才會有點不一樣啊?」 「是啊,那是我能盡的最大努力了,至今還沒被人認出來?!故嫱舱A苏Q郏Z氣里有些驕傲又有些無可奈何,「你是第一個?!?/br> 舒望安說著,拾起一張稿子看了幾眼,又回到陳廷瀾對面坐下。他把椅子反著坐,椅背朝著陳廷瀾,雙手交疊在椅背上,撐著下巴看陳廷瀾。 「你說我該拿你怎么辦呢?那時候你衝上來,我覺得你醉了,但是你說的話邏輯還是正常的,我很難判斷你到底是清醒的還是神智不清,我也不能把你扔在那,還好我遇到你室友,否則真的很麻煩?!?/br> 陳廷瀾完全不想回想自己當時都干了些什么,他的臉很燥,稍微偏過頭:「抱歉,給安神添麻煩了。」 「麻煩是不至于,不過你還是好好謝謝你室友吧,他當時跟我一起把你扛上車的,都說喝醉的人會變重,我一個人還真扶不動。」 陳廷瀾完全不敢把臉轉過來,他甚至想逃離這個房間。 「那個、安神,你應該還有事情,我就先不打擾你了,我回學校?!?/br> 陳廷瀾連忙起身,舒望安也跟著他起身,「我送你吧?!?/br> 說完握住了他的手。 陳廷瀾的心臟劇烈跳動,他下意識想甩開又覺得不對。為什么要甩開?他現在的身分,難道不夠格牽舒望安的手嗎?想著想著,他也沒有回握,只是被人拉著,走到了門口。 「那安神,我先走了?!?/br> 他看著舒望安的臉,忽地浮現了昨天夜里他強吻對方的場景,陳廷瀾的腦容量過載失衡,連帶的連舒望安握著他手的事都忘了。 舒望安松開了手,陳廷瀾手心上的溫度消失,「路上小心。」 他看陳廷瀾還站在門口,有些困惑,「怎么──」 陳廷瀾向前親吻了他的嘴唇。 那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在舒望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結束了,陳廷瀾把門關上,也沒顧看舒望安是什么表情,逃也似的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