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1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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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說得不對。”他的聲音陡然森冷,“你死了,也就可以放過我了。” 華年迅速地將他推開,但那匕首雖然扎得不深,卻也扎在要害,她當即無力跪地,眼睜睜看著這人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卷走旁邊書案上的密函,再奪下她的令牌,一路離開她的府邸。 秦長舒聽她說要把人找回來的時候很生氣,以為她是還放不下他。 但不是,她只是覺得自己身上的傷好不容易快好了,這人卻又來添了一下。她怎么說也要把人抓回來還他一刀,不然她死都無法瞑目。 原本是在點頭搖頭回答寧朝陽的提問的,但不知什么時候起華年就喃喃地說起了從前,說到最后,整個人都不清醒了。 寧朝陽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冷著臉讓旁邊的醫女過來診治,自己起身出去,走到了外間的江亦川身邊。 江亦川懶洋洋地守著柳岸,這人一想掙扎他就踹一腳,兩三腳之后,柳岸的腿骨就斷得差不多了。 他疼得滿頭是汗,但嘴巴被堵著,連叫都叫不出來。 寧朝陽看了一眼,見柳岸眼神也有些渙散了,便叫來華府的管事,仔細叮囑一番之后,將人拿長繩捆在了旁邊的石柱上。 “大人覺得他有問題?”江亦川問。 寧朝陽點頭:“我們今日放風箏那塊空地,平時是官宦人家擺大宴的場子,從那一道圍墻翻出去,有一條小路能避開守衛直接出城。” 柳岸今日那動作,一看就是沖那條小路去的,但他只是一個小倌,若無特殊出身,絕不會知道那條路。 在旁人眼里他行刺華年可能是情殺,但寧朝陽不那么?????覺得。 管家說府上丟了信函,可她抓到這人的時候,這人身上已經沒了信函的影子。他應該是在替人辦事,但辦完之后對方并沒有給他他想要的東西,為了逃命,他才慌不擇路地撞見了他們。 一個官宦人家出身的公子哥,不會不知道刺殺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他敢這么做,那一定是覺得背后指使的人可以為他兜底。 她想知道那人是誰。 江亦川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方才來的路上,是誰家在攔路找人?” 寧朝陽眼眸一亮:“蒼鐵敬。” 兵部尚書蒼鐵敬。 眼下柳岸半死不活,要問什么都問不了,不如從蒼鐵敬這兒下手。 只是—— 寧朝陽遲疑地看著對面這人。 蒼鐵敬原就與她不和,從上次的選拔大會里就看得出來。她別說去拜訪了,就算是稍作打探,恐怕也會打草驚蛇。 江亦川了然點頭:“知道了。” 他這么爽快,朝陽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改日再好好陪你放風箏。”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嘴里這么說著,神情卻是有些愉悅。 難為她面對這么多事還惦記著他的風箏。 兩人自華府分開,江亦川回了將軍府,寧朝陽就繼續守著柳岸。 天色晚了,這院子里一個重傷高燒不退,一個骨折半死不活,兩人一里一外地躺著,臉色都差不多。 第二日最先醒來的是華年。 她恍惚了許久,扶著丫鬟的手靠坐起來,就看見了外間躺在木板上的柳岸。 “扶我起來。” 丫鬟嚇了一跳:“大人您傷才剛包扎好,怕是不能……” “扶我起來!” 瞧見大人臉色可怖,丫鬟也不敢再勸,連忙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來。 華年捂著腹部走得很慢,一步一喘,冷汗直流,饒是如此,她也走到了柳岸身邊。 “把匕首拿來。” “哪,那把匕首?” “先前傷我的那一把。” 丫鬟連忙去拿,雙手奉上。 華年捂著傷口半蹲下來,拔出那匕首毫不猶豫地就要給他一刀。 寧朝陽快步進門,及時捏住了她的手腕。 華年皺眉側頭:“不要攔我。” “不是要攔你,就是想先讓你等等。”朝陽抿唇,踹了木板上躺著的人一腳。 好死不死地剛好踹在斷骨上,柳岸當即疼醒。 睜開眼對上那寒光閃閃的刀尖和華年恐怖的眼神,寧朝陽以為他會更害怕,結果出乎意料的是,這人一怔,反而平靜了下來。 朝陽拿開了他嘴里塞著的布團。 他也沒喊叫,只舔了舔干裂的唇瓣,而后沙啞地道:“動手吧。” “別。”寧朝陽瞇眼,“我先問你,你將那密函交給誰了?” “恕難相告。” “你說出來還能活命,不說出來我連你那被流放在雷州的血親一起殺。” 柳岸咬牙:“你們這些人,說話從來不作數,現在不殺我,早晚也是要殺的,不妨就給我個痛快!” 第156章 好消息和壞消息 你們這些人? 寧朝陽抓住了重點,眼眸一轉,臉上就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你怎么會連他的話都信?他那個人,是出了名的說話不算話。我就不一樣了,我說能保你,那便就是能保你。” 柳岸愕然扭頭:“你怎么知道我說的是誰?” 寧朝陽嗤笑:“我不但知道你說的是誰,還知道他在城外設下了伏,只要你出城門往東走,就會被他截殺。” 先前柳岸逃走,華年求她幫忙找人,寧朝陽就查到這人在城外東郊結交了一個農夫,偷攢下的錢財都放在了那農夫家里。 她沒有抄沒那些錢財,也沒有驚動那個農夫,專挑人進城的時候抓住送回華府,是以柳岸再次逃走,一定還會去那個地方拿錢。 這么連猜帶蒙的,倒也蒙得八九不離十,柳岸一聽東邊還有埋伏,整個人都氣得發顫,索性就全說了:“那密函,是張彤如找我要的,她答應我得手之后就給我五十兩黃金,讓我離開上京。” 寧朝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當即就松開了華年的手,并給她指了一個位置:“從這里下刀,不會致命,但會劇痛無比。” 華年聽見張彤如的名字就沉了臉色,寧朝陽一讓開,她當即就重重往下一刺。 柳岸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腹部就是一涼,接著就是令人窒息的疼痛席卷上來,撞得他天靈蓋都嗡嗡作響。 “啊——!!!” 血濺在了自己的下頷上,華年解恨地笑了,而后就脫力往旁邊一倒。 寧朝陽接住她,覺得這場面真是荒唐又刺激。 她邊搖頭邊將人扶上床去,看了看華年腹上的傷口,又連忙扭頭叫醫女。 華年意識有些模糊了,卻還是拽著她的衣袖道:“張,張彤如,是蒼鐵敬……蒼鐵敬的一條狗。” 朝陽怔愣。 張彤如此人在上京素有才女之稱,官居中大夫,不歸屬鳳翎閣,自然也不歸屬兵部。她好端端的,為什么會為蒼鐵敬所驅使? 而且聽華年的語氣,兩人似乎還有點過節。 安頓好華年,寧朝陽出去召來了灰雁。 灰雁道:“張彤如是倌館常客,也是因此與柳岸結識,華大人曾經在倌館里與她起過沖突,特命小人去查。小人一查才知這人時常出入蒼家大宅,也多次替蒼鐵敬辦事。” 還是繞回了蒼鐵敬的頭上。 朝陽點頭,離開華府回去自己的院子里等消息。 華錦攏白袍,李景乾將蒼鐵敬請來了將軍府。 蒼鐵敬是好武之人,對李景乾除了恭敬之外還多兩分崇拜,進門就笑道:“好香的瑞雪酒。” 瑞雪酒是李景乾打西韓的時候軍中釀出來的冬酒,因他得勝歸來時一句“瑞雪兆豐年”而得名,此酒稀罕,非鎮遠軍高階將領不可得。 見他用這酒招待自己,蒼鐵敬喜上眉梢,坐下來就連連道謝。 李景乾淡笑:“該說謝的是本侯。” “侯爺哪里的話。”蒼鐵敬擺手,“押送棉衣本就是我等分內之事,能得侯爺青睞信任,也是下官該道謝才對。” “你我都是習武之人,就不做那多余的客套了。”他垂眼,“今日請大人來,是想問問東邊戰況如何。” 蒼鐵敬猜就知道他想問這個,遲疑片刻之后倒也答:“不容樂觀。” 原本大盛的軍隊是所向披靡的,但東邊駐守的那幾個將領不太頂事,貿然進攻失利之后就節節敗退,以致東邊兩個州失守。 這段時間上京事多,圣心煩憂,蒼鐵敬沒敢立馬上報,還將折子壓在兵部。 李景乾嘆了口氣,倒酒一飲而盡。 蒼鐵敬跟著他飲酒,酒氣上涌之后,戒備也放松不少。他輕聲道:“恕下官冒犯,下官想問侯爺,為何不請旨東征呢?” 李景乾悵然遙望遠處:“榮王幽閉,中宮自盡,我一介武夫尚不知該如何在上京立足,更遑論請旨東征。” 蒼鐵敬了然,接著便笑:“如今淮樂殿下入主東宮,又與侯爺你多有交情,侯爺還有什么可擔憂的呢?” “淮樂?”李景乾念著這個名字,嗤笑搖頭,“難成大事。” 此話一出,蒼鐵敬嚇得手都一抖,杯子里的酒險些就灑出去了。 李景乾像是才發現自己失言一般,心虛地垂眼道:“這桌上沒幾道菜,便拿些碎話下酒罷了,大人該不會當真吧?” “自是不會。”蒼鐵敬連忙拱手。 兩人接著飲酒閑聊,不再提政事。 接下來的幾日,蒼鐵敬與李景乾的來往漸漸多了起來,李景乾帶蒼鐵敬去看校場練兵,又引他結識軍中幾個武藝出眾的小將,把蒼鐵敬渾身的好武之骨全活絡了出來,熱血沸騰得半夜都起來在院子里練劍。 作為回報,蒼鐵敬也邀他過府作客。 李景乾把陸安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