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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春事 第21節(jié)

    江亦川一邊替她將結(jié)痂的血塊化開,一邊皮笑rou不笑:“還能是什么意思,帳中客、枕邊人,總是比大人更合適留在這里的?!?/br>
    “……”

    沈晏明有些難堪地后退了兩步,看著寧朝陽道:“你,你什么時候也學(xué)得這等做派?”

    寧朝陽納悶了:“什么做派?。课矣鲋鴤€喜歡的郎君而已,這也有違大盛律法不成?”

    不違律法,甚至在大盛律法里,有外室也可另府別居。

    想起自己今日在御前的高談闊論,沈晏明臉上有些掛不?。骸澳阍鹤蛹热挥腥耍袢赵谟盀楹尾晦q解?”

    “辯解?”她嗤笑,“我說一句,沈大人和老寧大人便有十句等著我,圣怒當(dāng)頭,豈不是多說多錯?!?/br>
    “可你要一早說這院子是養(yǎng)了人的,就不至于挨這一頓打!”

    不至于?

    寧朝陽眼含譏誚:“自我入朝為官,這打還少挨了?今日不至于,往后也總有挨的時候,與其疲累奔于辯白之途,不如叫他們一下將我打個夠?!?/br>
    這話是唬人的,她今日就是故意挨頓打,叫滿朝文武都看看寧肅遠(yuǎn)這個當(dāng)?shù)目梢院莸绞裁吹夭?,如此一來,待事情反轉(zhuǎn)時,她才能徹底與寧肅遠(yuǎn)撕破臉。

    父慈子孝,父先慈,子才會孝,圣人推崇孝道,自也舐犢情深,不會叫她獨吞這么大的委屈。

    這步棋是當(dāng)日在鳳翎閣見淮樂殿下時就定好了的,只有狠下心,她才能擺脫寧肅遠(yuǎn)對她的鉗制。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除了殿上跳出來的沈晏明。

    暗暗翻了個白眼,寧朝陽突然悶哼一聲。

    江亦川的手一頓。

    他不悅地道:“傷口粘連難分,是有些疼的,你先別說話了?!?/br>
    寧朝陽郁郁道:“原來只有我的傷口在疼,我還以為你的心也會疼一疼呢?!?/br>
    江亦川:“……”

    余光瞥見旁邊僵住的沈晏明,他輕咳一聲,含糊地道:“還有外人在?!?/br>
    寧朝陽吃力地側(cè)過腦袋:“那外人不在,你就不生我氣了?”

    “倒也未必。”

    沾血的衣裳扯下來了些,眼看著要露出她的肩膀了,江亦川停下動作,突然轉(zhuǎn)頭道:“這位大夫可否回避一二?”

    沈晏明回過神來,臉色發(fā)青:“我回避?我是內(nèi)庭三品的御醫(yī)。”

    “厲害厲害?!苯啻ㄅc他拱手,繼而垂眼,“但也幫不上什么忙。”

    “你——”沈晏明沉了臉色。

    寧朝陽也沉了臉色。

    她抬起頭來冷眼看他:“殿下只讓你過來給我看傷,沒說讓你過來教訓(xùn)我,還順帶欺負(fù)我身邊的人吧?”

    “我沒有?!鄙蜿堂鲪琅刂钢啻ǎ笆撬鲅圆贿d,你分明也聽見了?!?/br>
    “什么不遜,半個字也沒聽見?!彼荒蜔┝耍霸S叔,送客!”

    “是。”

    許管家在旁邊緊張半晌了,一聽這話頓時神清氣爽,帶著人就把沈晏明給請了出去。

    江亦川看著那人身上與自己相似的白衣,心里愈加不舒坦,垂眼道:“這個御醫(yī)看起來有些古怪?!?/br>
    “也沒什么。”寧朝陽重新趴回軟枕里,“估摸是被我拒了婚,覺得丟臉,所以總與我過不去?!?/br>
    手上的動作一重,粘連的最緊的一塊就被他撕開了。

    !?。?/br>
    寧朝陽疼得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額上汗水跟小溪似的淌下來,她顫顫巍巍地抓住了他的手。

    “我怎么忘了?!彼吨曇舻?,“你這怨氣比他還重,要不我叫他回來,你先去歇著吧?”

    第27章 上藥

    江亦川原是有些歉疚的,不知怎么就沒把握好輕重。

    但寧朝陽這話一出來,他就垂了眼。

    “比起我,大人更喜歡他?”他問。

    饒是疼得再厲害,寧朝陽也聞到了一股酸不溜丟的味道。

    她輕吸一口涼氣,費勁地側(cè)頭看過去。

    這人半垂著腦袋,瞧著是一副清冷漠然的神情,嘴角卻輕輕往下撇了一個小弧,不仔細(xì)看還好,一旦看清了,那里頭的生氣和不滿便快要溢出來了。

    “那大人等著吧,我去將他叫回來。”江亦川這么說著,人便站了起來。

    但站歸站,他卻沒真的挪步,手甚至還往她的方向一揚,讓那寬大的袖袍無意又準(zhǔn)確地落在她旁邊,只要她稍稍動動手指,就能將他拉住。

    寧朝陽看得想笑。

    她順意地勾住他的袖角,輕聲解釋:“對那個人實在用不上‘更’字。”

    江亦川斜眸睨她:“哦?那換成‘只’還是‘最’?”

    “換成‘不’就行?!?/br>
    “……”

    臉上的惱意還沒來得及隱藏,就被洶涌而來的愉悅沖散。

    江亦川輕咳一聲,抿著嘴角想,也不是他好騙,是這人回答得也太干凈利落了些,眼神真誠語氣果斷,叫人想不相信都難。

    她不是喜歡大夫,也不是喜歡看人穿白衣,她就是喜歡他而已?

    若真如此,倒也不算假意。

    見這人費勁地扭著身子,江亦川伸手把她按住,故作兇惡地斥:“別動?!?/br>
    寧朝陽嚶嚀一聲:“太痛了?!?/br>
    “痛就更是別動。”

    他將血衣扔開,低頭細(xì)看她的傷處。這一看,臉色又沉了回去。

    竟打的是脊杖!

    粗長的傷痕疊加交錯,破皮流血不說,有的地方已經(jīng)起了腫塊。寧朝陽再厲害也是個姑娘家,這些人怎么下得去手的?

    呼吸有些粗重,他忍著氣從醫(yī)女的藥箱里挑出一劑止疼的,細(xì)細(xì)給她敷上。

    疼痛里夾雜了一絲來自他指腹的涼意,寧朝陽皮膚瑟縮:“要不就讓醫(yī)女來吧,這些亂七八糟的,也不好看?!?/br>
    “那個大夫是為了好看才給人治傷的?”他沒好氣地問。

    也對。

    寧朝陽老實了,雙手往枕上一抱,任由他動作。

    這人嘴上兇,手上卻是無比輕柔,除了一開始那一下,她后頭幾乎沒再感到疼痛,只剩傷口的灼燒之感還在拉扯著她的皮rou。

    藥要再往下敷時,江亦川突然就頓住了。

    方才滿眼都是傷,沒注意別的,待反應(yīng)過來時,她那雪白的腰窩已經(jīng)映入了眼簾。

    寧朝陽褪了里衣,連里兜也解開了繩結(jié),血污的綢緞堆疊在她身側(cè),被壓出了些許的弧線。纖細(xì)的腰肢叫背上猙獰的傷口一襯,更白膩如剝了殼的雞蛋。

    “……”

    江亦川想維持一個醫(yī)者該有的鎮(zhèn)定,但思緒不太受控制,兀自亂成了一團。

    “江大夫。”床上這人聲音很是無辜,“怎么不動了?”

    從醫(yī)之道,下者修術(shù),中者修名,上者修心。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手平穩(wěn)地將藥敷上去。

    然而,指尖剛碰到她,寧朝陽就綿長地哼了一聲,尾音軟黏,聽得人耳后都起了一層顫栗。

    江亦川身子一僵。

    紅紗帳里絲光滑動,傷痕累累的雪膚在堆疊的衣衫間輕顫掙扎,她痛苦地側(cè)眸看他,細(xì)眉輕攏,滿眸水光。

    “……”

    陡然起身,他反手就把藥塞給了旁邊的醫(yī)女:“有勞了。”

    “哎。”寧朝陽挑眉,“我好歹是個傷患,你說來就來,說跑就要跑?”

    誰家傷患跟妖精似的!

    江亦川惱怒拂袖:“我去給你開內(nèi)服的方子?!?/br>
    “非得這會兒開?”她佯裝生氣,眼尾卻還是泄露了一絲揶揄。

    他扭頭就沖了出去。

    一個沒忍住,寧朝陽輕笑出聲,扯著了傷處,便一邊吸氣一邊笑。

    受傷很煩很痛,但身邊能有這么個人,也真是很有趣。

    “大人先歇會兒吧?”醫(yī)女小心翼翼地道,“待藥起了效就不那么痛了?!?/br>
    “歇是不能歇了?!彼龜[手,“先替我拿件外袍來吧?!?/br>
    外袍?

    醫(yī)女滿臉不解。

    ·

    江亦川快步跨出主院,差點與許管家撞上。

    “哎。”許管家問,“您怎么出來了?”

    “去外頭透口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