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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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寧朝陽的逼不得已 在江亦川對后宅的有限認知里,做人外室跟做閨房里的繡花姑娘沒什么兩樣,都乏味枯燥,也都身不由己。 但是第二日一大早,寧朝陽出去了,許管家居然帶他去了一個地方。 “這是與外間商鋪相通的門。”許管家邊走邊道,“從這條巷道過來,就能到前頭的醫館。” 醫館? 他怔愣抬眼。 前頭是個八丈見寬的大鋪面,兩面墻上都鋪滿了藥柜,柜臺上守著兩個藥童,旁邊還有八個并排的爐灶,正咕嚕咕嚕地煮著藥。 掌柜的一見后頭來了人便行禮:“東家安好。” 許管家側身讓了一步,笑道:“這位才是東家。” 江亦川怔然:“我?” “這是大人半個月前就準備好的地方。”許管家道,“一開始老奴也不明白為什么。” 大盛的官員俸祿低微,故而朝廷默許官員經商以作貼補,寧大人是難得的奇才,手里五家當鋪兩家鏢局,都是蒸蒸日上收入不菲,其實不必再開一家藥鋪。 但看見江亦川,許管家明白了。 “大人就是想圓您一個心愿。”他道,“這兒早就備下了看診的地方,有屋檐遮擋,有招牌在外,您不必來回奔波,在此處就能繼續行醫問診。” 江亦川輕輕一震。 側頭看向旁邊的隔間,里頭擺著與花明村門口那副差不多的桌椅,長桌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連藥箋都是他慣常用的樣式。 納外室是她的計劃,想讓他開心也是她的計劃? 江亦川有些想不明白:“有人會這樣對待一個外室嗎?” “老奴說了,大人沒有壞心。”許管家嘆氣,“大人也是別無選擇,并非有意折辱大夫你。” 這話更是荒謬,江亦川指了指外頭:“您去看看她有多權勢遮天,這世上還有能讓她別無選擇的人?” 許管家瞪眼,剛想說話,卻就聽得外頭一陣起哄聲,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是從街那頭一路洶涌過來。 幾個藥童連忙探頭出去看熱鬧,看了兩眼卻是覺得不妙:“許管家,這些人好像是沖著寧大人的別院去的。” 許管家臉色一變,扭頭就匆匆從巷道回去。 江亦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還是抬步跟了上去。 “開門!”一個黃門帶著人來站上臺階,聲音尖銳地喊。 許管家連忙打開正門,笑著迎出去:“劉公公,什么事兒要您親自來啊?您里頭請。” 劉德勝大步走著,沒好氣地道:“虧得雜家還在旁邊替你們大人直說好話,沒想到你家大人竟還真敢獨身舍下老父,另府別居!” 許管家連忙擺手:“哪兒的事,圣上推崇孝道,我家大人又一向忠心,豈會違背圣意觸怒龍顏?” “這院子就擺在眼前,臺鑒老寧大人都跪在御前哭了半個時辰了,你們遮掩又有何用?” 掃了一圈四周,劉公公停下了腳步:“得了,也沒必要往里頭再進,該看的我都看見了,這便要回去復命。” 許管家跟著他走,順勢往他袖口里塞錢袋:“您辛苦。” 劉德勝不動聲色地收了,又與他多說一句:“今日淮樂公主沒進宮,你們大人是要辛苦些。” 許管家會意,連忙送他出去,又偷摸吩咐人去知會殿下。 忙完這些,他就只能緊張地站在院子里等。 江亦川一直在旁側看著,等人都走了,才站去許管家旁邊。 “你們大人的父親。”他納悶地問,“不是親生的?” 許管家苦笑:“你也這么覺得吧?自打大人十五歲入鳳翎閣開始,老寧大人就沒有停止過參奏她。今兒參她收入不明,明兒參她忤逆不孝,若不是大人實在爭氣,早就死了一萬遍也不止。” 聽得倒吸一口涼氣,江亦川跟著皺眉:“為何如此?” “老寧大人總覺得女兒家不堪成事,官還越做越大,早晚連累門楣。” 這是什么話? 江亦川有些生氣:“真怕連累門楣,做什么不斷絕關系?除非寧家一邊擔心被連累,一邊又舍不得她的權勢福澤。” 許管家恨得拍大腿:“可不就是如此么,老寧大人一邊給大人使絆子,一邊還要給她安排婚事,說大人是官身,足以配個王侯將相,將來只管相夫教子,就能讓寧家繁榮昌盛好幾代。” 所以她才急著想納一個外室來抗爭? 一直膈應的情緒突然潰開個缺口,江亦川抿了抿唇,不甚自在地低聲道:“那她也不該騙我。” “大人哪想騙您,不過是想要您自己愿意留在這兒。”許管家連連嘆氣,“她在寧府里需要防備的人實在太多,所以在別院里只想要個簡簡單單的伴兒。外室又如何呢,只要不成婚,您就是大人唯一的眷侶。” 警惕地皺眉,江亦川道:“您也想幫著她騙我。” 說得再天花亂墜,外室不也還是外室? 許管家噎住,想了想,也是,人家清清白白一個郎君突然就成了外室,怎么可能完全不生氣。 “您先歇著。”他道,“老奴去打聽打聽。” “哎——”江亦川抬手,欲言又止。 許管家了然,轉身就道:“放心,一有大人的消息,老奴就來稟您。” 略微不自在,江亦川悶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許管家嗐地擺手:“老奴都明白的,您要不是當真喜歡我家大人,也不會被納外室的事兒氣成這樣。既然真心喜歡,那擔心擔心也正常,老奴不笑話您。” 誰真心喜歡她了! 江亦川氣得一肚子反駁的話,但連個偏旁都還沒吐出來,許管家就跑得沒了蹤影。 他兀自站在原地生悶氣。 人可以被人覺得卑賤,卻不能自己犯賤,他是被她玩弄的升斗小民,沒道理還反過來同情她的不易。 誰愛在乎誰在乎去! 拂袖轉身,他大步跨回了東院。 午膳的時候,寧朝陽沒有回來。 晚膳的時候,寧朝陽還是沒有回來。 江亦川冷臉瞪了燭臺許久,還是捏著火點燃了一盞。 好歹是個大宅院,起碼不能烏漆抹黑吧,他想。 火苗慢慢跳起來,點亮了一方內室。 他看著看著,又去將屋子里另外幾盞一并點了。 寧大人有錢,用不著替她心疼燈油,他想。 燈光從小屋里亮起來,慢慢地一路亮滿了整個東院。 第26章 怎么看都讓人不爽 江亦川吹熄手里的火芯子,沒好氣地想,都這么亮了,有人總能找到回來的方向了吧。 但是又等了好一會兒,外頭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他試探著起身,將院門拉開了一條縫。 然后就看見幾個大夫模樣的人正跟著許管家匆匆地在往主院的方向走。 心里一跳,江亦川抬步就跟了上去。 寧朝陽正趴在主院的竹榻上,滿背的血rou與衣裳都黏在了一起。 她額上冷汗涔涔,神色卻是不怎么在乎:“愣著做什么,揭了上藥就是。” 說著,將疊好的手帕往嘴里一咬,兀自將頭埋進軟枕。 幾個醫女面面相覷,這傷勢太過嚴重,她們資歷尚淺,萬一落下什么殘疾,那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正猶豫,后頭就來了幾個更有地位的名醫,醫女們連忙讓開:“您幾位快請。” 寧朝陽一轉頭,就看見了沈晏明那張滿是擔憂的臉。 她抬手擋住了他的動作,微微皺眉:“我沒請旨要御醫來。” “是淮樂殿下的吩咐。”沈晏明抿唇,“病不避醫,還請寧大人別動。” “我是不避醫。”她微微瞇眼,“但我避你。” 今日寧肅遠與她對峙御前,旁人都沒說話,這位沈御醫卻是當堂大論孝道,若不是有他,她也不會傷這么重。 這時候來給她上藥,誰知道用的是傷藥還是毒藥。 沈晏明欲言又止,微微皺眉:“這里除了我,還有誰敢接你這傷勢?” 說著,就揮手讓人落簾,只留他一人和兩個醫女在里頭。 看到這里,江亦川就覺得差不多了,人還活著,也有大夫治傷,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但是,往外剛走一步,他就停了下來,不甚舒服地瞇起雙眼。 沈晏明年紀輕輕就能做御醫,醫術自然了得,地位也挺高,哪怕寧朝陽不愿意,他也捏上了她的后襟,想把那層血衣褪下來。 然而,剛動了一下,沈晏明的手臂就被人抓住了。 “大人是外人,如此給個女子治傷不太妥當。”有人開口。 他一愣,轉頭看去,就見一個白衣郎君站在旁側,面無表情地道:“我來吧。” 說著,徑直接替了他的位置,拿起他的細刀與剪子,半跪去榻上替寧朝陽剝衣。 沈晏明愕然地站了起來:“你是何人?” 寧朝陽開始也緊張,但一聽見這聲音,她就重新埋回了軟枕里:“沈御醫?????莫要驚了他,這是我院子里的人。” 院子里的人?沈晏明搖頭,更想不明白:“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