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書[刑偵]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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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情殷天,也同情起老殷,把煙頭一撇,腳尖一別,“不就給西城做件嫁衣,做就做唄。” 姚隊回屋就瞧見老殷正凝視著衛(wèi)生間的門鎖,根據(jù)磕撞的痕跡,將衛(wèi)生間的門打開,關(guān)上,再打開,再關(guān)上。 老殷掐嗓哼了哼,把身姿放柔軟,眉眼放妖嬈,模擬出女人的姿態(tài)站立,欣賞著沙發(fā)上的葉絨和桑淼淼,剛要滿意一笑,衛(wèi)生間的門被猝然彈開,桑玨沖出來將女人狠狠撲倒。 老殷跟隨女人,“咣”得砸在地上,腦袋險險蹭過矮幾,他對著空氣劇烈反抗。 張乙安跟他說過,唯一有反抗跡象的是桑玨,他頭部有重創(chuàng),左胸肋間有柱狀貫穿傷。可惜指甲與身體的接觸部位都被兇手仔細清洗過,所以沒有提到有用的生物信息。 老殷模仿著女人,扭動掙扎,捂著喉嚨“嗚嗚”直叫。 姚隊抱臂,居高臨下,無言地斜眼瞧他。 老殷張開胳膊,摸索著可以還擊的物體,什么都沒摸到。 他翻身而起,盤腿坐,眼觀鼻鼻觀心,像尊佛陀。 屋內(nèi)一片寂然。 破個案跟跳大繩似的。 姚隊低頭嘆氣,剛要張口。 老殷一拍大腿,“啊”地大嚷,他想起來了,之前來接殷天回家時,葉絨哼著歌抱著盆水仙放在矮幾旁有陽光的區(qū)域。 “盆,盆!” “什么?” “盆!花盆,水仙花盆。” 老殷激動起來,雞飛狗跳地開始找盆。 姚隊只能依葫蘆畫瓢,他目光掠過盆景,餐桌,瓷器品,最后停在角落一高爾夫球包上。 他張嘴愣了幾秒,兀的抓住老殷,指著角落,“球桿,桿!柱狀……胸前柱狀貫穿!” 第08章 惹人嫌 1999年11月23號,小雪,嚴寒侵肌,尤其冷。 殷天在半夜被一道亮光晃醒,趴窗戶上看了半天,是41號聯(lián)排,有手電在閃爍。 那是老殷剛檢查完桑國巍的臥室。 他右手抵著胃,慢悠悠地咬牙下樓。 張乙安從廚房出來,一手拿著水仙花盆,一手握著高爾夫球桿,她注意到老殷的姿勢,忙從包里翻出胃藥。 老殷干吞了藥片,在臺階上摸著桑淼淼長跑第一的獎狀。 “小天以前被幾個高年級孩子欺負,淼淼氣不過,召集了一幫男孩把那幾個高年級的給揍了,一群人烏泱泱全拉所里了。桑玨開完會坐著大奔就去撈人,一見淼淼就問誰贏了,還站在那幫男孩面前,對著魏所說,這都是我兒子,回來后被葉絨劈頭蓋臉的打了一頓,臉都撓爛了。” 老殷輕笑,“葉絨叉著腰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那么多兒子!’我叫殷天回家時,她正吃著冰棍給桑玨臉上涂紫藥水呢。” 張乙安想著當時的窘迫場景:桑玨酷似洋蔥的腦袋上全是紫色的麻子,她噗哧笑了。 揉捏著老殷肩膀,“我昨兒就想跟你說,別一個人扛,隊里都是一家人,個個都出力,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案子。你多顧著點天兒,沒了桑家人給她兜底,她現(xiàn)在只有你了。” 老殷將張乙安輕輕擁入懷。 “出事后我一進這兒,就把自己當成桑玨去還原現(xiàn)場,這樣葉絨就成了你。我一想是你白著臉坐在沙發(fā)上,不喘氣地看電視,我腦子就不轉(zhuǎn)了。” 張乙安的面頰蹭著他脖頸,“我不在沙發(fā)上,我在你懷里,是熱的,活的。” 客廳的黑森林鐘敲響,布谷鳥踩著花團出窗鳴叫。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指針指向凌晨3點。 41號窗外的玻璃上,貼著殷天的臉,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聯(lián)排里充滿溫情的老殷和張乙安。 什么是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 一是經(jīng)歷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死亡威脅、嚴重受傷和軀體完整性威脅。二是反應包括強烈的恐懼無助,混亂或激惹性|行為。 對于殷天的病發(fā),三中隊和張瑾瀾做足了準備,卻從未預料到她會用一種機械、空洞、肅殺、消極的方式,緩慢地,隱蔽地自我療愈。 她會在凌晨,披著單衣于41號聯(lián)排前打轉(zhuǎn)。 一有警車靠近,她便沖出去張臂攔截。 第一次這么做時,孫隊猛踩剎車,駭?shù)靡活^汗。 殷天冷,哆嗦得直跺腳,透過玻璃看著孫隊和老殷驚惶的臉,憂心忡忡,“兇手找到了嗎?” 殷天開始發(fā)胖。 癡迷起國外的精品蛋糕,尤其是西班牙牌子。 常在午后光顧第一使館區(qū)附近的玫瑰坊蛋糕店。趴在玻璃柜上認真打量著一排排蛋糕。 其中一個有弧形的奶油酷似桑爸爸帶回來的那款。 她從兜里舉出一團皺巴的錢,“阿姨,我要這塊。” 她還逃學,獨自一人跟蹤小劉到針線廠,窩在小花叢中聽墻角。 廠長拿著寫滿數(shù)據(jù)的紙張,對著小劉鎖眉思考,“針狀物?不曉得,經(jīng)我們廠生產(chǎn)的所有的針都在這里嘍,其他沒的,只有線了,線你要不要?” 眼瞅著沒收獲,她拍拍屁|股就走,簡直剛毅果決。 工廠女職員嘻嘻哈哈地在空地上排練著2000年的跨年歌舞,她陰著張“驢臉”穿行而過。 孫隊說她是打了雞血的德牧,不厭其煩地追著三中隊的每一個人。 學也耽誤了,作業(yè)也不寫了,似有無敵精力與他們周旋。 張瑾瀾逮過她一次,張乙安逮過她三次,老殷逮過她五次,孫隊逮過她七次。 你追我趕中,殷天長跑的速度從全班墊底榮升至年級前三。 她的病情不斷惡化,陰晴不定。 老殷之前沒覺得,只是常聽見她自言自語,后面聽清楚內(nèi)容了,才知道她在跟桑國巍對話。 周三那天她在學校鬧了事,老殷匆匆趕回家,一進門就看見她一瘸一拐地爬樓梯。 殷天進了臥室,抻著椅子,吃力地面對白墻盤腿坐下。 黃昏的金燦光芒打進窗口,將她身影投射在墻壁上,像個年紀相仿的頹喪孩童盤坐在對面。 殷天|朝影子伸手,摩挲著它面頰,目露傷悼。 “老斑鳩今兒表揚我了,孫倩琦聽著不痛快,又把我堵廁所里踹了幾腳,我沒還手,留著證據(jù)呢?!?/br> 她將裙子撩到大|腿,向影子展示著青紫的淤痕,“我還在上面又掐了兩把,看,報了警劉叔叔來了。他把孫倩琦嚇哭了,真痛快。” 殷天猛然抬頭,臉上顯現(xiàn)出不符年歲的憂郁與恍惚,“桑國巍,”她沉默許久,“如果你還喜歡我,就讓她離我遠一點?!?/br> 一聲啼鳴,烏鴉抖落翅膀停駐在窗口,一遮擋,影子開始殘缺晃動。 殷天惱怒起來,隨手掀一本厚書大力擲過去。 老殷拿著紅花油隱于房門外,寂寂然靜觀。 殷天開始脫發(fā),長久地失去了睡眠。 一困就掐胳膊,從小臂到大臂全是密密麻麻的青紫。 她不敢睡,因為一閉眼,就會重復性地出現(xiàn)創(chuàng)傷事件,出現(xiàn)亡魂喪膽的夢境。 夢境里,她常以一種上|帝視角漂浮在41號聯(lián)排中,見識著桑淼淼,桑國巍,葉絨和桑玨的生死亡滅。他們以張牙舞爪,千奇百怪地方式離世,她也會出現(xiàn)在那個夢境里,永遠是排名第一的目擊者。 這一夜,她困得直說胡話,受不住了,兩眼一磕昏睡過去,剎那就跌進41號聯(lián)排,漂浮在濕漉漉的浴室頂燈旁。 浴缸里的水緩緩溢滿,桑淼淼的腦袋貼著浴缸外壁,滿臉血痕地匍匐在地,水流從額頂順著發(fā)梢流入唇齒,將臉一分為二。 門外走廊有傳來“噠噠”腳步,這聲音讓桑淼淼振奮,眼珠子被血腌著,睜不利落,她試著呼救,可脖子被劃斷了大半,發(fā)不出聲兒,只能用指頭摸尋,桑淼淼捏住塊破碎的瓷磚,一下下敲擊地面。 隱隱約約的敲擊聲讓抱著枕頭的自己停下步子,側(cè)耳傾聽。 敲擊聲又沒了,她看見自己停頓片刻往桑國巍臥室走,剛行了兩步,聲音再次傳來。 這一次,自己走向了走廊盡頭幽暗的浴室。 桑淼淼沉浮在血水中哼唱,“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伴隨著尖銳地悲泣,沙發(fā)上的殷天猝然瞋目。 抽搐地弓起上身,胳膊晃向茶幾推翻了水杯,碎裂聲讓淺眠的張乙安顫然驚醒。 殷天抖著雙頰,死死瞪著天花板,眼淚毫無征兆地一串串滾落。 電視屏幕里,女主持人迎著飛沙走石,激動地手舞足蹈,“這是新落成的淮江市世紀壇,現(xiàn)在是11點57分,還有三分鐘這里將禮花綻放,迎來千禧年2000年1月1日零點。讓我們和淮江市一起走向新千年——!” 張乙安幫她擦臉,整理額前被汗?jié)竦乃榘l(fā)。 “馬上過年了,去阿姨家過年好不好,阿姨家熱鬧,你好久沒見鰲拜了,小寶也想你,想在你懷里呼嚕?!?/br> 鰲拜是只金毛,韋小寶是只肥碩的英短,有事沒事都愛撓鰲拜,喜歡大屁|股坐鰲拜臉上,趾高氣揚地叫喚。 殷天置若罔聞,哼著夢境里的音律。 穿云裂石的鞭炮與禮花齊齊鳴放,她的呼吸和情緒在全民沸騰中漸漸平復。 新年新氣象,當所有人以為時間能慢慢撫平一切創(chuàng)傷時,殷天開始“變本加厲”。 她逼得老殷近乎神經(jīng)衰弱,得不到充足的睡眠,每當合眼休息,殷天總能嗦著塊奶油蛋糕,蹲他面前,一字一句背誦之前的勘驗報告。 “案發(fā)現(xiàn)場未發(fā)現(xiàn)任何來自該戶四口人之外的生物信息及活動痕跡?!彼煺娴剜苤割^,“殺人犯殺了人,找到他這么難嗎?” 老殷最后躲進了小白樓,張瑾瀾拿噴壺在窗前的花間灑水。 老殷無聲地癱坐在椅上,眼瞼青黑,胡子亂顫。 “她需要時間和良性的引導,她還需要一味藥引。滅門的兇手就是藥引,您懂我意思吧,您得抓著他,那個人那天,不止殺了四口人?!?/br> 殷天追得緊,老殷躲得快,殷天只能堵,反正她爸視工作如命,總能找著。 這種無聲無息地對抗終于在大年二十九的午后,徹底爆發(f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