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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書[刑偵] 第10節

    13點29分,她正坐分局石階上吃糖葫蘆,心不在焉地注視著太陽,突然有水花濺落她臉龐,用手一摸,一手的淚珠,殷天扭頭看哭泣的女人,只見著背影,跑得搖搖晃晃。

    殷天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女人直往三層沖,怪叫一聲,奮力將老殷身側的椅子踹到墻邊。

    “直腸撕裂!前胸,大腿大面積淤痕!”

    老殷正盯著桌上高高壘砌的錄像盒做登記。

    劉秉茹推開阻攔她的警員,狠戾將報紙揮打在桌上,壘起的錄像盒瞬間坍塌,全砸在老殷手上,他疼得眼角直抽。

    “兇手呢?兇手呢!”

    老殷抽出埋在盒子里的手,“我們還在排查。”

    劉秉茹不可思議地瘋笑起來,“多長時間了?你們自己說多長時間了!報紙上怎么說的?殷副隊長您不看報紙嗎,您看過報紙上怎么寫的!我什么都跟你們說了,你們什么都做不了!”

    劉秉茹聲嘶力竭,“如果你們找不到兇手,那能不能出門堵住他們這群爛人的嘴!我兒子才八歲!他八歲,他是個人啊!”

    劉秉茹嚎啕大哭地將桌上的東西掃到地上,包括殷天去年送的父親節水杯。

    陸續趕來的警員制止了她愈演愈烈的癲狂。

    她被拖出了辦公室,與門口的殷天擦身而過。

    老殷看向門口,他注意到殷天在用一種極度陌生的眼神看著他。

    老殷受不了這樣的目光,起身大步向她走去。

    “回家,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讓你回家去。”

    殷天執拗地瞪他。

    老殷上前拽住她,暴戾地拉扯著往外拖:“回家!回家!”

    勸著劉秉茹的三中隊焦頭爛額,這會又得顧及老殷父女。

    殷天盯視著父親發紅的眼睛,一言不發。

    突然從書包里掏出飯盒,效仿著劉秉茹大力擲向老殷。

    溢出的湯汁滾落了老殷一身。

    殷天目光陰冷,“我什么都跟你們說了,你們什么都做不了。”

    眾人被這殘忍語調駭住。

    張乙安出口呵斥。

    殷天像有了潑天膽量,惡狠狠扭頭,諦視著對方,“我媽的照片還在我爸房間的大衣柜上放著呢,你這四不像的要來干什么,進我家門?進42號,我同意了嗎?我媽同意嗎!”

    她渾然天成的氣勢像極了爆發力十足的中年婦女,堅定捍衛著主權,舉止夸張得令人心驚rou跳。

    張乙安被她惡毒的語氣震得說不出話,難以置信這出自一個孩童口中。

    作者有話說:

    劉秉茹:第一章芳芳木材廠受害人的母親

    第09章

    41號,來了新住戶

    2002年秋。紐約。

    vacation house度假別墅天在舉行“白衣典禮”慶祝會。

    別墅被艷麗的彩旗和飄帶包裹,年輕人擠擠攘攘。

    隨著震耳欲聾的搖滾樂,攀談,跳舞,尖叫,笑鬧。

    他們都是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的學生。

    兩支香檳猛烈搖晃,白色的酒沫向上飛濺而出。

    落在扭動的腰肢上,蓬亂的發間,紅艷的唇齒中。

    一排排寬口酒杯中都頂著小杯蘇格蘭威士忌。

    在教授的彈指下,威士忌像多米諾骨牌依次掉入寬口杯,發生著化學效應。

    雪白的cupcake占了桌子大半,上站都站立著一個白衣天使。

    別墅外是開闊的草坪和湖面。

    “looks like someone’s seen too maerns.”【看來某人是看了太多西部片】

    湖邊一輛貨車里,莊郁臥姿無依托姿勢,帶著黑色大耳麥給“巴特雷”上膛。

    osborn先看莊郁,然后將望遠鏡移向被射擊物,“yeah, must be what…a mile out? not on my best day……”【一英里(1600米)?呵,想我最厲害的時候也沒……】

    一聲巨響!

    南瓜被高速射出的子彈打得稀爛!

    osborn驚得被酒嗆住了喉嚨,咳得滿臉通紅。

    莊郁上膛,再一聲巨響。

    1600米外的第二個南瓜瓤汁飛濺。

    第三個南瓜用馬克筆畫著笑臉,戲謔地對著一英里外黑洞洞的槍口。

    20多天后,莊郁坐在淮江市惠愛醫院急診樓女廁的馬桶上,手腕靈巧地用水果刀沿著馬克筆畫下的輪廓挖著一個南瓜。

    窗外淅淅瀝瀝落雨,一陣惶急的跑步聲傳來,緊接著是急促地拍門。

    “莊醫生!腹瀉患者的化驗單出來了,鉀含量太低了!才2.35mmol/l。”

    莊郁的刀一錯,脫離了筆跡輪廓,將左邊的眼睛挖大了。

    她將南瓜舉起正對著自己,一只眼大,一只眼小。

    “低鉀血癥,你多看著點她,開四支氯|化|鉀。葡萄糖加維c、維b6,氯化鈉配蘭索拉唑。鉀上來了再驗次血,安排做ct。腹瀉用左癢氟沙星氯化鈉。”

    門外護士口中喃喃默念,溜煙跑了。

    門里莊郁將南瓜拋進垃圾桶,起身摁沖水建。

    她手插白大褂衣兜,走在幽幽暗暗的走廊,突然看到了什么,意外地停下步子。

    走廊連著急診大廳的光亮處,14歲的她渾身是血的被一群護士和醫生擁入搶救室,緊接著第二張擔架床是沒有意識了的莊書陽。何萍跌跌撞撞跟在擔架后,沾滿血污的枯手像只雞爪攥著小莊郁掉落的紅色涼鞋,癱坐在地磚上失聲痛哭,“你們救救我女兒,我女兒啊!”

    走廊中,莊郁的眼睛定格在那雙紅色涼鞋上,神情頗為動容。

    惠愛醫院的人事專員曾問過她,“哥倫比亞大學,醫學系碩博連讀,這么好的學歷,為什么來我們這?你這學歷去淮江首醫,去盛和,去任何一家三甲醫院都綽綽有余吧。”

    何萍哭喘的幻像被推著擔架車奔跑的護士破體而出。

    她為什么選這?為什么?

    莊郁朝護士的方向迎了過去。

    因為它讓她幸存下來。

    下午莊郁請了假,她母親前天腸癌走的,今兒15點20在淮江善寶山殯儀館舉行告別儀式。

    告別廳空蕩蕩,就莊郁一人站在何萍照片前。

    她母親瘦得脫了形,就是骨架上繃著一張皮。

    今兒雨打,天暗,燈光斜照在何萍臉上,呈現一種渾濁的灰白。

    莊郁一身黑風衣立在陰影中看不出悲喜。

    隔壁的告別廳極熱鬧,雄厚的慟哭聲繞梁不歇。男人哭完女人哭,女人哭完小孩哭。

    “您聽聽別人的,再瞧瞧您自個兒,一個人都沒來,人活成這樣,多悲哀。”

    莊郁掐了把大腿,還是沒哭出來。

    “這次回來,不準備走了。我入職惠愛了,也租了房,朝南。是……一棟好房子……里面有個鐘,我特喜歡,一到整點,就會飛布谷鳥,飛就罷了,還唱,唱得可好聽了,布谷布谷,布谷布谷……您要是看見了,也喜歡。”

    莊郁把手續辦完。

    回了趟小營口胡同,把院落里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部打包搬至虹場路的富華家園。

    這兩地中間途徑了西城分局,她讓的士在那兒停車,去報亭買了本雜志。

    老板正嗦粉嗦得驚天動地,一看莊郁的眼神停留在《淮江周刊》,忙嘬干凈筷子上的酸菜葉,用筷尾點了點。

    “就一本了,其他全買走了。”

    “誰全買走了?”

    老板神神秘秘指分局,“開大會檢討呢,人手一本,擱誰身上面子都掛不住,多少年了,正批評與自我批評呢。”

    分局一層大會議室,密密麻麻坐著面色嚴峻的警員,鴉雀無聲。

    老殷斜著身,鐵青著臉,盯著手里的保溫杯。

    孫隊神色渙散地立在黑板前沉默不語。

    幻燈片上是一本媒體雜志,碩大的黑體標題:【三年未偵破,富貴一家魂歸何處】

    孫隊因長時間沉默,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哽住,“順了幾千遍……沒結果……”他停頓了很久,手指摳著馬克筆筆蓋,“我不知道我要上來說什么。”

    孫隊頹,老殷也喪。

    全隊上下的臉都被摁在這城市的地上揉搓。

    更何況,不單單是臉的問題。

    老殷想起前天晚上在客廳,掃開殷天的作業本。

    一張數學試卷掩藏在下面,血紅的27分尤其扎眼,分數旁是殷天模仿他筆記的簽名。

    他內心的二踢腳剛要燃炸,就注意到了些蛛絲馬跡。

    將試卷貼向眼前,老殷注意到每一道選擇題的正確答案上都有極淺的鉛筆痕跡。

    他突然就記起了張瑾瀾的話,“她所失去的會隨著年齡成倍增長,多得超乎你的想象和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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