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云釣月 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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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房靠里, 六人間的房門沒關, 里邊有倆姑娘正坐在下鋪玩手機。袁雙輕敲了下門, 詢問自己能不能進去看看, 得到應允后,她才進了屋。 袁雙在屋里轉了一圈, 粗粗地掃了眼。房間條件還行, 面積雖不算大, 但擺著三張雙層床和一個鐵皮柜倒也不顯擁擠。里邊有獨衛,墻上有窗戶,推開就能看到寨子, 采光也還可以。 同樣是在底層,廚房和洗衣房那頭挑高不夠, 但床位房這邊卻不會。袁雙稍稍一想就知道了,吊腳樓依山而建,底層的干欄長度取決于山體的高度。 廚房和洗衣房那邊的山勢較高, 干欄是短柱, 圍起來的屋子的地面自然高些,因此挑高不夠。而床位房這邊是長柱, 所以房間挑高足夠。 袁雙在腦子里粗略地畫出“耕云”的建筑圖,發現這座吊腳樓還是個不規則圖形。楊平西把底層置物和蓄畜的空間圍起來改成房間, 其實是個不錯的想法, 甚至她親自下來看了后, 也很贊成他把底層的房間弄成床位房。 雖然底層房間各方面條件都還過得去, 但有一個比較大的缺點——不安靜。房間在大廳底下,樓上只要有人走動,底下就能聽得到,這是木頭房子的通病。如果把這幾個房間弄成單間,大廳走動的人多,住客難免會有怨言,但床位房價格低,愿意住的客人多是背包出行的年輕人,容忍度相對來說也高一些。 袁雙看到幾張床上均放著東西,明顯是有人睡的,便也知道楊平西說得沒錯,住床位房的人果然比較多,她的心情因此更是郁悶。 在旅店設置床位房可以,但床位房住滿了而樓上的單間卻住不滿,這不可以! 袁雙在樓底下溜達了一圈,滿腹心事地回到樓上,看到大廳里每張桌子都坐了人,喝酒聊天的、打牌游戲的、把妹聊sao的都有,熱鬧得她直磨牙。 虛假的繁榮!全都是泡沫! 袁雙看著鬧哄哄的住客,在心里暗誹。 “看完了?看完了過來吃飯。”楊平西從廚房那頭走上來,手里還捧著幾個碗,見著袁雙,便出聲喊她過來。 大雷把大廳里的兩張長桌拼在一起,萬嬸把做好的菜端上桌。袁雙走過去往桌上掃了一眼,嗬,大魚大rou,極其豐盛,她家也就是年夜飯才有這個規格。 “做這么多菜?”袁雙本以為這是楊平西為了招待她,特意讓萬嬸做的,正想說不用這么客氣,下一秒就看到大廳里的客人自覺地上了桌。 袁雙愣住,轉頭問楊平西:“住你這還管飯?” “拼餐。”楊平西把碗筷分出去,回她說:“有些人不想去山下的飯館吃,就在店里和我們一起吃。” 袁雙盯著他,問了個緊要的問題:“交錢嗎?” “交。” 袁雙松一口氣,慶幸楊平西還沒傻到家。 “你坐這。”楊平西給袁雙添了一碗飯,放在手邊的桌上,示意她坐下。 袁雙坐下后,又抬起頭說:“那個刺梨酒,冰鎮的給我一罐,我嘗嘗。” “行。”楊平西爽快應道。 “老楊,給我也來一杯。” “楊老板,我也要。” 袁雙說要喝酒,桌上幾人跟風說也要喝,楊平西不和他們見外,睨一眼,不客氣道:“想喝自己來拿。” “嘖,楊老板,你怎么還區別對待呢。” “就是。” 幾人雖然嘴上抱怨著,卻還是老老實實地站起來跟著楊平西去吧臺拿酒。 其中一個花臂大哥到了吧臺,沖楊平西使了個眼色,問:“老楊,你是不是對那個姑娘有意思啊?” 楊平西挑眉看他,“‘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裝,你就裝。”花臂大哥說:“男女之間不就那點兒意思。” 楊平西只是笑笑,說:“她現在是‘耕云’的人。” “新招的?” “新請的。” “店里缺人手?忙的話我可以搭把手啊。”花臂大哥拍拍胸脯說。 “我也行啊,反正也不急著走。”另一小伙說。 楊平西推了兩杯酒過去,說:“暫時不缺。” “不缺人手,那是……缺老板娘?” “喔~”幾個住客一起起哄。 楊平西笑著輕搖了下頭,什么話也沒說,只是低頭倒酒,也不知道是不以為意,還是對他們說的話不置可否。 倒完酒,楊平西抬頭看到袁雙坐在桌邊,托著腦袋,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他忖了片刻,對幾個住客說:“她今晚心情不太好,你們要是能把她逗樂了,晚上的酒,我請。” “真的?” “嗯。” 花臂大哥的表情又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他抬手指著楊平西點了點,揶揄道:“我就說你對人家有意思,還不承認。” 楊平西最后倒了一杯刺梨酒,拿在手中半真半假地說:“她現在是我的‘招財貓’,你說我要不要哄著點?” “嘖,成,我逗你的‘貓’去了。”花臂大哥謔道。 楊平西走回餐桌,把刺梨酒放在袁雙手邊,招呼她:“菜不合胃口?” 袁雙回神,抬眼見萬嬸盯著自己瞧,忙說道:“不是,剛才吃了根烤腸,現在不是太餓。” 楊平西知道袁雙心里在想著什么,也不點破,坐下后說:“你現在不吃,晚點肚子餓,可沒有炒面吃了。” 袁雙乜他,“怎么,我的待遇還降格了?” 楊平西哼笑,說:“你之前不是說不吃宵夜?我不好一直和你對著干。” 袁雙一聽楊平西又開始怪腔怪調,心里知道他是存心激自己,所以并不生氣,拿起筷子冷哼一聲說:“桌上這么多好吃的,我還不稀罕你的炒面。” “就是,炒面哪有rou好吃。”花臂大哥坐在對面,恰時開口說:“妹兒啊,快動筷子,不然一會兒可搶不過我們。” 他說著看了眼楊平西,眼珠子一轉又說:“可惜老楊這陣子忙,不然他做的酸湯魚堪稱一絕。” “酸湯魚?” “苗家的特色菜,老楊做魚的功夫了得,我就是沖著他這一手來的。” 袁雙聞言不由眸光微動,問:“你們以前就認識?” “老熟人了,我每年只要有時間都會來他這兒待一陣兒。”花臂大哥抿了口酒,說:“這里住著舒服,氣候好,又安靜,適合放空,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清洗心靈?” “哥,是洗滌心靈。”花臂大哥邊上的一小弟啃著雞腿糾正道。 “差不多,就是這么個意思。” 袁雙見花臂大哥人高馬大的,留個寸頭,穿著件黑色背心,露在外面的兩只臂膀紋著左青龍右白虎,看上去就跟□□大佬似的,嘴里卻說著文藝青年的話,忍不住翹起了唇角。 “妹兒啊,我聽你口音,北方人吧?” 袁雙點了下頭。 “誒唷,巧了,我也是。”花臂大哥舉杯,豪爽道:“咱是老鄉,碰一個。” 北方范圍那么大,占大半個中國,花臂大哥這么隨便就認了老鄉,袁雙也不較真,舉起杯子和他碰了下,隨后一口氣把酒喝了。 “爽快!”花臂大哥朝袁雙豎起拇指,又問:“妹兒,你酒量怎么樣?” “還行。”在酒店工作有時要應酬,袁雙的酒量就是工作后練出來的。 “說還行,就是很行。”花臂大哥一拍桌子,樂道:“太好了,這下我有酒友了,不然我總自己一個人喝,沒意思。” 袁雙放下杯子,朝又去吧臺拿酒的楊平西看了眼,問:“楊老板不陪你喝嗎?” “老楊這個人啥都好,就是酒量不太行。” 袁雙詫異,“他自己會釀酒、調酒,酒量怎么會不行?” “會釀酒、調酒不代表酒量就好。”花臂大哥見楊平西不在,揭他老底,“我第一回 和老楊喝酒是在千戶寨,那時候我也和你一樣,以為他會釀酒調酒,酒量應該不差,就多灌了他幾杯,結果你猜怎么著?” “嗯?”袁雙好奇地身子往前傾。 “他喝醉了,半夜跑出門,在風雨橋上睡了一宿。第二天我找到他的時候,他腦袋旁還放著幾張零錢,也不知道是哪些好心人施舍的。” 袁雙想象了下楊平西露宿街頭的畫面,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該說不說,楊平西身上是有些“流浪漢”氣質的,倒不是說邋遢或是可憐,而是那種從骨子里散發出的睥睨世俗、自由放蕩的感覺。雖然他的詩寫的不怎么樣,但袁雙總覺得他的靈魂很接近于一個行吟詩人。 楊平西拿著兩瓶酒回來時,見袁雙咧著嘴笑得燦爛,不由挑眉,問:“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聊什么你就別管了。”花臂大哥接過楊平西手中的酒,掂了掂說:“記得酒管夠就行。” 楊平西把另一瓶酒也遞過去,低頭見袁雙一臉興味地看著他,就知道他們剛才聊的指定不是什么好事。 “虎哥的話你別信。”楊平西說。 袁雙這才知道花臂大哥名里帶“虎”,果然是人如其名,虎得很。 “你都不知道我們在說什么,就讓我別信?”袁雙唇角上揚,眸光帶笑,說:“虎哥夸你呢。” “夸我什么?” “夸你……長得帥。” 楊平西輕笑,“這已經不是你第一回 說我帥了,很滿意我的長相?” 袁雙心里驀地打了個突,下意識就否認道:“這話不是……” 她話說到一半又覺得否認了反倒顯得此地無銀,楊平西早看出來了,虎哥壓根沒夸他帥。 “場面話懂不懂?再說了,之前我不夸你帥,怎么拉客?”袁雙別開眼,避開楊平西的視線。 “和你朋友聊天也說場面話?”楊平西語帶笑意,輕喊了聲:“又又。” 袁雙腦袋一嗡,差點忘了這一茬。 “我那是……”袁雙居然找不出辯解的借口,她氣急窘迫之下,把槍口掉轉過來,對準楊平西,質問道:“楊平西,你不會是想用‘美男計’把我留下來吧?” 楊平西愣了下,隨即失笑,“你這人……” 袁雙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楊平西之所以撩撥她,指定是看出她動搖了,利誘不成,又來色/誘,簡直陰險可惡。 她磨磨牙,壓低聲說:“我告訴你啊,‘美男計’不管用,你死了這條心吧!” 楊平西很快斂了笑,垂眼看著袁雙,一雙眼睛深不可測。 就在袁雙心里發毛的時候,楊平西又松快地一笑,抬手把一盤菜推到她面前,若無其事地說:“藜東南本地的黃牛rou,嘗嘗。” 話題轉得太快,袁雙一時跟不上來,她愣了幾秒,以為楊平西真是在向她推薦本地菜肴,便拿起筷子,搛了一箸嘗了嘗。 “怎么樣?” 袁雙點頭,如實說:“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