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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148節

    宋顯琛苦著臉。大致提了先一晚的針鋒相對,猶豫過后,又補充道:“太后以阿翕相脅,讓我應允,今后諸事配合她,隨時做好換回身份的準備。可我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就……”

    “您何以突然下旨賜婚?”

    “太后說,說……晏晏既選擇拋下朝政、夜不歸宿,理當盡快把婚事定下,免得遭人詬病。她老人家原是要依照歷代慣例,撤去你樞密副使一職,只保留爵位,讓你掛閑職。我以初登位需你扶持為由,極力勸阻……”

    霍睿言嗅出危險意味。

    太后必定認為宋鳴珂懷有私心,先下手為強,借賜婚之名,逼迫她把皇位交出來,再順道削去他的權力!

    夢寐以求的一道賜婚圣旨,背后竟充斥猜忌、隱憂、怨懟,且潛藏了腥風血雨之味。

    他半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當務之急,我得先弄清晏晏去了何處,”他焦灼難耐,心如遭人扭來擰去,“您能否從太后那邊探聽出一二?”

    “二表哥,你懷疑……?”宋顯琛喃喃地道,“不會的!虎毒不食子!太后她……”

    ——我沒有此等利欲熏心、厚顏無恥的女兒!

    宋顯琛后知后覺意識到,太后道出此言時,雙目盡是狠戾,全無昔日的慈愛。

    “我這就回慈福宮!你、你不如回侯府再問問……或是長公主府!”

    霍睿言料想,在此干等亦無濟于事,又不好大肆發散人員去尋找宋鳴珂,只得和宋顯琛分頭行動。

    他行出垂拱殿時,專程和余桐確認,宋鳴珂昨晚回康和宮后,先是默然垂淚,批閱大批奏折,又下令準備私服與車馬,計劃出宮一趟。

    而余桐因親自把折子送出寢宮,未曾跟隨。

    二更時分,他如約在宮門等了半夜,始終不見宋鳴珂的蹤影。

    …………

    倉促離宮,霍睿言馬不停蹄直往鎮遠侯奔去。

    沿途路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好奇、羨慕、敬仰兼而有之,但無人能看透他春風得意的背后,積壓了多少憂患與焦灼。

    府門之外,仆役們喜氣洋溢,進進出出,奉旨搬來大堆御賜物件。圍觀者無不欣然,七嘴八舌議論這樁轟動全城的婚事。

    霍睿言懶得理會旁人,拉了老管事到一側,語氣急促:“從昨夜到現今,長公主或圣上的車駕可曾來過?”

    老管事目瞪口呆:“沒有啊!反倒是老夫人聽說圣上給您賜婚,特意給您送來了一張越漆千工床,請您過去一觀……”

    霍睿言哪里還有閑情逸致去看母親備下的婚床?他的新娘子都丟了!

    二話不說,他調頭上馬,即刻往熙明長公主府飛掠而去。

    長公主府內外盛況,比起鎮遠侯府有過之無不及。

    裁梅、紉竹連同管事,指揮仆役安置皇帝的各種賞賜,忙得無暇招呼他。

    靜翕領著兩名木族侍女快步而來,神色惶恐,小聲問道:“霍侯爺,他……呢?”

    霍睿言猜出她言下所指的是何人,急道:“他在宮里,晏晏可曾來過?”

    靜翕奇道:“晏晏她……為何會在長公主府?發生什么事了?”

    霍睿言心下一片冷涼:“府上進宮的車駕也未歸來?”

    “隨御賜之物同來的,但車里無人。”

    霍睿言疑心太后借此軟禁宋鳴珂,好讓她無法干涉政務,遂請靜翕陪他在長公主府各處搜刮了一圈。

    亭臺樓閣裝潢雅致,庭院春色明媚,并無異樣。

    霍睿言見大批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古董字畫絡繹不絕而入,忽問:“裁梅與紉竹兩名宮人于何時回府?”

    靜翕幽然道:“紉竹留在府里陪我,裁梅昨日下午隨他入宮,今晨才回,只說太后遣她回來處理府上的事,并不知……他的情況。”

    霍睿言召了裁梅問話,問不出所以然,遂交待了幾句,騎馬趕赴北山,被告知不曾見長公主車駕。

    眼看天色昏暗,他騎馬繞城一圈,將宋鳴珂往日提及好玩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

    終日沒吃沒喝,極目細察每一處蛛絲馬跡,從未如此焦心煎熬。

    途中,他先后收到數人追來稟報的消息。

    一是霍夫人催促他及早回府領賞;二是靜翕派人轉達,宮里的恩賞物已安置完畢,至今未曾見過天家兄妹;三是宮里來人說,太后聽聞長公主不在鎮遠侯府,已秘密派人追查。

    霍睿言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還得努力讓自己維持鎮定,不能慌,不能亂。

    假設真如宋顯琛所言,宋鳴珂盛怒自行出宮,她再任性、再胡鬧,也絕不會消失一整日,丟下他不管不顧。

    她究竟去了何處?

    …………

    時而被烈火灼燒,時而跌墜冰湖。

    宋鳴珂迷迷糊糊從噩夢中驚醒,睜眼后,入目的是無邊黑暗。

    上輩子死前,她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因而今生總得在房中留一絲亮光。

    即便平躺在柔軟墊子上,她已覺察,此處并非她的寢宮。

    心跳抽離,恐慌感接連不斷穿過漫長記憶,逐寸將她吞噬。

    難不成……命運又回到原點?

    動了動手腳,她震驚發覺,手腳完全抬不起來,不但發麻,還被什么東西捆綁了。

    張口欲呼,嘴里竟被布團之類的食物堵住!

    這下子,她驚怒交集,連呼吸都忘了。

    是誰!誰敢謀害君主!

    頭痛欲裂,昏昏沉沉許久,勉強記起,她曾與太后起過激烈爭吵。

    其后,她憤而回自己的殿閣,處理政務時,一度忍受不住,想要放聲大哭。

    以前遇到任何困難,她首先想到的是獨自扛過去,可現在她已不是一個人了。

    念及此處,她決定微服出宮,向霍睿言傾訴。

    這世上大抵沒有他不能撫平的傷痛。

    反正她的罪名已坐實,有何可懼?

    她氣呼呼地換了便服,領著縫菊和幾名心腹侍衛,趕至宮門。

    還沒上馬車,裁梅匆匆而來,著急追問她要去往何處,又說是奉宋顯琛之命,前來問候她。

    宋鳴珂不由自主想起前世,她和梅蘭菊竹四人相伴。其中裁梅為四宮人之首,遇事鎮靜,處變不驚,深得她信賴。

    和親路上,裁梅謀劃出逃,與縫菊、余桐護送宋鳴珂前往霍家。

    最終,她為讓宋鳴珂逃脫,奮不顧身拉住宋顯揚的人,硬生生被人砍了數刀,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今生,因宋顯琛要以meimei的身份度日,宋鳴珂不得不把最年長的裁梅和最乖巧的紉竹留給他,但也沒少從二人嘴里套兄長的狀況。

    此時此刻,裁梅雙眸漫著水霧,柔聲安慰:“‘長公主’命小的轉告,他不曾輕信太后的激憤之言,也希望您莫要放心上。”

    宋鳴珂凝視她略顯憔悴的面容,往昔點滴在心,憐惜之情洋溢眼波:“這六年來,委屈你了。來日諸事安定,你若想出宮嫁人,或回到我身邊伺候,皆由你自主。”

    “陛下……”裁梅淚光盈盈,“奴婢自是愿留在您手底下做事……這么晚了,您還出宮?不可啊!太危險!”

    宋鳴珂嘆道:“宮里悶得慌,我出去走走。”

    “您若不棄,請容奴婢隨您同往,”她取出腰牌,溫言道,“正好,奴婢得回府里告知大伙兒,長公主今夜留宿昭云宮一事……”

    宋鳴珂知宋顯琛怕靜翕擔憂,特地讓裁梅跑一趟,遂命兩名宮人并坐車頭。

    出宮后,宋鳴珂無心欣賞夜市的熱鬧,心事縈繞之際,忽覺困意來襲。

    印象中,她說完一句“到鎮遠侯府把我叫醒”,就因困乏不堪而閉上雙眼。

    如今醒來,她驟然驚覺自己被人綁在黑暗無光的所在,禁不住瑟瑟發抖。

    她為何睡得如此沉重?經人轉移也無半分警覺?

    被誰逮住了?刺客?敵對勢力?

    她的女子身份有否暴露?裁梅她們是否安全?

    腦海混亂得無從思索,忽有奇怪聲響由遠及近。

    漸漸沒了聲音。

    她如在等待凌遲,竭力傾聽幽暗空間似有還無的細微。

    猝然,一股粗重且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

    她立時一哆嗦,心驚膽顫,毛骨悚然,周身血液似瞬間凝固。

    第一百二十二章 ...

    若有若無的毛毛雨斷斷續續下了一日方歇,入夜后,長空漆黑,星月無光。

    霍睿言為找尋宋鳴珂,三過家門而不入,滴水未進,早已饑腸轆轆。

    一刻也不敢耽擱。

    無法想象,若尋不到她,他的余生該如何度過。

    興許,不一定有余生。

    礙于暗紫官袍取下多余飾物后仍十分扎眼,霍睿言決定先回侯府,放下赤玉馬、換上夜行衣,再施展輕功繼續打探。

    府中的亭臺閣榭因皇帝賜婚而張燈結彩,再無昔日的清靜。

    他見定國公的管事和下人提燈四處忙碌,暗暗稱奇。

    不就多了些御賜之物么?母親用得著這般謹慎?

    命下人安頓馬匹,他閃身掠向廚房,隨手揣了幾個薄皮春繭包子,打算路上充饑。

    快步穿過回廊,寢居院落大門緊閉,沒來由多出一隊府兵把守。

    他微覺突兀,干脆不驚動任何人,繞道翻墻而入。

    院中空無一人,臥房燭火未燃,留守的仆役不知所蹤,處處透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