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131節
安王嘴角輕挑:“長公主?她從何得知?還與霍二在一起?有蹊蹺!” 過去數年,長公主常年養病在山,與霍家兄弟極少交流。假如真存在調換身份的事件,自然能偶爾換回一兩日。 有了這一念頭,安王暫且放下對李彥中之死的憤恨,低聲問:“那日,皇帝有無異常?” “額……在場的,全是今上身邊的心腹侍衛,咱們的人只能事發后旁敲側擊……” “澍兒呢?”安王眸底擦過凜冽鋒芒,“難不成眼瞎了?” “王爺,公子他……秦大人似乎不大配合,屬下每每派人問話,僅得到模棱兩可之言,怕是除了王爺您親自……” 素來鎮定自若的安王,聞言暴怒:“統統都是廢物!沒一個能用的!” 怒火中燒之際,他的思憶飄至二十二年前。 從京城回濱州時,他因趙慕槿之事借酒消愁,路遇江南茶商千金,因其生得與意中人有幾分類似,談笑暢飲、簫琴會友,莫名留下一夜風流債。 原以為只不過為露水情緣,你情我愿,未料數年后得悉,對方竟珠胎暗結。 若非安王無意中打聽,沒準一輩子也不曉得,這世上,還有另一個屬于自己的血脈。 他固然可將他們接走,然而秦澍母親獨立且任性,不樂意過王府后宅生活,對安王也沒作任何糾纏,兼之她對外宣稱丈夫早逝云云,全心打理家族生意。 安王由此心生感激,暗地里扶持她。 秦澍自出生起,由其母一手帶大,安王只在特殊的情況下見過他幾回。 初見時,秦澍才五六歲,安王一眼便知這俊秀伶俐的孩子,是自己的親骨rou。 那眉眼鼻唇,跟他本人小時候,以及宋顯揚有著七八分近似。 望向安王的清澄眸子里盡是崇拜和激動,卻被母親所迫,只喊了聲“王爺”。 安王亦曾對他表示贊賞和鼓勵,讓他努力學藝,將來無論身在何方,都會給予最大的幫助,好讓他一展抱負、名揚天下。 時至今日,安王方覺,身為仙霞嶺名門子弟的秦澍,武功高強,品貌俱佳,性子直率,深得皇帝信賴,然則長大了,翅膀硬了,自作主張選擇自己的方向,教他好生頭疼。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這小子南下,盡心保護宋顯揚。 但木已成舟,于事無補,唯有見一步走一步。 安王勉強從憤怒中回神,深吸一口氣,復問:“五族那邊情況如何?” “百人使團已京城進發,預計十日后入京,正好能趕上太后壽宴。” 安王微微一笑:“聽說那位元醫官深得皇帝寵信,即使太后起了殺心,也有人極力維護。且看他們知曉此人為五族追捕多年的要犯,還肯不肯執意相護。” 他先是覺察出,元禮傳遞的多為無關緊要的消息,對于他的大計劃無半點作用,久而久之,起了鏟除之意。 奈何對方有所警覺,長留宮中,更有侍衛時時守護。 后知后覺發現,元禮早和meimei匯合,大半年來的配合不過是假象,安王大怒之下,下令毒殺元禮,最終被元禮擺了一道。 恰好五族內亂平定,西渡海域,意圖與中原各族恢復建交,并尋找流散在境外的族人,安王當即命下屬放話,告知他們,苦尋數載的“阿栩兄妹沒死”之事實。 五族使者大為震驚,得到朝廷回應后,火速趕赴京城。 對于安王而言,此舉不過為報復一枚無用處的棋子。 他這些年做事滴水不漏,就算元禮猜到幕后cao控者為何人,也尋不到半點實據。 是夜,待黑衣人領命退下,安王佇立書閣西窗,極目遠眺。 他放在心中二十多年的人兒,大抵就在那個方向,和他相隔千山萬水。 自從宋顯揚離京,趙慕槿再度回西山虛明庵靜修。 皇帝以保護太妃為由,加強了防衛。 安王不敢造次,只得默默派人混在虛明庵附近,為他傳遞信息。 如過往的十多年,他們分隔兩地,終年難見上一面。 也如過往那般,他一閉上眼,腦海便清晰浮現出她的修眉清目,瑤鼻丹唇。 她發梢的馨香,自少女時代已困擾著他,此刻最令他倍感煎熬的,則是她思念兒子的哀怨神情。 睜開雙目,映入眼簾的,只有濱州安王府華美的園林。 銀花珠樹,碧水凝冰,寒梅傲雪,檀心香烈。 沒有她的美景,入得了他的目,入不了他的心。 ………… 雪后初晴,御書房內炭火正旺,暖意融融。 宋鳴珂翻看宴饗、外吏朝覲、諸蕃入貢的詳細單子,唇畔淡笑喜憂半參。 霍睿言見她看了半柱香后搓揉兩額,不由得關切問道:“陛下,南方動亂已平,為何還憂心忡忡?是為五族使團之事煩憂?” “戰后的安族及西南地區各族紛紛朝貢,碰上五族使團抵京,大堆事擠在一起,外加太后大壽,禮部尚書部、侍郎、鴻臚寺卿、少卿、寺丞等大小官員,就宴勞、給賜、禮迎等事務,從早到晚請示,幾乎沒停下來過……” 宋鳴珂邊埋怨邊伸了個懶腰,頓覺筋骨酸痛。 霍睿言勸道:“現今萬事俱備,陛下也該歇一歇了。” 宋鳴珂指著案上的大疊清單,扭頭對余桐道:“都批復好了,拿下去照辦就是,朕乏了,都退下吧!” “是。”余桐領命。 霍睿言拱手執禮:“臣……” 宋鳴珂幽幽打斷他:“不包括霍卿家。” 余桐忍著笑,帶領伺候的宮人與侍衛告退,并貼心地為二人關上了御書房大門。 遮擋日光后,室內僅剩搖曳燭火和窗戶透進的弱光,顯得靜謐空間彌散出些許曖昧氣息。 宋鳴珂靠在雕龍鎏金鑲嵌漆紅的寶座上,手軟軟搭在低矮扶手處,纖纖玉指隨意扣著扶手末端的圓形金漆龍鳳頭,無意識轉動雕龍嘴里的銜珠,姿態如像只半瞌睡的貓咪。 她注視一本正經的霍睿言,慵懶中夾帶三分挑釁。 鏡湖邊馬車內的匆匆一吻后,二人因公務繁忙,未得單獨相處機會。 今兒明擺著清了場子,他竟然打算跟著余桐他們撤離? 裝吧,看他能裝到什么時候! 沉默片響,宋鳴珂審視略微拘謹的他,淡聲道:“急著離開?莫不是佳人有約?” “臣怕陛下拿出奇怪的冊子,更怕……” “怕什么?”她秀眉輕蹙。 霍睿言笑而不語,突然抬步行至她跟前,傾身將她抵在座上,低頭啟唇,含舔她的唇瓣。 輾轉狂肆間,既溫潤,又熱辣。 他仿佛要將積壓多日的徹骨纏綿數盡還給她,以從未有過的熱烈與執拗,吻得她渾身癱軟。 深深掠吻后,他貼著她的嘴角,含糊笑道:“怕……忍不住,冒犯了陛下。” 宋鳴珂眼波流轉,啐道:“既然怕,為何還冒犯?” “臣忍不住。” 他再次湊近,宋鳴珂卻抬手撫上他的臉,小聲道:“先別鬧,我有話要問你。” 說罷,坐直身子,示意他搬動椅子,坐到她身旁。 宋鳴珂自那殺手驟然現身、又被迅速殺掉,一度不愿回想,怕記起前世往事,感懷傷神。 現下諸事忙碌完畢,得了與霍睿言共處的良機,她決意好好問一問,殺手說的“滅口”,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手上有疤痕的家伙,你曾見過?” 霍睿言早知她把話聽進去了,只是沒想到隔了將近十天才發問,遂一五一十把一年半以前發生的事,包括他請孫一平探聽趙太妃的動向后遇難、追不回原始書信、他親自夜探虛明庵、和殺手打斗受傷的種種。 宋鳴珂自然沒忘記,在他房中親手給他抹藥包扎的臉紅心跳。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那人今生不曾出現在她跟前,居然與霍睿言另有過節。 “那人護著趙太妃,你卻懷疑他不是宋顯揚的人?” 霍睿言搓了搓手,猶豫未決。 “二表哥,你我之間,還有無法坦白的隱秘?”宋鳴珂悄悄把手覆在他的手上。 “晏晏,有件事,我若說出口,你千萬別生氣。”他語意凝重,言辭懇切。。 “怎么了?” “我一直懷疑,安王有問題。可……這些年,你對他實在太過信任,我不敢如實相告。” 宋鳴珂怔然,良久,憶及與他起過的小爭執,低嘆道:“我承認,皇帝當久了,日漸專斷和霸道,這是我長時間逼迫自己堅強、果敢的結果。” “不、不是這意思……我只憑直覺,拿不出實據,怕冤枉了攝政的王爺,才秘密調查。” 霍睿言硬著頭皮,把自己和元禮的推斷細細告知她。 聽說安王與趙國公極可能僅僅為表面不和,背地里相互勾結,宋鳴珂背上冷汗如起了一層鰾膠,教她黏膩難受。 早被她拋諸腦后的數個疑慮,沖破漫長歲月,重現心頭。 二十二年前,所謂的奔龍山行宮野合,是否存在? 宋顯揚真的是早產兒? 假如趙太妃真有位琴簫和鳴的情郎,有沒有可能是……安王? 太后生辰宴會將至,想必安王已踏上來京之路,庵中的趙太妃也會下山入宮祝賀。 難得有此盛大的宴會,宋鳴珂內心充滿期待,眸底鋒芒湮滅的同時,唇邊勾起一抹隱約極了的笑意。 第一百零九章 ... 皇宮后花園內,迂回冷風夾雜著渺遠絲竹聲,似清泉流淌在梅林間。 亭邊綠萼輕剪,疏影清寒,幽香混了酒香,熏人欲醉。 今日宴會,乃禮部和鴻臚寺共同協作籌辦,共有三大環節,分別為賞梅宴、歌舞宴、太后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