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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91節

    靜翕無所事事,素手探進筐里,挑了片新鮮嫩綠的竹葉,把葉上粘附的灰塵輕拭干凈。

    她將葉片正面橫貼于唇上,食指和中指貼著葉片背面,拇指則反向托住葉片下緣,以適當的氣息輕輕吹了吹,發出一聲細響。

    “晏晏”茫然回眸,眸子亮起好奇的光華。

    靜翕調整方向和口形,手指不斷繃緊或放松,吹奏出優美動聽的旋律,曲調圓滑流暢,混著悅耳動聽的雨聲,竟具婉轉悠揚之意。

    “晏晏”眼底的疑惑漸漸轉化為驚訝,繼而多了幾分欽羨。

    靜翕吹了一小段,微笑道:“我好久沒吹了,獻丑啦!”

    “好、好聽。”

    “那我再來。”靜翕受到夸贊,不由得沾沾自喜,目視山景,即興自創了一首歡快的曲子。

    雖受葉片限制,來來去去只有那么七八個音,但她笑容甜美,自帶活潑生動之氣,明亮音色使得沉悶簡陋的小山洞滿溢了輕松欣愉。

    暴雨漸落漸歇,織成迷蒙水霧。

    “晏晏”目光穿過朦朧煙雨,眺望被洗得發亮的山林,迷離眼神逐漸變得清澄。

    狂風暴雨,再大再肆虐,終有停歇之時。

    大千世界各有各的美好,一片小小葉子尚能奏響美妙動聽的樂章,有著花樣年華的人兒,何須憂慮太多?

    或許是雨聲大大減小,葉片吹出的嘹亮聲響遠遠傳開,惹來數人急促靠近。

    隨著腳步聲至,靜翕趕忙披上外衫,系好帶子,想著是否要躲起來。

    卻聽來者興奮叫道:“找到了!找到了!長公主在此!”

    長公主?靜翕糊涂了。

    再觀“晏晏”徐徐站起,從容自若整理衣裙,轉頭對她略一頷首,她驚得合不攏嘴。

    什么?她直闖而入,不小心撞翻的麗容少女,是長公主?

    是哥哥所說的,那位患病多時、性情古怪、不近人情的長公主?

    這下……要完了。

    第七十七章 ...

    這日清晨,朝陽暖光普照于十里宮城,為散班的朝臣們披了耀眼金芒。

    殿內,宋鳴珂來回踱步,聽聞霍睿言前來回稟,忙命人傳喚。

    霍睿言拾階而上,一身緋色官袍,腰上為黑銀飾革帶,配銀魚,與他平日的清朗氣象大不相同。

    進殿后依禮拜見,他開門見山:“陛下,經核查,刺客確為赤月族人。”

    原本北山遇襲之事,已由大理寺、刑部、宮中審刑院等機構進行了偵查、審核,一致斷定,為西南邊陲小部族所為。

    宋鳴珂回想上一輩子,赤月族并未掀起多大的波瀾,因而今生安撫計劃中,她只是象征性地關照了一下。緣何這一世,此小小部族竟不遠千里派人行刺?

    她暗覺有異,讓霍睿言和秦澍分別以刑部本部和侍衛親軍的名義,到案發地及牢獄進行復核。

    今日,正是霍睿言搜查北山與西山后,入宮復命之時。

    宋鳴珂驀然抬眸,見他玉容略顯蒼白,薄唇也沒了血色,暗悔自己一時大意,全然不顧他有傷在身,讓他連日辛勞。

    她溫聲問:“二表哥,你的‘病’可好些了?”

    霍睿言怔了怔:“臣……無大礙了。陛下,赤月族的事……”

    宋鳴珂意識到他們在討論公事,改口道:“此事朕會處理。霍卿辛苦了,若無旁的事,暫且歇息幾日,無須掛心。”

    “為陛下辦事,自當盡心竭力,一丁點小病算不上什么。”

    霍睿言恭敬立于殿中,低眉順眼,莫名使她平添一股疏離之感。

    見殿中均為相熟的內侍與侍衛,再無旁人,宋鳴珂下了主臺,行至他身邊,低聲道:“我前幾日也沒多想,未曾考慮你……”

    “陛下,真不礙事。”

    宋鳴珂知他性子溫和而不失倔強,沒再勉強。

    既想留他聊幾句,又覺著時機不對,正自猶豫,忽聽殿外內侍稟報,安王求見。

    宋鳴珂微覺突兀,只因早朝時,安王身體欠安,未能參與。此番突然請見,所為何事?

    “既然陛下另有要事,臣先行告退。”霍睿言容色如常,眼底的寥落一閃而過。

    宋鳴珂原想悄悄問侯他傷恢復得如何,尤其傷在后背,諸多不便,是否還需要她幫忙。

    眼下已沒了這機會,她只得柔聲道:“好生休息,來日咱們哥兒倆出去散散心。”

    霍睿言淡然的神色因“哥兒倆”三字而浮現亮光,他唇畔輕勾:“好。”

    宋鳴珂總算從他眼角眉梢捕捉道一絲暖芒,于是壓低嗓音,半開玩笑:“前提是,你得是活蹦亂跳的二表哥,否則我不跟你玩。”

    “陛下這是在嫌棄傷病員?”他長眸微垂,狹長眸光流轉淡淡笑意,“要我現在蹦跳一個給您瞅瞅么?”

    “才不要!回去吧!”宋鳴珂眼看安王的昂藏身影已至殿外,沒再與二表哥多言。

    “陛下,”安王深深一揖,又對霍睿言微笑,“霍大人,多日不見,清減了不少啊!”

    “王爺政務繁忙,下官實在難尋機會拜會。”他故意繞過“清減”的話題。

    安王目光落在他的緋色袍服上,笑容溫和如三月春風:“想必在不久的將來,朝堂上定能日日見到霍大人的不凡容姿。”

    自宋鳴珂繼位以來,每日朝參的只有五品以上的文官,及監察御史、員外郎、太常博士等常參官。霍睿言僅有朔、望可入朝。

    從今年年初,他在短短數月間連升兩級,不少人議論紛云,說他年內必定還會加官晉爵。

    “王爺見笑了。”霍睿言不再多說,頷首退下。

    宋鳴珂只朝他的背影望了一眼,轉目對安王道:“安王叔身體不適,何不多加休息?”

    “聽符大人他們提到,赤月族竟派來殺手謀刺陛下!臣惶恐得日夜難安……”安王咳了兩聲,“對于此事,陛下有何決斷?”

    “朕倒想聽聽安王叔的意思。”

    “依臣看,區區一數萬人的小部族,竟敢為此卑劣行徑,無疑是對我朝天威的巨大挑釁,必將受到嚴懲!還請陛下發兵清剿禍患,殺雞儆猴,以立君威。”

    宋鳴珂沉吟未語。

    對比前世的動亂,西南問題已解決了大半,各族安居樂業,倘若真有部族對她的政策不滿,應為少數人挑起的矛盾,不足為患。

    真正要緊盯的是嶺南和北域。

    她分辨不清安王是真在乎她這“侄兒”的安危,還是另有企圖。

    前些日子,她對安王起疑,卻一直未能發覺端倪。

    如今的她表面鎮靜自若,實則對于任何人都不敢輕信。

    連孿生兄長亦令她倍感失望,好哥們各懷心事,面對上輩子最信賴的叔父,她不得不重新審視。

    當下,她的沉默引發安王的激憤,他一再強調,絕不可姑息養jian,以免各族效仿。

    宋鳴珂依然沒作決定,最終借“不日北域將有戰事,不宜分心,理當靜觀其變”為由,搪塞了過去。

    安王看似接受此說法,但眉目間的忿然未退,與她匯報了兩三件不大不小的政務,躬身而退。

    夜深,康和宮書房內,一黑色身影隱匿在燈影之外,默然聽令。

    宋鳴珂以手支額,尋思良久,淡聲發令:“去給朕查三件事。西山虛明庵所謂的刺客去了何處;安王與西南部族有否結怨……”

    她只說了兩件事,猶豫片刻后,沉聲道:“最后一件——霍郎中奉命前去北山核查,曾繞道西山,據聞還失蹤了大半個時辰……替朕問個明白。”

    黑影似有須臾震驚,低聲應道:“是,屬下領旨。”

    …………

    南國的六月炙熱如烤。

    宋顯揚頭一回在北海度夏,深覺難以適應,時刻懷疑自己要被炎熱蒸發。

    天氣雖酷熱,終歸比他那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的郡王妃好對付一些。

    這一夜,月明星稀,宋顯揚帶了兩名仆役,親手捧了一絲絨錦盒,笑意盈盈,步往饒蔓如所居的院落。

    竹風敲夜韻,荷香四溢,本是良辰好景佳夜。

    未料剛進了院落,饒蔓如的貼身婢女倉促相迎,試探性地提議:“殿下……郡王妃已就寢,您看……要不明兒再來?”

    宋顯揚眉宇間的自得與期許驟然冷卻。

    饒蔓如嫁給他后,起初一個月,郁郁寡歡。

    他自知在求親之事上,做法過于齷齪。

    嬌妻進退無路,嫁給他實屬無奈。所有的怒火,他唯有一一承受,對她百般遷就。

    饒蔓如在出嫁前貴為丞相千金,私下刁鉆任性,見宋顯揚刻意討好,更是變本加厲地蠻橫。

    在外時,她維持相敬如賓狀,回府后則不理不睬,甚至不與他同宿。

    宋顯揚好不容易娶了心上人,日日看她的窈窕身姿、秀麗容顏在面前晃來晃去,吃不著、碰不得,只能當菩薩供著,真是有苦難言。

    直至二人離京南下途中,事情有了微妙轉變。

    那一夜,大隊人馬在一縣城的驛館停駐,宋顯揚生怕地方簡陋,委屈了饒蔓如,遂親自去她所在的房間打點諸事。

    原以為會遭她一番冷嘲熱諷,如往常般悻悻而歸,沒想到,她慵懶斜倚榻上,纖纖玉手擺弄著裙帶,一雙水眸暗含春色。

    宋顯揚心念一動,示意讓丫鬟仆役退下,他需與郡王妃好好聊聊。

    一聊,又是一夜意亂情迷、蝕骨銷魂。

    然而天一亮,饒蔓如竟又回到平常的冷漠狀,教宋顯揚摸不著頭腦。

    此后連續好幾回,他夜間敲開饒蔓如的房門,皆獲共度良宵的機會。

    他的妻子夜里嬌媚萬狀,勾得他欲罷不能,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白天則像換了個人,愛理不理,他方察覺有異——有人暗中做了手腳,偷換了饒蔓如的香。

    宋顯揚無須多問,已猜出是母妃派人干的好事,不知該喜該悲。

    所幸,有了更多的肌膚之親后,饒蔓如待他的態度日漸好了些,慢慢與之同飲食,相攜散步,也不再抗拒他的親近,宛若正常夫妻。

    可惜,秋后抵達北海藩地時,臨時改建而成的郡王府實在過于寒磣,導致饒蔓如極為不悅,大發雷霆,辛苦培養的夫妻感情瞬即磨滅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