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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67節

    等待兄長重歸的希望雖未滅,但她更傾向于,來日拱手獻他一片太平盛世,以不負他養病數載的忍辱。

    …………

    踏入七月下旬,天高氣爽,空氣猶有秋日涼意。

    一輛簡雅的馬車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頭,停在定遠侯府門外。

    西傾斜陽溫柔撒在那月白道袍的少年身上,俊秀眉眼如同鍍了一層金光。

    管事見狀,慌忙禮迎,卻又記起,小皇帝曾言,若其身著便服到訪,便只以“表少爺”的身份前來,絕不可當眾行大禮,免得招惹危險。

    于是,管事領下人匆忙下階,熱情招呼:“表少爺今日來得正巧!二公子剛下值,二位是要一同用膳嗎?”

    宋鳴珂呵呵而笑:“機靈!多備雙筷子即可,不必太講究了?!?/br>
    她此番確實是為尋二表哥。

    自秋日拔禊后,霍睿言事忙,再未入宮作陪。

    宋鳴珂積攢了些疑問,唯恐大肆宣他入宮,會惹來晉王、寧王兩個幼弟追著,不好當面征詢;外加她微服出行上了癮,干脆偷偷摸摸溜出來,掐算霍睿言回家的時間,好與他小聚。

    她大搖大擺進了二門,最熟悉不過的青白色身影自廊下健步而來,寬肩窄腰,修長昂藏,俊朗無匹的面容彌漫交集著訝異和歡喜。

    “陛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我就怕你‘遠迎’,弄得街知巷聞?!彼硒Q珂啐道。

    霍睿言行至她跟前,溫聲問道:“兄長沒隨您同來?今兒突然造訪,所為何事?”

    “我沒召見你,你就不曉得來看我一眼?”她給了他一拳,自覺這話摻雜太多撒嬌成分,忙轉移話題,“速把你家團子貓交出來!”

    霍睿言沉浸在她親臨的驚喜中,雙手下意識摩挲,趕忙命人備上折洗過的惠山泉,送至他的小院落,以便她品茶。

    他明白,她不可能為蹂|躪他的貓,而特意出宮。

    外人眾多的情況下,借揉貓到隱蔽處商議,不失為極佳的理由。

    踏入清幽靜雅的書房,霍睿言恭請宋鳴珂上座,屏退仆役與書僮。

    兩道清澈目光相交融,她淺笑垂眸,長睫于溫潤肌膚上投落淡影。

    欲言又止的粉唇,不經意嘟著,表情像極了他那肆意妄為的夢中所見。

    霎時間,他喉結一滾,呼吸凝滯,周身血液倒流,俊臉漲得緋紅,如暮云合璧。

    第五十七章 ...

    雅室之內,一道夕陽暖光漫透白鶴蹁躚的屏風,為表兄妹二人的側顏染上瑰麗金色。

    目光交錯,勾起彼此胸臆間美好又煩心的情愫,使得沉默延長了將近半盞茶時分。

    打破僵局的是那圓球似的三花貓。

    它邁著細細小短腿奔來,努力跳到霍睿言膝上,卻被宋鳴珂雙手撈走。

    “真沉!”宋鳴珂語氣滿滿的醋意,“你這團子!不記得我了?”

    她許久未來,貓起初有些抗拒,細嗅認出是曾相伴數月之人,遂安心卷在她懷中打著呼嚕。

    宋鳴珂觸摸它光滑的皮毛,忐忑之意略減,“二表哥,我這次來,有兩件事,需要你幫忙參詳。”

    “陛下請說?!?/br>
    “前樂平郡王妃陸氏……她的死,另有蹊蹺?!?/br>
    霍睿言險些把那女子給拋在腦后,聞言一怔:“未曾聽有人對此起疑,陛下讓密探去查過?”

    “沒錯,”她手上摸貓的動作緩了緩,“正因如此,這消息,不能從我這兒公布出去。”

    “若說是皇宮暗衛或密探參與此事,恐怕讓人覺著,您針對北??ね?”霍睿言眸色一沉,“由我發起,可能更合適。”

    他身為大理評事,職責是與大理正、丞分掌斷獄,參議疑獄,披詳法狀。

    借核查王族成員的非正常死亡之機,抽絲剝繭,讓真相浮出,未嘗不可。

    宋鳴珂見他反應極快,欣慰一笑:“證據明日送至你手上,你只需遣人過一過場子即可。”

    對于霍睿言來說,舉手之勞,他當即應允。

    “還有一事……”宋鳴珂遲疑。

    她本想與他商量,如何不著痕跡調查出與趙太妃私會的男子。

    但這懷疑的源泉,來自前世宋顯揚作惡時隨口一句話,外加舒窈和秦澍提醒“長公主是您親妹子”時,其態度很微妙。

    宋鳴珂反復思量,若不牽扯上一世的記憶,便等于憑空臆想,強行把臟水潑到先帝的寵妃身上。

    但她重生的秘密,豈能告知旁人?即便她最信任的二表哥,也萬萬不可。

    “陛下……?”霍睿言等了片刻,未有下文,主動相詢。

    “額……你得幫我留意,哪兒有安靜、適合女子聚會的場地?!?/br>
    宋鳴珂未想好如何啟齒,干脆扯到另一個話題。

    見霍睿言滿臉疑問,她訕笑道:“明年開春,我和晏晏滿十五歲了。她老在山上憋著也不合適,我想請些貴女陪陪她,與她作個伴兒,請入宮中大有不妥……”

    霍睿言懵了——山上的“晏晏”,是宋顯??!

    要讓他親自挑選貴女入后宮?還是……

    記起秋禊偶遇舒家小娘子時,宋鳴珂曾言,長公主即將籌備與朝臣千金的小聚會,請對方定要到場。

    說不準,晏晏想借此機會,與自己喜愛的小娘子多加接觸?

    由始至終,她們二人神奇的契合,使霍睿言驚訝與羨慕,甚至有一點點小嫉妒。

    他暗笑自己心胸狹窄到跑去吃一位女子的醋,可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微酸,卻非他所能控制。

    半晌后,霍睿言答道:“成,交給我。只是不曉得,‘晏晏’想要請多少人赴會,以何種形式?”

    “我與她商量商量。人不會多,太少也不合適……”

    目下才初秋,離十五歲生辰尚有半年之久,宋鳴珂根本沒作規劃。

    此刻提起,純屬為了搪塞那欲說還休的議題。

    霍睿言暗覺她這話沒頭沒腦,不似她作風。

    正欲細問,見她視線掃向酸枝筆架山懸掛的一對寸來長的毛絨裝飾,他心頭一震,頓時倍覺難堪。

    宋鳴珂聊到一半接不下去,靈動雙眼亂瞄,見這對小小毛球已有一定時日,與清雅書房毫不相襯,只道是逗貓玩具,巧手一探。

    端在手上細看,莫名有似曾相識之感,她尚未詢問,已被貓一把奪過。

    貓側過身子,前爪把毛球抱在懷內,又是啃又是咬,后腿則不住往外踹,玩得不亦樂乎。

    宋鳴珂瞥見小球上還鑲嵌了兩顆大珍珠,玉潤渾圓,光澤亮澤,竟是合浦珍珠,不禁大覺驚奇。

    要知道,合浦珠自古為貢品。珠民為了深入海里七百尺,將石頭系于腳上,導致溺死者無數,又有不少人葬身巨鯊腹中,外加資源枯竭,先帝自六年前起,已明令禁止大肆開采。

    此令造成合浦珠價值連城,成為京中極少數人能享有的珍品,往往只有御賜才可得殊榮。

    “記得我……”宋鳴珂幾乎沖口而出,轉念一想,趕緊改口,“記得,晏晏小時候也有類似的……”

    霍睿言從她眉眼變化,已猜出她對此物有印象,霎時間,內心如有百鹿齊竄,跳個不停。

    電光石火一瞬間,他真心不愿再欺瞞她。

    不想被她猜忌另有意中人,不想被她以各種稀奇古怪的理由來賜婚。

    想告訴她,這是她兒時在他家玩耍時落下的冬裳扣鏈。

    他拾獲后,把玩著,拖著,耗著,便偷偷據為己有了。

    他喜愛圓形的、毛茸茸的事物,緣起于此。

    源自于她。

    他漲紅了臉,恨不得坦誠多年來默默的關注與守護,出于何種心態。

    至于她怎么看待他這二表哥,無所謂。

    只因這刻,或過后的一段時日,她依然是宋顯琛。

    然而,霍睿言薄唇翕張,剛要開口,院落外有個洪亮嗓音在吼:“小霍霍!我烤了脆皮雞,快來!”

    又是這不合時宜的家伙!

    一剎那,霍睿言只覺生平最大憾事,便是打不過秦澍,否則定會將其暴揍一頓,再捆起來丟水里!

    宋鳴珂認出秦澍的聲音,驚中暗喜:“秦……秦大哥住你這兒?為何不早說?”

    霍睿言憋了好一陣的勁兒瞬即消散,繼而騰涌出不悅。

    秦澍住他家,她為何樂成這樣?

    還喊那么親熱?她是天子!

    即使以長公主的身份,能隨隨便便叫人“大哥”么?

    院外秦澍似乎意欲再吼兩聲,被管事趕來制止:“秦公子,二公子在……在和表少爺議事?!?/br>
    宋鳴珂笑道:“走吧!我也餓了。”

    說罷,她雙手把貓抱得更緊些,纖纖玉指撓著貓的腦門,起身步出門外。

    垂花門外,秦澍長身玉立,如先前所見那般穿了淺灰色窄袖短褐,顯得身材結實而強壯。

    一眼認出宋鳴珂后,他喜笑顏開:“呀!小阿琛來了!你有口福啰!我今日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的菜,給你二表哥他補補身子,一起吃??!”

    宋鳴珂狐惑:“他沒事吧?……好端端的,為何補身子?”

    “你還?。〔欢 鼻劁Φ脻M臉陽光璀璨。

    霍睿言越聽越惱火,大步疾行追上:“胡說什么呢!”

    秦澍見他神色不善,料想他性子靦腆,又心存芥蒂,笑而拉住他:“別惱了!我昨兒踹你那一腳,確實有點狠。今兒這頓,給你賠不是。”

    霍睿言與他打斗切磋,落下風并不為怪,受他幾下拳腳,從未放心上。

    此時此刻,秦澍當著宋鳴珂之面抖出,還說得異常嚴重,慪得霍睿言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臉面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