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蛇獄
因為大量失血,周圍還沒有光線,艾思拉無法視物,只能朦朦朧朧聽聞一個悅耳的女聲斷斷續續地說話: 「??我會不擇手段,讓她愛上??」 「??你甚至不了解她是怎樣的人??」 「??你知道『她』其實是男人嗎?」 聽到此處,艾思拉陡然清醒,壓下失去雙手與舌頭帶來的劇痛,她已然明瞭藏身于黑暗的女人的身分──絲娜裘莉! 雖然對于絲娜裘莉竟然知曉自己的生理性別感到詫異(繆思并不知道啊),但艾思拉并不在意這點,她意識到絲娜裘莉正在與繆思對話。 太危險了!跟絲娜裘莉交流得越頻繁,就越加速儀式的進程啊! 艾思拉心急如焚。 儘管艾思拉提起精神,但她的身體狀況過于糟糕,聆聽絲娜裘莉的話語十分勉強,儘管對方不知為何突然蹲踞在自己跟前,噴在自己臉龐的氣息如蘭芝芬芳,但對方與繆思的交談,艾思拉依舊聽得缺字漏句,但這也足以讓她了解情況有多壞了: 「……你擁有熱烈專一的愛意,就如同我對諾拉??我都要永遠和她在一起??」 「??條件達成,儀式成功了??」 「??你將繼承我的意志??你的靈魂并不會因此消逝,而是存活于我的靈魂之海??」 最終,絲娜裘莉冰涼的手撫摸艾思拉的臉龐,原來她業已明瞭艾思拉恢復神智了,「沒想到你這么快就醒了??艾思拉閣下,你真是值得尊敬的人物,若非你阻饒我,我絕不愿讓你變成這副模樣。」 絲娜裘莉語帶悲憫。 誰稀罕你貓哭耗子假慈悲。艾思拉不屑地想。 絲娜裘莉不在乎艾思拉怎么想,她心情絕佳,輕笑一聲,「也就是這樣的你,才會讓我可愛的繼承者心生愛慕之情,我還得多謝你呀。」 繼承者?是說繆思嗎?心生愛慕之情??這女人在說什么? 艾思拉有些后悔沒跟斯卡萊特問清儀式的所有事項,要不然也不會對絲娜裘莉所言摸不著腦了。 「為了感謝你,我會把你們與這具身體,獻給我的愛人諾拉,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絲娜裘莉自然沒間情逸致為艾思拉解惑,她撫摸心口,接著說道,「我相信繆思也會高興的,雖然她已陷入沉睡,但她對你的感情仍殘留于她心底。」 「往后,每當我與諾拉相見,便是她與你相見之時,我與諾拉相親相愛,就是她與你相親相愛,想必她會很高興的。」 好不容易,艾思拉能聽清楚絲娜裘莉的話了,卻是這般不知所云的瘋言瘋語。 一般來說,艾思拉肯定得感慨碰上個專門禍害旁人的恐怖情人,但繆思居然暗戀自己的巨大信息量讓艾斯拉腦袋當機了,一時半會,甚至沒心思擔憂繆思的境況,更別說去吐槽絲娜裘莉與蛇母諾拉的人蛇戀了。 直到絲娜裘莉躺在自己身旁,艾思拉才回過神,驚疑參半地瞪著絲娜裘莉(發出聲音的位置)。 這女人又想做什么?艾思拉心想。 她小心翼翼地釋放出感知,用來代替視力。 她「看見」絲娜裘莉躺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雙手置于腹部,十指緊扣,雙眼閉合,猶如睡著一般。 艾思拉觀望半晌,突然醒悟到哪里不對勁:絲娜裘莉的胸口沒有絲毫起伏,難道她死了!? 艾思拉艱難地匍匐前行到絲娜裘莉身旁,先是用手感受她的鼻息,沒有呼吸;而后觸碰她的脈搏,沒有動靜;最后將耳朵貼到她的胸口,沒有心跳聲。 同時艾思拉也感覺到這幅身軀只是一個空殼子,里頭的靈魂已然消逝無蹤了。 是跑到繆思那里去了嘛??方才絲娜裘莉似乎有說繆思的靈魂將沉溺于她的靈魂之海,也就是與絲娜裘莉共生,至于她的身體最終的結局,必然和這位可憐女子一般,被絲娜裘莉拋棄后停止所有生命跡象,并被蛇母諾拉吞食吧! 但如果在絲娜裘莉找到下一個被掠奪者前,想辦法將繆思從絲娜裘莉的靈魂之海救出,想來那時繆思的身體還未死去??我該怎么做呢? 艾思拉不是遭遇挫折便自暴自棄的性子,儘管作為一名施法者,除卻傲人的感知能力,她已然施展不出任何法術,威脅性甚至比不過老弱婦孺,但她無論如何都不愿坐以待斃。 艾思拉將感知范圍擴及石室之外,忍受雜亂資訊量帶來的重荷,她已對這陌生之地有初步瞭解。 果不其然,這是一間囚室,而且還是用于關押死囚的牢獄,從石室往外走出門,會來到一個狹隘的長廊,長廊的兩邊是若干間相同的石室,自己所待的房間并沒有比較特別。 其中一間石室關押著昏迷不醒的六名護衛,他們的傷勢與自己比起簡直無足輕重,這讓艾思拉松了口氣,若是有任何一人性命垂危,以自己眼下的情狀,根本無計可施。 她與六位護衛被關押的石室皆位處地下二樓,沿著陡峭的樓梯往上爬,首先見到的便是佈置雷同的地下一樓,只是相比地下二樓更為寬敞;而后再向上穿越一層幽藍的透明薄膜,應該就會抵達地面了——會說應該,是因為艾思拉的感知無法穿越那層薄膜,它似乎有消去精神力的作用——因此,艾思拉無法知曉自己的具體位置,不過應該是在吉爾貝利的某處吧? 往下探索,她最遠能觸及地下五層之深。這幾個樓層的佈置大同小異,而隨著樓層越深,佔地也越小。 就好像一座倒立的金字塔! 艾思拉憶起曾出現在繆思夢境的金字塔建筑。 據佩吉所言,那是遠古文明進行祭祀的場所,而方才絲娜裘莉說過要把他們獻給蛇母諾拉,想來這里也有相同作用。 似乎要印證她的猜想,艾思拉很快發現毋論囚室內外、墻面或地板的縫隙處,都殘留血液乾涸的污垢,以及數不清的毛發屑碎與碎布料;沒有找到明顯的骨頭,想來是死囚整個人被蛇母諾拉直接囫圇吞食掉了。 艾思拉感到疑惑,如果真是蛇母諾拉吃掉那些死囚,憑藉牠龐大無匹的身軀,是如何在石室里移動的?或者牠跟吉爾貝利的村民們一樣,身軀能變大變小? 不過,村民們能夠變成巨蛇應當是由絲娜裘莉cao蹤,而非自己控制的,但作為神靈(這得打個問號),蛇母諾拉不可能受人類意志所cao控——同理,艾思拉也不相信蛇母諾拉是絲娜裘莉的愛人,畢竟神靈與人類是不同維度的生物。 打個比方,你可能會喜歡甚至關照螞蟻這個族群,但你會對某隻螞蟻產生愛意嗎? 絲娜裘莉對蛇母諾拉的癡迷,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狂信徒對神靈的瘋狂崇拜。 艾思拉長嘆一聲:不想了,現在我根本顧不上絲娜裘莉,得自救救人,帶其他人從這里逃出去才是,不然真撞上蛇母諾拉,那六名護衛先不說,自己絕對不死也瘋! 事不宜遲,艾思拉馬上展開行動,她背靠墻壁,盤腿而坐,爾后艱難地抬起右腿,打算拉開自己的衣服,從內側口袋掏出幾樣煉金道具。 萬幸隨身物品沒被搜走……絲娜裘莉大抵不認得這些東西有何用途。 但是這個動作實在太為難她了!筋好痠!而且腳根本抬不起來! 突然艾思拉用頭敲一下墻壁,懊惱道,「這樣不行,得換個辦法。」 然后她笨拙地站起身,開始原地跳躍,企望能藉此把口袋里的煉金道具給震出來。 幸好身旁沒有其他人在,不然我真是丟臉丟到家了!艾思拉暗暗苦笑。 「嘶嘶嘶。」 在艾思拉與她的煉金道具斗智斗勇時,于她感知范圍之外的更深處,傳來了蛇的低語。 ★★★ 「我們到了。」阿冉宣布。 「你認真的?」 斯卡萊特左顧右盼,「我只看到樹和樹和樹……這里跟我們一路跑來的任何地方有何不同?」 「準確來說,這里是進入蛇獄的入口,至于進入的法子……就需要問她了。」阿冉指向仍昏睡著的繆思,或者說,絲娜裘莉。 克莉絲汀從斯卡萊特的背躍下,皺著小臉,湊到自家小姐面前,「絲娜裘莉不可能告訴我們的吧!」 「如果艾思拉在就好了,她能用精神系魔法讀取絲娜裘莉的記憶。」斯卡萊特嘆氣。 「直接嚴刑逼供吧。」衛玖提議。 「絕對不可以!這可是小姐的身體!」克莉絲汀厲聲反對。 「有用的上的符咒或法陣嗎?」佩吉不抱希望地問斯卡萊特,他心里清楚對方若真的有辦法,早就提出來了。 「就算有,我身上用來繪製符咒的材料也不夠用。」果然斯卡萊特滿臉無奈地攤手,然后望向阿冉,「只有絲娜裘莉曉得進入蛇獄的方法嗎?」 「我想是的。」 「以你作為『嚮導』的能耐,也不曉得嗎?」 「嚮導并非無所不知,我們只是擁有極其精準的第六感,但光憑這點,是無法解決所有難題的,比如眼前的困境。」阿冉搖頭,繼續說回蛇獄,「以我這半年里在吉爾貝利的見聞來判斷,蛇獄是離蛇母諾拉距離最近的地方,絲娜裘莉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當然,獻給祂的祭品除外,可我從未見過他們活著回來。」 「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那么人類以外的生物,絲娜裘莉總歸管不到了吧!」衛玖點醒他,「這地方不是叫『蛇獄』嘛,肯定有不少蛇對不?」 阿冉恍然,輕拍腦門,「是啊,我竟然沒想到!」 說完,阿冉便開始發出「嘶嘶嘶」的聲音,讓除卻衛玖以外的人看得一頭霧水。 斯卡萊特向來嘴快,這次也替眾人說出心聲,「你們兩個在打什么啞謎……我靠!哪里冒出來這么多蛇!」 聞言,佩吉與克莉絲汀也環顧四周,只見無論樹梢上、草皮中,一下子冒出了大小不一、數量可觀的貝利蛇,各個用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盯著他們,似乎具備人性的智慧與情緒,卻也更讓人不寒而慄。 「我的天哪……」怎么又是蛇!這么多蛇!密集恐懼癥都要犯了! 克莉絲汀欲哭無淚,緊抓著斯卡萊特的肩膀,即便對方不住大叫抗議也不理睬,盡可能地把自己縮在對方背后,最好一點衣角也別露出來。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整片樹林里,回盪著貝利蛇擾人心弦的低語。 阿冉眉頭微蹙,表情嚴肅,嘴里也嘶嘶出聲,時不時搖頭或抿唇,好像跟貝利蛇們的交涉并不順利。 「他竟然還會蛇語……簡直比珍獸獵人還厲害!」斯卡萊特感慨,「但能不能翻譯一下呀?不然我們不了解情況,未免太被動了,畢竟牠們的態度似乎不友善。」 阿冉點頭,言簡意賅道,「牠們確實知道如何進入蛇獄,但引領我們進入 蛇獄的條件,是必須將絲娜裘莉還給牠們。而且進入蛇獄后,不會保證我們的安危,更不用說帶我們離開了……唔,后者不是問題,但關于絲娜裘莉,」阿冉望向眾人,「你們怎么想?」 佩吉表情嚴峻,「放走絲娜裘莉,就等于放棄莫爾頓最后一絲生機,絕不能那么做。」 「但一定得先救回艾思拉,否則光憑我們無法找回莫爾頓的靈魂,」斯卡萊特看一眼手錶,「距離天明還有三個小時,若在那以前我們還沒成功,絲娜裘莉就會徹底佔據莫爾頓的身體了。」 阿冉想了想,再度與貝利蛇交涉: 『可否換個條件呢?』 『少得寸進尺,討厭的人類,要不是因為你會說我們的語言,我們早就將你們吃掉了!』 『你們就這么需要吉爾貝利的女祭司嗎?』阿冉不解地問。 『祭司?原來她叫祭司嘛。我們才不在乎她是誰,但她能夠治療蛇母,我們需要她。』 『治療?蛇母受傷了?』 『對,被兩個可惡又可怕的人類打傷的!』貝利蛇們激動地嘶嘶亂吼,驟然拔高的音調讓幾人都忍不住摀住耳朵,『其中一個人類,還和你很像!』 『!!』 「喂喂,要不要緊?這是打算干架嗎?」斯卡萊特嘟囔,手已經摸上槍柄。 所有人都面露戒備,而衛玖見阿冉愣神,多問一句,「怎么回事?」 「牠們說,曾經有個人類重傷蛇母諾拉……你知道怎么回事嗎?」阿冉沒有提及另一個據說與自己相像的人。 衛玖眉頭一挑,對此他早有預料,沒有多少詫異之情,「唔嗯~你猜?」 「哈,我懂啦。」阿冉朝他嘿嘿一笑,又回首跟貝利蛇們談話。 見阿冉談笑風生的模樣,衛玖突然有些懊悔沒有跟阿冉學蛇語……不,他在瞎想什么?這么短的時間根本學不來。 雖說如此,他還是認真傾聽阿冉與蛇群的對話,將語調死死記下。 『你們認為多年前傷害蛇母的人是我?那怎么可能,我們人類可沒辦法活那么久。』察覺到貝利蛇驟然提升的敵意,阿冉為自己鳴不平。 『這么說也是……』 『其實,我有辦法治療蛇母唷!』阿冉說。 『什么?少騙蛇了!』貝利蛇們又是一陣sao動,『你只是不想把那女人交出來,才隨便編個理由!』 『我沒有欺騙你們!』阿冉信誓旦旦地說,『同樣是人類,并非只有祭司能治療蛇母。事實上,我的辦法能讓蛇母回復身體健康。』 『……證明給我們看。』 聽聞此言,阿冉知道貝利蛇動搖了。 他暗自松口氣,牠們確實不在乎絲娜裘莉的死活。接下來,只需贏得牠們的信任,就能見到蛇母,進而達成自己的目的了。 阿冉從口袋里拿出一樣東西……不,是一個生物,小蛇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