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打一頓能把發(fā)燒治好，龍已經(jīng)動手了。

    “龍……龍……”艷紅色的嘴唇可憐兮兮地輕輕叫喚。

    “干嘛！”龍沒好氣地答。

    ——它不是在嗎！叫了龍又不繼續(xù)說話！

    “龍……”蠕動的小蟲子執(zhí)，拼命地依偎過去。

    即使發(fā)高燒，喬執(zhí)也有意識地知道自己沒有mama、沒有爸爸，他只有龍。

    它低頭看他擰成一團的眉眼，心知他是被夢魘住了。

    “不……想……”

    側(cè)耳去聽，艱難地捕捉到幾個凌亂的音節(jié)。

    “討厭……宮……”

    最開始時，龍沒有考慮過，喬執(zhí)會討厭皇宮。

    ——他可是未來的皇帝呀，不喜歡皇宮怎么行。

    好吧，它好像已經(jīng)逐漸地感受到了……他在這里過得并不開心。

    拿布給他擦臉，龍擦到幾顆滾下來的淚珠。

    烏黑的長睫被水浸濕，他一抽一抽，有些艱難地呼氣吸氣，意識全無，仿佛也不知道自己哭了。

    “血……”

    “可怕……”

    這些年見過的血腥，太多了。若問清醒的喬執(zhí)，今日里在他面前死去的兩條人命，他能感受到的，至多是權(quán)力所擁有的力量。

    他若是清醒，又怎么可能跟龍說出口。——他不喜皇宮、不喜朝政，不想再在這里。

    早在龍說“只有呆在皇宮，我才能飛升”時，喬執(zhí)就做了決定。

    只要能和龍在一起就好了，再怎么辛苦都不怕。

    但他現(xiàn)在病了，用理智筑起的堅強全都不作數(shù)，他在夢里。

    他夢見自己還是那個別人動動手指就能按扁的八歲胖團子。

    錚煬帝瞪著渾濁的眼珠子，抽出染血的佩劍追在他后邊，不管怎么繞都繞不出深紅色的宮墻……遇到龍以前，他只身一人過著這般逃亡的日子，度日如年。

    一直繞、一直繞，找不到龍在哪里，身體已經(jīng)很疲憊。

    會被殺死嗎……

    “喬執(zhí)、喬執(zhí)？阿執(zhí)！！”

    他的抽泣轉(zhuǎn)換為抽噎，它生生將他喊醒。

    睡眼朦朧的喬執(zhí)猛地一驚。

    看清眼前之人，他手腳并用地靠進它懷里。——找到龍了。

    “做噩夢了？”

    龍摸摸他的額頭，仍舊燙得嚇人。

    他沒應(yīng)聲。

    它嘆氣：“要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飛升就好了，那樣有法力，咻咻兩下子治好你的病。”

    “唔……什么是，飛升？”

    喬執(zhí)有點醒了，頂著一張遲鈍的臉，傻里傻氣地看著它。

    “就是，”龍詞窮地解釋：“能飛到天上去。”

    他想了想：“做神仙？”

    “不完全是，做神仙得要有人用香火供奉的啊。”

    龍也不太懂，自己為什么要跟發(fā)燒的喬執(zhí)認真討論這個……

    喬執(zhí)又想了好一會兒，手在空中畫出一塊大大的區(qū)域，他說：“那我給你修個廟，大家都去那里拜你！”

    “噗……”龍被他逗笑：“你修了大家就拜啊？要問問大家愿不愿意吧？”

    “不去就砍頭。”喬執(zhí)嚴肅道。

    龍又是撲哧一笑。這個壞人！這么粗魯?shù)脑焐裣煞绞剑浚?/br>
    “我的龍，變成了神仙……”好像是說了一遍之后，忽然有些沒法接受。

    他的語調(diào)變得傷感起來。

    “變成了神仙的話，我可以跟它許愿嗎？”

    整張臉燒得通紅通紅，他很頑強的沒昏睡，還在嘰嘰咕咕地講話。

    “當(dāng)然啊，”龍蛋蛋幫喬執(zhí)理了理被窩，給他制造出一個適合休息的氛圍：“你是第一個跟我許愿的人。以后成神仙了，我就能聽見你的愿望了。”

    他枕著它的手，闔了眼，好久都沒有睜開。

    龍以為他睡著了。

    “我許好了。”喬執(zhí)輕聲說。

    它看向他病中的眼眸。里邊彌漫著水霧，眼眶紅紅。

    “你成神仙的地方會有我嗎？”

    “嗯……”龍頓了頓：“不會吧。”

    “那你會去看我修的廟嗎？”

    “會呀。”它笑著，捏捏他的臉。

    他終于安下心來：“那我要選一個好地方修廟。”

    調(diào)整好舒服的睡姿，喬執(zhí)閉上眼。

    他嘴角彎彎，帶了一抹笑，意識恍恍惚惚地飄起來，乘著風(fēng)兒，跟他的話一起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個地方要靠著山。”

    “種很多桂花樹，風(fēng)一吹漫山遍野地開花。”

    “我會坐在庭院里等你……”

    “你回來看見我了，就喊我一聲……我給你摘桂花吃……”

    “然后……我們……”

    話的結(jié)尾飄呀飄，不知道飄去了哪里。

    喬執(zhí)睡著了。

    龍蛋蛋記著他的話呢。

    等他病好了，它肯定得拿出來狠狠嘲笑他一番。

    ——你瞧他，說得真容易，靠山建廟、栽樹養(yǎng)花，像是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似的。

    ——想得真美，伸伸手就觸到桂花香，春日里打個滾就過了安穩(wěn)一世。

    旁人都將他當(dāng)個了不起的大人了，只龍知道，喬執(zhí)還是個天真傻氣的小屁孩。

    小屁孩呀小屁孩。

    小屁孩不知，世事的艱辛。

    第25章 刺客（幻境四）

    喬執(zhí)的感冒還沒好，宮里就發(fā)生了一件大事。——皇帝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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