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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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云一路上都被蕭律江扯著手臂,而蕭律江的腳步越走越快,過了一個巷口轉角,又突然停下來。 「怎、怎么了嗎?」此時的向曜云只能看見蕭律江的后腦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蕭律江沒有轉過頭,只是淡淡地說:「我走太快了,等書鏡一下。」 「啊……」向曜云這才想起柳書鏡還揹著一個大男人,他們倆人走得這么快,柳書鏡鐵定跟不上來。 回頭一看,果真見柳書鏡還在很遠的地方。 面對不發一語又不肯轉過頭來的蕭律江,向曜云第一次覺得與蕭律江獨處是一件令人難受的事情。 向曜云試圖破除這沉悶的空氣:「我覺得你是對的,剛剛你可以不道歉。」 蕭律江微微抬頭,沉默了一會才吐出一句:「打人是我的錯。」 此時,柳書鏡終于追上二人,看著仍然昏睡不醒的葉棋安,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看這人是不會醒了,我剛剛跑成那樣,他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br> 向曜云尷尬地笑了笑。 見柳書鏡跟上了,蕭律江再度邁步向前,仍然不曾回頭。 直到幾人終于回到家中,蕭律江迅速把鞋子放進鞋柜、把葉棋安的吉他放在沙發旁,逕自走進房內拿了盥洗用品,絲毫不理會其他人,只丟下一句:「我先洗澡?!咕瓦M了浴室。 向曜云將葉棋安的兩把吉他和背包都拿至他的房間內放好,回到客廳時,只見柳書鏡把葉棋安平放在沙發上,將他的身體翻成側躺,用濕毛巾輕輕地擦拭他的臉。 向曜云看著緊閉的廁所門,有些擔心蕭律江的狀況。 柳書鏡一邊脫去葉棋安的外套,一邊對向曜云解釋道:「他是打從心底認為,酒駕的人都該去死一死?!?/br> 「有什么原因嗎?」向曜云低聲問。 他能從剛才的事件中感覺到蕭律江對于酒后駕車的恨意。 目睹別人意圖酒駕的蕭律江,就像是著魔一樣,即使用盡所有辦法,也要讓對方無法上路。 即使阻擋不了,也希望對方一個人去死。 儘管一般人都厭惡酒駕,卻很少有人會懷抱如此強烈、尖銳的恨意。 除非—— 「你可以問她,他愿意說的話?!沽鴷R說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凝視了向曜云數秒,又補充道:「如果是你的話,他會說的。」 「我?」向曜云不太明白柳書鏡怎么突然談論起他。 「嗯?!沽鴷R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數包衛生紙,說道:「記得帶一包衛生紙。」 此時,蕭律江從浴室中走出,打斷了正在談話的兩人。 蕭律江緩緩抬起頭,雙眼微紅,臉上卻毫無表情,有氣無力地對向曜云說:「我洗完了,換你去洗吧。」 「律江……」向曜云試圖叫住蕭律江,但他卻毫無反應,只是拖著沉重地腳步、搖搖晃晃地進了自己房間。 向曜云跟著進了房間,看見蕭律江呈現大字形、面部朝下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即使叫他,也只會重復得到「我洗好了,換你洗?!沟奶樖交貞?。 見狀,向曜云只好拿著自己的換洗衣物衝進浴室,胡亂洗了個澡、再飛回房內。 此時的蕭律江已然坐起身、靠在床頭、兩言無神地看著自己的腿。 「律江?」向曜云伸手到他面前揮了兩下。 蕭律江這才回過神來,抬起頭愣愣地望著向曜云。 向曜云此時才發現,蕭律江的臉頰掛著兩條清晰可見的淚痕。 「啊、等等,衛生紙!」向曜云手忙腳亂地從書桌上抽了幾把衛生紙塞到蕭律江的手中。 蕭律江握緊手中的衛生紙,輕輕地擦去眼淚,再用氣音說了一句:「謝謝?!?/br> 向曜云張嘴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只能捧著一包衛生紙坐在床緣。 蕭律江抹去臉上的淚痕、擤了下鼻涕,苦笑道:「其實我最痛恨這種人了,把酒后開車說得無關緊要……說起來可能很刺耳,但我覺得這些人都該去死一死,一點都不值得同情或原諒?!?/br> 向曜云江衛生紙放在床上,雙手不安地交握,有些忐忑地問:「你曾經……經歷過什么嗎?我可以聽你說?!?/br> 蕭律江抬起頭、盯著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mama在我國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是被酒駕的人撞上。」 向曜云心里早有預料,卻仍然感到衝擊。 蕭律江低下頭,不禁又落了幾滴眼淚,仍強忍著哭腔解釋道:「那是我國小的事情了,有一天晚上我爸開車載著我媽、阿伯,晚上的時候被一臺酒駕的車撞上,我媽和我阿伯都死了,我爸則是傷了一隻腳,到現在走路還是有點不方便?!?/br> 向曜云能從蕭律江的神情中察覺到,她的mama對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而一個自己深愛的人死于人禍,任誰都無法接受。 蕭律江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也許聽我抱怨這么多,會讓你心理負擔很重,對不起?!?/br> 「不、不會的?!瓜蜿自拼罅u頭,趕忙解釋:「一點都不負擔,我也很能理解失去家人的感覺,如果你想說的話,我愿你聽你說?!?/br> 「謝謝,只是我說話可能有點難聽,我常常被嫌棄說話很尖銳……哈哈?!故捖山嘈α藥茁?,滿是無奈與酸澀。 向曜云伸手輕輕撫摸蕭律江的頭,輕聲道:「你之前對我說過,在某些情形之下,終其一生與父母不和解也無所謂,更何況是不認識的壞人。所以即使一輩子都如此厭惡也無所謂,講話像刀子一樣尖銳也無所謂?!?/br> 蕭律江凝視著向曜云如暖陽般的微笑,呆愣了許久,才呆呆地說:「說的也是?!?/br> 「不過你剛剛都不太說話,嚇死我了?!瓜蜿自平K于忍不住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不是怪你們,我只是還沒能理好自己的情緒……但說出來之后就好多了。我不敢對家人提起這件傷心事,所以除了你以外,我只有跟書鏡說過,他倒是罵得比我還狠就是了。」說完,蕭律江忍不住笑了出來。 蕭律江原本有些擔心,向曜云與mama的關係不佳,怕說出自己的事情造成他的壓力,另一方面也害怕對方不能夠理解喪母之痛。 但不知怎地,他能感受到向曜云在他的身旁,理解并接納自己,心與心之間能夠坦承相對。 「謝謝你能夠理解我?!故捖山p聲說。 「我才要謝謝你呢!」向曜云緩緩低下頭,神情有些苦澀:「畢竟不與mama聯系這件事情,在外人眼里是很不孝的事情,我有時也覺得我很壞,這個世界有許多人渴望母愛,而我卻只想把我媽推開?!?/br> 「不一樣的?!故捖山Z氣堅定且溫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不會拿自己的框架去限制別人,但我能理解你?!?/br> 「理解……」向曜云對上蕭律江的眼神,反覆琢磨著這個詞。 蕭律江繼續說:「你是很溫柔的人,才會一直以來都很擔心會傷害別人。」 「好像……是這么一回事?」向曜云的語氣滿是遲疑,但沉默了一會,又堅定地對蕭律江說:「你也是?!?/br> 「我?」 向曜云柔聲道:「你很怕爸爸傷心吧?所以你才說,你不敢在家人面前提起這段往事?!?/br> 聞言,蕭律江忽然想起一件事,苦笑道:「我之前在家教的時候,曾經被家長問『為什么要讀書?』,而我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怎么說?」 「后來我想了好幾天,才發現真正的原因是……我媽和我阿伯死后,我爸一直很憂鬱,然而,好成績是讓他露出微笑的其中一個方法。因為他總是會笑嘻嘻地拿著考卷,到神明廳去和我媽分享……」說著說著,蕭律江又有點想哭,趕緊仰起頭,把眼淚憋回去。 向曜云只是聽著,不發一語,輕柔地將手放在蕭律江的手上。 蕭律江一驚,卻沒有將手收回。 「如果你想哭,就哭出來吧,放聲大哭也沒關係。」向曜云低聲說。 聞言,蕭律江反手死死握住向曜云的手,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另一隻手緊緊抓住床單,放聲大哭。 向曜云的另一隻手輕輕撫上蕭律江的頭,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此時此刻,構筑多年的心房逐漸崩塌。 將真心赤裸以對的人,將成為彼此生命中極為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