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了櫻桃,綠了芭焦 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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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好!” 夜晚,吳會萍沖了把澡,準備去青豆大伯家睡,把屋子留給他們睡。 鋪完席子,她不好意思叫小伙子,生怕他們過度感激,害她手足無措,于是悄悄至后屋窗戶,跟青豆說都弄好了,早點睡,別瞎鬧。 她不擅待客,平日看似兇悍,一旦面對不是自己下的崽,非常怕生。 青豆被突至的人影嚇到,捂著胸口,乖巧應好。 她和素素在茅廁旁邊的瓦房洗澡。瓦房是間廢屋子,用于堆放裝修剩余材料以及一些農用工具。她們是女孩子,沖不來涼水澡,燒了一銅吊熱水,打來兩桶井水,兌成溫溜溜的水,拿瓢挹取,為對方澆水。 溫水流過光潔的皮膚,裊起氤氳水汽。 青豆拿皂角洗發膏搓沫,堆在素素頭發上給她細細揉頭。她很羞,非要素素背過去。素素奇怪,你在澡堂子里怎么洗的。青豆表示,那大家都不認識啊。 素素:“那你就把我當不認識的唄。” 青豆:“那不行的。這么漂亮的姑娘,不認識我也會想要認識一下的。” 素素笑得不能自已:“你把你哄女孩子的招數拿個一二成對付顧弈,他估計命都給你。” 為什么是顧弈,對付別人可以嗎?話在口中轉了轉,青豆又沒好意思說出口。 煙籠清水,月籠紗。夜如半透明花朵,慢慢剝開皎潔花瓣。 她們越洗,月光越亮。瓦房有一扇小窗,被她們用白布遮蓋,又沒遮牢靠,半透出窈窕的人影和嶙峋的肩頭。 顯然,這布只能用來防君子,防不來小人。 她們以為外面是君子,殊不知,晚上沒有男人是君子。 多么活色生香的畫面。那片皎白月光泛濫在少女每一方寸的肌膚,照得人口干舌燥。后屋波光粼粼,有水波,有柔波,還有蕩漾的心波。倆姑娘嬌聲笑鬧,水聲不斷,搞得外頭的男生心猿意馬,仿佛鉆進了聊齋故事,誤闖了香艷的港片鏡頭。 這幫人西瓜吃多,借故爭先排隊撒尿。 茅坑和雜物瓦房共享同一片頂,中間隔著一面薄薄的磚墻,水線射進厚沼,砸出的悶墩聲音清晰傳到青豆素素耳中。 人一來,青豆便停下,人一來,她就不說話,搞得素素不耐煩,戳她腦袋,“你是在聽他們撒尿嗎?” “我沒有......”青豆只是普通的不敢動。 茅房和瓦房之間抽空了三塊磚頭的空間,用來放草紙。若是坐便,一旦往木杠子上一坐,是能通過縫隙看見里頭情況的。 青豆一聽人來,便豎起耳朵,想知道是大的小的。 素素一瓢熱水澆得她視物模糊:“想那么多干嗎,趕緊洗吧。” 虎子尿最勤,姑娘洗個澡,他不要臉地尿了五泡,換顧弈傅安洲,也就一人兩泡,還盡量目不斜視。虎子這廝賊眼靈光,發現了堆草紙的縫隙,尿至半程小腹一縮,給掐了。 幸好青豆聽見聲,眼疾手快,手往磚縫隙一遮:“yin賊!再看!再看摳瞎你!” 王虎拔腿就跑,狡辯清白。 據說后來剩下的半泡尿喂給了農作物。 青豆洗完邊擦頭邊往屋子走,剛子騎三輪車走了,走前問顧弈要不要去他家睡,顧弈想了想,決定留下。 青豆站在井邊,拿粗尺梳子一遍遍梳頭。她習慣用篦子,那東西梳齒細密,頭發干了之后根根分明,手頭這大梳子怎么也捋不爽利,她只能反復梳。 顧弈蹲在一旁,目光一垂:“什么蘿卜章?” “我在你家看到了郵戳。”青豆問他。 再抬眼,顧弈坦蕩蕩:“哦,那個啊,那是我刻的。” 學校里有好多人交筆友寄信,卻并不都消費得起郵票。有一陣子,這幫毛孩子為圖便利,直接把信封塞到門房的信框,導致信件量驟增,增加正經信件的找取難度。 于是門房大爺多了個活,檢查郵票郵戳。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毛孩子不服輸,餿主意一個比一個多。手工活利落的人雕蘿卜戳,畫畫好的人畫郵戳,手腳快的人趁大爺瞇眼,渾水摸魚把假信塞進去。 “你刻章干嗎?別說你也寫信!”青豆不解。 “我怎么不能寫信了?”顧弈嘶了一聲。 看不出來。青豆切了一聲,沒理他。 他繼續道:“我刻了他們用,也不是就我一個人用。” 青豆點點頭,“我記得你會刻章。” 顧弈不知自己解釋到位沒,反正青豆沒有追問,他就當這茬過了。他低頭,忽然吞吞吐吐:“那個......不是說要給我講故事嗎?” 嗯?“哦......”青豆梳子頓了一下,又流暢地順了下去,“很久很久以前......” 這開頭就像長在敘事本能里。顧弈不自覺勾起了唇角。只是,礙事的傅安洲如影隨形...... 他在屋里問:“豆兒,燈的開關在哪兒?” 青豆生怕他找到開關,趕緊跑去攔著:“別開,有蚊子!” - 傅安洲身上有曬傷,摩擦得又癢又疼,于是脫了上衣,入鄉隨俗。 那張城里人不見光的白皮晾在月光下,看得人口舌生津。只一眼,青豆就紅了臉。好在沒開燈,不然她會跑路的。 他睡不著,被虎子哄酒,說喝多了就不癢,馬上就能睡。 傅安洲照做后發現確實不癢了,只是渾身熱騰騰的。扇子被他們分走,他想找下午那本唐詩集扇扇風。 青豆一眼就看到了唐詩集,遞給他,又無語道:“你喝了多少,眼皮子底下的東西都看不見!村里黃酒度數很高的!我們釀酒實誠,不兌水。大概城里一碗,村里一口。” 傅安洲躺在席子上,恍然癡笑:“按這個算法,那......我應該喝了十幾碗。” 透過清亮月光,青豆見他一夯一夯喘著粗氣,不由擔心,“別是醉了!” 傅安洲眨眨眼:“可能......” 他們誰都不知醉了是什么樣子。那些在大馬路上發酒瘋的人,似乎也保有一絲清醒,他們算是徹底醉了還是半醉?怎么區分?青豆不懂。 傅安洲說醉了,她就信了。沒有經驗的她像安慰發燒病人一樣,手本能摸上了他的額頭。 涼涼的,不燙。 傅安洲手覆上她的,將熱度疊上:“怎么辦,我可能醉了。”他雙眼迷蒙,失去焦距,看向青豆的眼神像穿過她,看到了另一個人。 “真的嗎?”青豆驚訝。 傅安洲:“嗯,我剛剛......手無縛雞之力。” 說完,他壓在她手上的手加重了點力道。青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什么叫手無縛雞之力。縛雞......文化人用詞真險惡。 青豆仿佛碰到了什么臟東西,羞得要掙手,一推一拽中被傅安洲拽倒,膝蓋一撞,跌上鋪席的地磚:“你......” 傅安洲抓她很緊,灼熱呼吸噴至頸窩,害她一場澡白洗。他壓低聲音,讓她別動。青豆怎么可能不動,扭得像條蠕蟲。加劇的心跳和上升的體溫告知危險,但她沒有出聲,咬著唇一點點往外掙扎。 他附在她頸邊,懇求她別動,就陪他躺會。青豆拒絕:“不要......” “我不動,真的,保證!”說著,傅安洲退到席子的邊緣,與她隔開一個人的距離。也不再強勢握著她的手,只小心地牽了她一根手指,晃了晃,像一只搖尾乞憐的狗狗:“好不好?豆兒......” 作者有話說: 本章前100發紅包 晚上加更 第43章 1990·夏 ◇ ◎勞動最光榮6◎ 這個夏夜, 程家村的第一晚,青豆在傅安洲碎碎的回憶與虎子深重的呼吸中度過。 虎子勸酒,反把自己灌醉。傅安洲喝酒止癢,結果卻喝到失智。 他呼著嗆人的黃酒氣息, 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同青豆說了好多。結合他時不時打結的舌頭和迷糊的眼神, 青豆知道他沒有裝醉。 他的敘事凌亂,亂得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么, 青豆一度想安撫他, 亦或叫停,可他怎么也停不下來。 完全就是酒多還非要拉人話當年的癡子。 他說起自己小時候沒有學上, 沒有未來,“饑寒交迫, 有上頓沒下頓。” 他說自己的衣服常年是破的,鞋也是, 冬天腳總生瘡會流膿, 夏天長好, 等冬天再爛掉, 好了爛爛了好, 這是他記憶里的春夏秋冬。現在,他足趾的顏色都比別的地方膚色要深。 他mama是知青, 當年美得驚動十里八鄉, 一次入夢深睡,再醒來, 身上迷糊糊被揭掉了衣服。按照她的說辭是這樣的。她寧可賴在姓傅的傻子身上, 也不愿去想除此之外的任何一種懷孕可能。 知青回潮, 她也回了城。傅安洲理所當然被當做人生污點丟下。 姓傅的傻子死得快, 快到傅安洲都沒有長到能辨別他是真傻還是假傻、傻到什么程度,他就被雷劈死了。他的尸體僵硬,硬成一個奔跑姿勢,兩手大搖,兩腿大擺,下葬時都找不到一口合適的棺材。 怕人笑話,為棺材里能有一具全尸,奶奶含淚把他肢解,硬塞了進去。被雷劈過的人,肯定是災星。那之后,村里一直孤立他們。 傅安洲記憶里,所有人都躲著他走。 奶奶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死了三個。只活下來一個傻兒子,一個老女兒。小姑眉眼是好看的,可惜鼻側有顆大痦子,人言克夫,二十二了也沒人說媒,最后也嫁了個傻子。 各種原因,小姑生不出孩子,九歲的傅安洲隨奶奶輾轉至小南城,寄人籬下。次年,他被過繼給了小姑家。改了父姓,拿掉母姓,叫丁洲。 青豆在這里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是百花巷那里?” “嗯。”傅安洲牽她的那根手指先出了好多汗,后來,汗不出了,換成了出淚。 他拋下眼淚的瞬間,青豆也跟著哭了。她想起來,自己也是九歲到的小南城,剛來也是一無所有,每日擔驚受怕。 傅安洲抽了抽鼻子,問她哭什么?她搖頭,“我看你哭了,我就哭了。” 他那顆在沸湯里煮過的硬心腸忽然軟得能掐出水來。于是,牽她的小指更用力了。 傅安洲揉揉鼻子,那雙常年被鏡片和鍍金鏡架遮住的眼睛鍍滿不合年齡的憂愁:“豆兒,你知道嗎,那天我跟顧弈說起這事,他說‘你跟豆子這點好像’,我想,還是不像的,我沒有那么多朋友......” “真的嗎?”青豆聽著難受,垂眼想了想,回應地用力勾住他的手指,“我們是朋友啊。” “嗯。”傅安洲偏頭一揩,讓眼淚滲進席子,喃喃重復她的話,“嗯,我們是朋友。” 傅安洲后來再姓回傅,就能跟校園里的流言串上了。 過去,青豆攔腰讀取他的故事,不覺得突兀。現在結合前情,反倒有些鯁住。這似乎太過波折。 流言里,他十歲被母親帶入方家,那家待他如親兒,給他吃給他穿,讓他改姓為方。同學們說,傅安洲很有骨氣,堅定要跟親生父親姓。這個男孩非常不一般!如此復雜的身世里,還有如此傲骨!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