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了櫻桃,綠了芭焦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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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青豆還干了半件大事——她成功交到個筆友。 顧弈的鄰居叫朱洋洋, 筆友當然不是他,青豆可不會笨到交這么近的筆友,筆友就應該是遙遠的。只是,此人在青豆交筆友這件事上至關重要。 朱洋洋深居簡出, 刻苦用功, 考上了南城大學。雖然這片住了好幾個南城大學的老師, 比如顧弈他爹顧燮之,但是家屬院這片的大學生依然是非常稀有的。 他成為了家屬院這片小孩膜拜的對象。 他的成熟穩重不僅顯示在學習成績和言談舉止, 還寫在了臉上。 朱洋洋長得很老成, 15歲就架上了啤酒瓶底厚的眼鏡,先是金邊圓框的, 配上他的圓臉還挺文氣,青豆說他像徐志摩, 他很滿意,一度為這個身份酷愛讀詩。也許夢想過做一個壞男人, 但目前生命的長度還未見此端倪。 后來那副眼鏡不夠負載他的用功, 調高度數后, 他換了副黑圓框眼鏡, 青豆說他像胡適, 他也很滿意,開始寫作和批判。 他考上南城大學機電系后, 一直給南城日報和南城晚報投稿, 據說一年稿費都夠學費了。 也就是說,他不僅考上大學, 還在大學期間獲得了財務自由。這簡直不可思議。 青豆帶著小本去討教心得, 洋洋哥哥說, “要給報紙期刊投稿, 就先練習,我就是高中時候交了筆友,訓練表達筆觸,把自己的想法具體成文字傳遞出去......” 后面的話里,他羅列了一些成功發表的文章以及報紙上豆腐塊大小板塊的詩歌。但青豆沒聽進去,她在“筆友”那段成功走神。 青豆強迫顧弈和虎子對著報紙中縫找筆友的信息發出討論,然后精挑細選,一人抄了個地址,說要開始寫信。 其實這件事只有青豆有熱情。虎子不愛寫字,顧弈沒有感情,只有她精力充沛的同時還感情豐富。 第一次寫信應該是初一,她寫了一封信,等了半年,沒等到回應。事后她非常心疼平信的郵票錢,也后悔沒有備一份。那封信可是耗盡了她的辭藻與感情,居然說丟就丟了。 寂寞的年輕人有無處發泄的傾訴欲。若不能發明sao,那找張紙發暗sao完全是情有可原。 青豆以為,這就是中國日益上升的教育水平與不夠完善的通訊水平的矛盾。 如何解決這個矛盾? 確實得找個人說。但他們是文化人,可不能像村口的狗子,隨便遇見條狗子就在路牙子當中聞屁股、亂吠,得有相同的狗語基礎和匹配的崇高理想。 青豆又去找了一次洋洋哥哥,他說,報紙交筆友變數確實多,要么你就在期刊上找吧。期刊上也有征筆友的信息,而且,閱讀同一期刊,就是有共同品味。 有道理。 青豆在他家翻了三本文學期刊,認真透過文字甄別筆友的合拍度,最后青豆搖搖頭,說沒有合適的。 朱洋洋笑她,找筆友又不是找對象,你想真多。 青豆想的確實多,她發現期刊上的筆友信息都是外省的,外省寄信可貴了,這一來一回太費錢了。不行。 朱洋洋畢竟成熟穩重,在知道青豆的心思后,從師弟那兒給她拿了份南城師大附中的校報,上面有一個版面登載了本校筆友信息。 青豆找了一個筆名叫小桂子的。洋洋哥哥又笑她,怎么找個太監。青豆覺得,在一眾雪松、迎客、飛鷹、中華龍里面,小桂子最可愛。 她興沖沖點燈熬油,面對窗上一條四腳蛇,寫下千字長信——關于鹿鼎記、關于虎子的改編以及她對小桂子隱晦的喜愛。 冬去春來,半年過去了,這封信一直沒有回音。窗上的四腳蛇也曬成了標本。 人的青春有幾個半年啊。 青豆本來已經放棄這事兒了,結果前幾天在學校的門房那兒看見一沓信,那大爺說,這些信都是沒人要的,都是交什么筆友鬧的。 青豆于是找到顧弈,希望他去南城師大附中的門房那里,看看有沒有她的信。要是小桂子沒收到,她想把信拿回來。 顧弈想了想,“空了幫你看看吧。” 青豆問:“高中很忙嗎?一封信都沒空找?” “不忙。” “那下次什么時候回來?” “月底吧。” “那你回來可以告訴我嗎?”青豆期待。 顧弈“唔”了一聲。青豆當他答應了,“那我準時來找你!” 她積極地等他回來。終于盼到月底的下午,掐著點跑去問。 顧弈不在家,青豆決定先去隔壁洋洋哥哥家拿書。 洋洋哥哥會訂閱雜志進補知識,青豆隔一段時間上門收羅些知識殘渣,當寶貝似的捧回家品讀。 這日也是這樣,她進去,問了聲阿姨好,拿起朱洋洋放在書桌左上角的《十月》和《讀書》,往顧弈家門口走。 洋洋哥哥很忙,大學有很多社團活動,同時還兼任南城大學學生詩會會長。他交待過青豆,如果他不在,左上角的那摞雜志是他閱讀后特意拿出來的,她可以直接拿走。 青豆抱著兩本雜志,再次走到顧弈家門口。 她一向愛惜書,拿到書會像撫過自己的臉一樣認真拂過書面。今日她也照做,意外發現封皮的裝訂有點松動。 - 夕陽西下,鈴聲一打,南城師大附中高一進入學期最后一個周末。大部分學生都不回去。 大家多是南城周邊各地區輾轉來讀書的,來回車票很貴,除了本地人沒人能周周回去。顧弈是個少數,因為他必須補rou。 他比同齡人高,又在發育年紀,攝rou不足會半夜抽抽醒。 食堂里的菜比豬飼料都不如。他的同學傳授了一個鄉村知識。原來,村里的豬都吃///精飼料,而未來的高才生們還在翻菜找rou沫星子。 顧弈想到rou,不由加快步伐。他先坐公車到汽車站,再從車站買票回到小南城。 程青松有一陣在車站對面的弄子里擺攤,顧弈會去找他玩,然后和他一起回家,捎帶看一眼程青豆。后來青松攤位流動去了小南城市一小,顧弈碰見青豆的次數也少了。 他心里松了口氣,也好,每見一面都要多吃幾口rou,還挺耗人的。 顧弈到了一個非常不舒適的年紀,對一切都感到不舒適。 他喜歡跑步,因為運動讓人身體素質好,但他又不喜歡跑步,跑步時褲料持續摩擦口口,這感覺......讓他腿軟。 體育課跑800米,他能把自己跑得十分不堪,需要寬大的校服擋著,彎腰才能抵達終點。 幸好有設計得拖泥帶水的校服,不然鐵準的“流/氓罪”。 他問過虎子,“你有這個毛病嗎?” 虎子壞笑,告訴他,“你這就是書里說的天賦異稟。” 說著,虎子還糙臉一紅,讓他去找洋洋哥哥,壓低聲音搞得跟地下d接頭似的,“這種事兒,你自己看吧,書里都寫了。” 還有一件不舒適的事情,就是異性。他非常抵觸異性,感到別扭。 以前程青豆靠近,和虎子靠近沒區別,只是一個柴一點,一個rou一點,現在不同了,程青豆就像是跑八百米的褲子布料,一碰上,顧弈就失控,擦久了,顧弈就腿軟。 他像彈簧一樣,想彈出兩米。可彈出去了,又想彈回來。又難受又享受。 就像這即將要來的梅雨天氣,悶得叫人難受。想說來個痛快的,又知道這漫長的悶熱誰都不能替他熬。 到家屬院,他三節樓梯一起跨,每踩下一步,褲料高速摩擦都有風聲躍起,中間,他禮貌地與幾個鄰居打招呼。 他并不意外青豆在家門口。剛在老遠的地方,顧弈就看見她趴在一字陽臺上看書。 青豆的頭發長得真快,上次還扎得勉強,現在已經長成了兩截穩穩當當的扇形。 他慢慢走到她身后,猛地出聲:“程青豆!” 氣息擦過青豆羞紅的耳朵...... 顧弈經常嚇程青豆,虎子也是。他們這方面趣味很低幼。 青豆的反應比平時大多了,以往她會翻個白眼,或是嚇得胸廓起伏依舊強裝鎮定,今日她不僅失聲尖叫,還一失手,把手中的書給扔了出去。 “啊!”青豆漲紅一張臉,先往反方向跑,接著迅速反應過來,轉身要接空中的《十月》。 顧弈也要接,兩人手撞在了一起。 《十月》則頗為瀟灑,在空中來了個三百六十度轉體,脫掉雜志外衣,翻飛泛黃書頁,不管不顧往一樓扎去。 青豆嚇得趴在陽臺,確認那書掉下去了,失心瘋似的往下跑。 她終于明白什么叫魂飛魄散。 顧弈追上她,長臂拽過她的腕子,“別摔著,走這么快干嗎?” 青豆失去理智,不停甩他:“放開我放開我!”她心中哀嚎:千萬不要有人撿書,拜托了! 顧弈犟上了,“怎么了?嚇著了?”他拉過程青豆,面對面確認她的臉色。 青豆面色潮紅,呼吸急促,被拉住也反常地不說話,張嘴就咬顧弈。像被鬼附體了。 終于下到一樓,青豆從電力局王主任彎腰的動作里,抽出沒了書皮的“《十月》內膽”,險險挽回自己的一世英名。 “王主任,是我的書。”她抱緊在懷里。 家屬院人來人往,地上一個紙片都有人檢查。 王主任直起腰,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這么用功啊,后生可畏啊。” 青豆偷瞄他的臉色,見他笑容純真慈祥,心里判斷,他應該是沒看到只字片語。 青豆禮貌異常,還對著王主任的背影鞠了個深躬。 等他進了屋,她長舒一口氣,抹了把額角的汗,沒料一抬頭,三樓陽臺的顧弈正捧著本《讀書》,眉宇緊蹙,似笑非笑,還覷了她一眼。 青豆內心咆哮地再度上樓。 她氣喘吁吁爬回三樓,地上的《十月》封皮已被撿了起來,夾在書下。 青豆偏過頭,眼睛盯著地面,朝顧弈伸手:“給我。” “《情山r海》......”顧弈嘖了一聲,“怎么,你們‘聊齋人’看書喜歡搞‘畫皮’?” 青豆被嚇麻木了,聽他讀出書名,好會才反應過來。 顧弈瞇起眼睛,將書送到她眼皮子底下:“程青豆......這是什么字啊,下面的rou我認識,上面的人我認識,連起來怎么讀?什么意思啊?” 青豆失去語言能力,伸手掐他。那不是“人”,文盲。 顧弈擰眉忍痛,非要問她:“這兒怎么還劃線了,怎么?要熟讀并背誦全文?” 青豆看也不看,可勁兒掐他。 顧弈清清嗓子吊起口氣,字正腔圓讀道:“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吳家大少爺......” 青豆忙捂住他的嘴,搶過書。 恰是上下班高峰時分,有人進進出出。青豆見他不讀了,趕緊松開手。 顧弈低頭看著她,雖然面無表情,臉上卻是紅一陣、白一陣的不知所措。女孩兒的手到底和老粗不一樣,他聞見了虎子說的橡皮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