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弱腰 第43節
他笑著貼上來,臉低懸在她肩上,“明日幾時過來?” “晌午好了,斜春叫我幫著設席。” 董墨點點頭,沒說話。夢迢扭頭看他,對上他的眼,又看到他的唇,便聯想到那些綿綿的親吻。她想要他親她,又不好直說,只好撅著個嘴把裙子理了一會。 他遲遲沒動作,她便又拔座起來,滿屋子慢條條地轉著。轉到榻前便睇他一眼,再轉到榻前,再睇他一眼。 游過這甃,又行那壁,來往幾番,踏破繡鞋。窗戶里透進西垂的晴光,被她玲瓏的身線巧折了幾回。董墨憋著個暗笑,起身來理了理衣裳,打簾子進了臥房。 夢迢正有些摸不著頭腦,倏聞他在里頭說:“你來瞧,兩日沒澆水,你夢里的白月季像是死了。” 那是紙上的傻話,他分明是取笑她。夢迢懷著懷疑,還是止不住跟進去。瞥眼一瞧,那花開得好好的,她斜挑起眼,把臉仰著,刻意給他機會,“不是好好的在這里?” “哄你的話。”董墨趁勢環住她,將她撳在窗臺,推開檻窗,“你想我親你,我倒沒什么,只是在外頭給丫頭們撞見豈不是你跌了臉皮?” “誰要你親我?”夢迢仰倒在窗戶上,笑嘻嘻捶他的肩,半拒半迎地推著,“分明是你要親我!不單是想親我,你是想做點別的,只怕被人撞破!” 他把一只手墊在她腰后,俯下身來,貼著她的嘴唇問:“我還想做點別的什么?你倒是說說看。” 說是要避人,這會窗戶卻大敞著,夢迢上半身被撳倒出去,暴.露在晴天朗日之下。金烏此時正西垂,被對面廊檐遮住一半,光線一折一折地刺著夢迢的眼。董墨抬手蓋住她的眼皮,將舌卷入她口里。 他們親的越來越嫻熟,呼吸也剎那混在一起,仿佛是天生就該合.二.為.一的。只不過在各自的路上坎坷了一下,耽誤到這時才相遇。 夢迢淪.落在他的親.吻下,心里一陣慶幸與后怕—— 她彎彎折折地走過尋常女人不該走的路,是命運的歧途么?不,她想她另辟蹊徑,只不過是為了今朝遇見他。她突然對命運沒有一點憎恨了。 董墨那只手一掣下來,夢迢就有些不適應光線,鼻管子里哼了一聲。他只好四下尋個什么遮擋她的眼。尋來尋一去,一無所獲,便卷進她的裙里,扯了她袴上的一條軟綢帶子。 他綁在她眼上,私自將白天轉成夜晚。夢迢什么也看不見,感覺裙里的腿.袒.裼著,他溫熱的手在上頭游著,游到當中,她捱不住地哼了聲,將他肩上的衣裳攥緊。 董墨親在她耳廓,報復性地低笑著,“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不完全屬于我,所以我還不能夠完全占有你。” 夢迢心里忽然覺得委屈,細細的嗓音帶著點哭的意味。他簡直本末倒置,只要他肯侵.占她,她不就屬于他了么? 董墨也忍得艱辛,身.體是恨不得撞破她,但心里只怕是一場空歡喜。好在她在他的手上也是快樂的,她靡麗的神情給了他大半的信心,使他相信,她會來的,長久地住到他身邊來。 后來夢迢的指甲把他的肩劃破了,流了點血,他也顧不上,將手指抹在她嘴唇上,抹得亮晶晶的,又貼著親她,“你會來的,是不是?” 夢迢眼上的綢帶滑下來,檐外已經是日落了。紅紅的殘陽映在他面上,有些末日來臨的意味。夢迢不知道為什么,哭著埋在他胸懷里去,狠狠地點了點頭。 晚飯過后,斜陽也燒盡,窗戶吹進來的風帶著涼意,吹散了情.慾,理智又浮上來,夢迢認真思索起這個問題,趴在窗戶上,偏著一張哀愁的臉,“你都二十五了,家里還沒信過來說給你張羅親事么?” “我底下還有個兄弟沒議親,得先打算了他,才輪到我頭上。”董墨笑了笑,歪著肩靠在窗臺,在對面用調侃的目光睇她,“我都不急,你倒為我急起來了。” 夢迢面色微紅,別他一眼,“你家里想給你定什么樣的小姐呢?” 窗外箭竹簌簌地響著,問到這個問題,她是有些心虛的,心里像過了一陣風,沙沙地期待與失落著。她知道他在家不受重視,但這樣的世家大族,就是再不受重的子弟婚姻也不能兒戲。 即便不要他娶什么名門千金,也少不得是清清白白的小姐,怎么也輪不到一個不清不楚的有夫之婦上頭。 他前頭還說要等她,夢迢那時聽見,心下十分感動。這會想起來,前程也太曲折了些,未免灰心。 董墨看著她,心里自有一番打算。但瞥見天上圓月,又計較起她今夜終須與別人團圓。 他再大方,也難免有些吃味,便逗弄她,“像我這樣的家世,少不得是個五品朝上大員家的小姐,知書識禮,明辨是非,相貌嘛……總不在你之下就是了。” 夢迢橫來眼,盯他一會,慪上氣來,捉裙跳下榻要走。董墨忙要拽她,“哪里去?” 卻撈了個空,夢迢一甩袖就往外跑,“回家!” 這會天色黯然,藍得像深不見底的海,風蕭颯地吹,滿園重疊障掩的花影樹影如浪濤,嘩嘩地前仰后倒。 董墨尋了盞燈籠追出去,沿途滿是模糊不清的密蔭與嶙峋的山石,落紅枯葉成路塵,煙迷霧鎖成迷陣。他提著燈,向著那輪孤月跋山涉水,在衰煙茫茫里找夢迢的影。 他仿似奔在一個夢境里,腳下慌亂的步子也變得不真實,身邊恍惚閃過千人萬影,翻來掣去皆不是夢迢。 夢迢只顧悶頭在前頭走,氣漸漸散了,只怕他跟不上,回頭一望,忽覺彈指一個大夢,身后蒼茫萬丈,磷火青青,山鬼喑喑。她惶惶地快著腳步朝前跑,稀里糊涂跑出大門,眼前豁然一條燈市蘭街!激蕩塵心。 明日佳節的緣故,富順大街熱鬧非常,但見燈輝映玉樓,圓月懸高臺。兩排滿是焰火奇燈,花攢錦簇,一眼竟望不到頭。路上擠滿玉衣劉郎,羅裙越女,車馬喧闐,鼓樂歡徹。 夢迢如墜天宮,腦子里嗡嗡的亂著,發著怔隨人流朝前走。一晃眼,董墨就行在她身邊,映著花枝燈影,溫柔笑著,眼里有些失而復得的悸動,“還生氣?我說笑的。” 夢迢已經分不清何處是夢,目怔怔地發呆。眼瞧前頭一隊游人嘻嘻哈哈要撞上來,董墨將她朝身邊拽一把,袖里握緊她的手,就沒放開。 街巷人家皆是笙笛闐咽,萬千燈火與月交輝,酒又酲,醉復醒,鬧哄哄的混亂。孟府東園里也請了幾個戲子在唱,圍屏錦帳,珠簾映月,軒內幾位大人搖首合詩,彈唱飲酒,好不熱鬧。 那羅同知早聽見老太太說家中來了位擅彈琵琶的佳人,等到這會還不見來,已有些心急,拉著孟玉交頭接耳問:“不是說有位琵琶高手?怎的還不見?別是孟大人金屋藏嬌,舍不得在人前顯眼了吧?” 孟玉胸口發了一夜悶,不知是酒吃多了的緣故還是夢迢遲遲不歸的緣故,正想著離席散散酒氣,便笑說:“我去尋一尋,羅大人先吃酒。” 一徑走到銀蓮屋里來,見半昏燈下,銀蓮獨自抱著琵琶坐在榻上。聽見腳步聲,她怯怯地抬頭,扯著嘴角苦澀地笑一笑,“琵琶斷了……” 孟玉坐在榻上,將蠟燭向她推近,就照見她滿面凄惶不安的淚痕。銀蓮只怕泄露這點膽怯,朝黑暗里偏一偏,“我不是故意躲,真是琵琶斷了,我正等丫頭找弦呢。” “你害怕。”孟玉耷下肩,神色有些黯然,“害怕是應該的。不去了,你早些歇息。” 銀蓮心驚一下,轉來窺他的面色,忙抹了把淚分辨,“我不是推脫,我這就去。” 她站起來就要走,孟玉卻拖住她的腕子,抬頭笑一笑,“不去了。從前那些話,就當我沒說過,不要你應酬什么,你只管閑吃閑睡樂呵呵過日子。” 這話分明是對銀蓮說的,但銀蓮卻覺得,他的嗓音透過她企圖穿過時光,傳進另一個人的耳朵里。 時光不可逆轉,但孟玉想,此刻也還有轉圜的余地。他拔座起來,安撫銀蓮幾句,踅至夢迢房里。 夢迢不知幾時歸的家,正在妝臺前趴著,安安靜靜的,似乎在綢繆什么天大的事。 孟玉走過去,將手擱在她肩上。夢迢受了驚,忙端起腰來,“你不在東園那頭宴客?” 他不說話,轉背往榻上去。夢迢想一想,輕聲問他:“是為銀蓮在席上不高興?” “我不叫她去了。”他頓了頓,有些抱歉地笑起來,“其實這些事本不該叫她擔著,她不過是個婦人家,什么也不懂。夢兒……”他咽了咽喉頭,不知從何說起。 夢迢陡地變了臉色,這些話簡直叫她始料未及。她與他做了這么久狼狽為jian的一對夫妻,在她對他已經毫不指望的時候,他卻忽然要悔改? 她輕振著肩笑了兩聲,心里感覺有些刺痛,“好好好,你孟玉竟然良心發現,要做個堂堂正正的君子了。我還真是一點沒瞧出來你還有這個天賦,不愧是飽讀詩書,一片天良到底是沒全然泯滅。” 孟玉想把從前不能說的一股腦都說出來,在她兩句嘲諷下,喉嚨像有些噎住,出口顯得無力,“夢兒,從前的事一筆勾銷,往后咱們好好過,你只管安心做你的府臺夫人,理理家務,外頭的事再不要你管。” “晚了。”夢迢凄愴地笑笑,知錯能改是好事情,可夢迢怎么都覺得諷刺。倘或她以前從沒有過任何怨與恨,那么此刻,她覺得以前倒成了個荒誕的笑話,自己也是這個荒誕笑話的一部分。 她吁了一口氣,陡地滑出一滴眼淚,“你今夜忽然良心發現,不是為我。” 孟玉讀了那么些書,一向出口成章,這會卻慌得詞竭。他忙拔座迎過去,“夢兒,不算晚,我們不過做了四年夫妻,往后還有百年。” 他走近了,兩個人對面想看。彼此面上一半籠著昏黃的燭光,一半落著薄霜的月光,皆有些蒼涼。 也就在這一刻,夢迢看著他眼里倒影的自己,才認識到,一直以來并沒有什么困住她。只不過是因為心不自由,才淪為自己的囚徒。 她有些釋然道:“晚了。我也不再為你了。” 孟玉錯愕一下,其實心里早猜得到她的轉變,但親耳聽見,仍舊像個浪頭將他驚拍。他張開嘴,艱難地吸了口氣。更嚴重的,是他根本沒料想到她接下來的話: “玉哥,咱們做了近四年夫妻,好也不算好,壞也不算壞,總是缺了些什么。你說得對,從前該一筆勾銷,我從沒怨過你,你也別怨我,我們也該到頭了。你要是真想為我好一點,就寫封休書給我,才不枉咱們夫妻一場。” 孟玉臉上閃過痛色,眼里泄露出決絕的狠意,“想都不要想。” 他堅信他們還有回旋的余地,就自今日起,從此作對尋常夫妻。他在屋里空轉幾步,心頭的驚詫與急痛堵得他說講不出話。 隔了好一會,他才轉為落拓而急迫的一笑,“你今番火氣上來,咱們說不清。你先歇息,咱們明日再說。夢兒,我知道我們心里都悶著許多話,從不敢對彼此說起,那你等我先來走這一步。你這會先到床上去睡,我給你吹燈。” 說著便將夢迢攙到床上,扶著她睡下去,摘下月鉤上的紗帳,一如往常。可上下相望的目光都有些坦誠的破碎。 孟玉此刻竟然想自嘲地笑一笑,瞧,他們果然不適合太坦白,兩個不堪的人相愛,連這份愛也是不堪的,只適合遮掩起來。 他浮著步子走到榻上吹了燈,一抬頭,窗外的皓月浮著一縷云煙,像條裂痕,好好的月亮跌成了兩半。 孟玉這一去便再沒回席上,無處可去,虛飄飄地又走到銀蓮房里。銀蓮業已睡下了,他就在榻上靜靜地坐著,連呼吸也無聲,黑漆漆的一個輪廓往下敗落著,映著窗外長滿碎紋的月亮。 天是墨色的,未幾下了雨,夢迢迷迷糊糊躺在枕上,雨一落地便驚醒過來。她疑心是落了好大的雨,聽見周遭皆是轟隆隆的,然而起身去推開窗,只不過無聲無息地飄著一點細雨。 廊下的燈也熄盡了,雨像蕭蕭鬢絲,迎著月光看是銀色的,仿佛一個老了許多年的女人的頭發,老到如今竟然還有這樣多泫然哀泣。幸虧她還算年輕。 也不知這是幾更天,夢迢倏然一刻也不能等,哪里尋了盞燈籠出來,衣裳也不換,只穿著煙紫的對襟長寢衣,黛紫的薄綃裙,匆匆忙忙地遄行到老太太房里。 老太太因席上不見孟玉與銀蓮,獨自周旋了幾位大人,多吃了幾盅酒,正有些昏昏沉沉的睡不著。忽聞敲門,疑惑著去開,見夢迢一裙跨進來。 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老太太也顧不上喊丫頭,忙拉著夢迢進臥房,四處尋了蠟燭點上,“這半夜三更,你風急火燎的來做什么,敢是出什么事了?” 夢迢坐也未坐,提著燈籠,眼里熒熒地閃著點興奮,“娘,我要走了。” “走?”老太太滿頭霧水,蛾眉緊扣,“這大半夜的你要走哪里去?” “我要去找董墨。”夢迢一把握住她的手,把眼垂一垂,“娘,我要跟董墨走了。一時跟您說不清,反正玉哥是不會放了我去的,我只能趁這會出去,天亮了恐怕就走不成了。我那些田契地契一并都放在我屋里那個描金的箱籠里,您替我收著,等我安穩下來,再來接您。” 說著就要轉身,被老太太蒙頭蒙腦地扯住,“我說夢兒,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發起瘋來?什么事情也等天亮再說啊,這黑燈瞎火的,這、這……” 她亂起來,撒開夢迢在屋里踱了一圈。夢迢上前去拉住她,“我同玉哥做了四年夫妻,我太曉得他了,他是不會輕易放我去的。娘,你等我的信,等我安穩了,一定來接您。先別告訴梅卿聽,啊。” 老太太全然發著蒙,要拽她卻渾軟無力,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等回過神來,夢迢的影已提著燈籠滑過窗外。門下那片猩紅的簾子飄搖著,給風刮得搖搖欲墜。 安穩?如何安穩?一個女人沒有穩固的家世,美貌反倒是個累贅。她們娘仨好容易在風雨飄搖里攀上了孟玉這棵大樹,這會要松開,還怎樣立足? 董墨倒是好,可他是娶不了夢迢的,他身后有太多顧慮。即便他真能歷經艱險娶了夢迢,以他的家世,也斷容不下她身旁粗鄙骯臟的娘家人。 老太太一番思量,亂哄哄地轉定主意,也急忙尋了盞燈,點著出去。 這雨瀟瀟的夜里忽然忙亂起來。夢迢回房換了衣裳,預備著從角門上出去,也不要套車,先往小蟬花巷帶上彩衣,再跑到清雨園去。往后的事情再同孟玉慢慢掰扯。董墨會幫她的。 她原本還有些慌亂,可想到董墨,便生出些信心。如此胡亂打點了些細軟,提著燈籠暨暨匆匆往小花園里去。 老遠瞧見角門上兩只燈籠輕輕曳動著,像野獸打盹的眼睛,半睜半醒地沒精神。底下影綽綽兩個守門的小廝在打瞌睡,靠坐左右,輕磕著腦袋。夢迢正在心里編著話說,誰知倏聞四下亂糟糟地響起一陣腳步聲,她一慌,急著朝角門上跑。 眼見要跑到,孟玉不知哪里鉆出來,剪著胳膊,赤目猩紅地望住她,“夢兒,這么晚了你要往哪里去?” 夢迢向后面一看,一班家丁已提著燈籠骨碌碌攆了上來。她有些驚惶失措,很快又鎮靜下來。 正想編個謊哄他,他卻倏而一笑,“我想不管你要去哪里,總是先想著往小蟬花巷去接上彩衣。不必去了,二更天我便使人去將她接回了家。” 夢迢猜得不錯,孟玉是抱定主意不放她的,就沒想到她今夜出其不意的決裂,也想到了日后必有一鬧。于是早早地做了打算。 他走上來,在夢迢冷岑岑的目光里取下她手上的包袱皮,扭頭遞給管家,“送太太回房睡覺去。要是明日不見了太太,摸摸你們那顆腦袋還穩不穩當。” 夢迢在黑漆漆的夜里出來,又在黑漆漆的夜里被送了回去。她盡管往日風光,在這府里霸道為王,可真出了什么事情,還是孟玉說了算的。這些家丁小廝乃至丫頭們為什么聽她的話,不過是因為孟玉要他們聽話,其實較起真來,她連自己的主也做不得。 雨綿綿地飄著,潤得滿身的冷意。夢迢渾渾噩噩地回到屋子里,四壁燈火通明,這屋里伺候的丫頭婆子不知幾時都匯集起來,守在屋里的,守在廊外的,還不夠,還有十來個小廝守在庭中,密不透風地將她圈攏。 夢迢還算冷靜,坐到榻上去喊了個婆子問:“彩衣呢?叫她來,你們下去歇著。” 那婆子啻啻磕磕地埋首,“彩衣……彩衣叫老爺鎖起來了。還是我們伺候太太吧,我們比那丫頭仔細,那丫頭蠢蠢笨笨的,這會也伺候不好太太。亂了一夜,太太這會餓不餓?唷,還淋著雨了,太太快先換身衣裳,在身上這么捂著豈不是要捂病了?” 夢迢皮笑rou不笑地瞥她一眼,“你們倒是真關懷我。” 婆子行了個萬福,也不搭話,走到臥房提著嗓子吩咐,“都醒著神服侍,明日太太要是有哪里不好,你們可開不了交。院里的燈不要熄了,去,燒了水來太太洗澡,吩咐廚房里煮了guntang的姜湯來,先服侍太太好好睡一覺。” 隔著簾子聽,那副嗓子又尖又硬,簡直刺耳,有些像老太太生氣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