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97節
長槍一前一后,大錘從天而降,除非這倆龜孫子,有那遁地之術,否則就是插了翅膀,也難飛出去。 三柄殺器到了跟前,那余墨一臉驚駭,他提起長劍,猛地朝著李光明的馬屁股戳去,那馬被戳傷,像是發瘋了似的,狂奔了出去。 長槍與大錘同時到來,余墨悶哼一聲,掉下馬去。 那便的李光明跑著,回頭一看,悲痛欲絕,他大喊一聲,一騎絕乘地逃了出去。 隴右軍見狀,紛紛的朝他靠攏,護在他的兩側,想要送他出谷去。 一直到天亮,靜默谷中這場慘烈的廝殺方才結束。 饒是段怡,亦是覺得手微微的顫抖,幾乎抬不起胳膊來。 亮澄澄的太陽光,一下子照亮了整個山谷,谷中那黃色的亂石之上,到處都是尸體,血跡斑斑。 老賈領著一群蜀中出來的壯漢們,哼唱著家鄉小調,慶賀著又一次的劫后余生。 蘇筠一臉血污,站在最大的石頭上,跳著腳喊道,“老牛老牛,你在哪呢,可別死了,我現在能吃得下一頭牛!” 山谷中的其他人,聞言也跟著放肆的喊了起來,“老牛老牛,老牛老牛……吃牛吃牛!” 山谷有回音,到了最后,變成了不斷重復的“牛牛牛……” 段怡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王爺這拍馬屁的功夫,簡直渾然天成! 段怡一笑,自是有好些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班仇默默的站在段怡身后看著,良久一屁股坐了下來,屁股剛一挨地,痛得他立馬又彈跳著站了起來。 他有些艱難的問道,“我可以把李使公,余將軍,還有李公子的尸體,掩埋了,給他們留下一座墓碑么?” “到底是君臣一場,從前是同袍。” 段怡頭也沒有回,她在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個硬邦邦的饃饃來,遞給了班仇,“不用你說,我們也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曝尸荒野的。” 班仇聞言,瞳孔猛的一縮,他神色復雜的看向了段怡,“你……” 段怡咬了一口饃,搖了搖頭,“我不是什么大善人,只不過不想要我的國土,日后出現疫病罷了!我師父祈郎中,是個只剩一口氣的老瘸子了,總不能夠到時候累死了他。” “你的國土?”班仇說話有些艱難。 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這里是京城郊外,朝著隴右方向去的地方,段怡的國土在山南。 “段三,這廝腦子不聰明啊!若是留下來,豈不是叫旁人覺得,我們段家軍的人不聰明了?”一旁路過的蘇筠,忍不住插嘴道。 段怡深深地看了蘇筠,還有同他公不離婆,秤不離砣的韋猛一眼。 不是,天下是有哪個瞎子,覺得我們段家軍聰明? 只要殺了她,還有祈郎中程穹,他們段家軍,就是一支野獸之師! 怕是要再往前奔跑五百年,方才同聰明能夠扯上一根頭發絲的關系。 蘇筠沒有看懂段怡的眼神,他抬起了下巴,手伸得老長,“我們段怡,可是頭一個登上京都城墻的,這隴右軍都被我們打敗了,京都隴右怎么就不是我們段家天下?” “你就等著,這天下之土,皆是我們段三的國土!” 班仇張大了嘴,這小將軍小小年紀,臉怎么那么大! 他想著,看著拍拍屁股去旁邊去清理戰場的蘇筠,又忍不住對段怡說道:“某有幾斤幾兩,自己個心中清楚。這段家軍中之人,我打不過那個拿槍的,打不過那個使大錘的巨人。” “甚至連軍師都跑不過,若在別處,自問也是一員猛將。可是在段家軍中,什么也不是。段將軍何必費這么大的功夫,招降我?” 段怡拍了拍手中的渣子,班仇廢話的這功夫,她已經啃完一個饃饃了。 她看了看雖然疲憊,卻還是認真的按照她說的,清理戰場的段家軍們。 認真的朝著班仇看了過去,“你既入行伍,就應該知曉,一軍主帥,時常坐鎮中軍,指揮全局。可我段家軍卻是不同,我段怡與其說是主帥,倒不如說是個先鋒大將。” “論陰險狡詐,我哪里比得上祈先生;論敗兵布陣搖旗子,我哪里比得上程穹;論力氣大小錘爆人的腦袋,我更是不如韋猛。” “打鐵我不如楚家村的叔伯兄弟們,治病我更是一竅不通,連珍娘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若比誰的頭發少,那曹奔才是軍中第一名。” 被點到名字的人,個個心中竊喜,唯獨曹奔,那是又喜又氣。 喜的是主公記住了他,氣的是,這頭發一事,日后他死了,怕不是都要出現在朝廷給他的吊唁文上,到時候他的子孫后代,會將這玩意供起來,代代相傳,人人會背。 曹奔想到這里,卻是一愣,瞬間不氣了。 靠!雖然有些怪異,但他這是要千古流芳了啊! “連我都不是樣樣頭魁,你還想成為最出眾那個?膽子簡直比豬犢子都肥啊!” 班仇漲紅了臉,張大了嘴,他想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個的嘴笨拙得很。 段怡瞧著,卻是環顧了一下四周,“我段怡做主公,并沒有旁的本事,只得人盡其用四個字。今日靜默谷一戰,你立了大功,不必妄自菲薄。” 段怡說著,站了起身,朝著祈郎中同程穹的方向走去。 班仇站在那大石頭旁,太陽將整個山谷,都照得亮堂堂的,他看著段怡的背影。 “人盡其用么?”班仇喃喃道。 祈郎中那一頭狂野的亂發,如今已經梳得油光發亮的,他哼一聲,“說得倒是挺美,還不是想著旁人累死累活,你就能夠躺著榻上抱著靈機數錢了。” 段怡眼睛一亮,嘿嘿一笑,“這還不是師父你教得好!” 她說著,朝著京都的方向看了過去。 “聽不到什么響動了,他們那邊的大戰,應該也結束了。” 第三三九章 消失的沈青安 京都城外的護城河里,紅彤彤的一片,不知道是哪里吹來的桃花,落在了水面上,蓋住了那斑駁的猩紅。 段怡坐在馬背上,遠遠看了過去,那城樓之前,烏泱泱的一片人,崔子更同蘇王爺立在馬前,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瞧見她過來,不由得看了過來。 蘇王爺沖著段怡揮了揮手,瞧見蘇筠好生生的挑著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城門緊閉著,韋猛先前背著的大門板,還扔在那里,上頭扎了不少箭支,瞧著像是刺猬一般。 段怡翻身下了馬,朝著崔子更走去。 他的衣袖上,被割了幾道口子,露出了血痕。 段怡瞇了瞇眼睛,“李光明,余墨,還有那李泰皆已身亡。隴右軍是個硬骨頭,血戰到最后,卻是不肯降,有一部分散兵游勇逃了出去,其他盡數被俘。” 蘇王爺聽著,摸了摸胡子,沖著段怡搖了搖頭,“老夫不如段將軍,正要殺那陳鶴清之際,他卻是被人救走了。” “來人穿著一身黑衣,腳上繡了金波紋路,使的兵器是長劍,臉上戴著面具,瞧不出是誰。老夫功夫不濟,不是他的對手,叫他把人給救走了。新周軍殘部亦是追丟了。” 蘇王爺說著,深深地看了段怡一眼。 段怡眸光一動,并不意外,“十有八九,是那死而復生的段思賢。他孤家寡人一個,想要再翻起浪來,談何容易?” 一場大戰下來,想要全殲敵人,亦或者是將所有人俘虜,那幾乎是不大可能的。 你本事夠強,對手也不是什么菜瓜,能站在原地不動,叫你直接切絲兒了。 從前在山南的時候,一來是對戰人數不多,二來那地方本來就是戰士們的故土,離開這里,他們能去哪兒?左右投降了,不過是換了一個給他們發糧餉的人罷了,是以投降起來,格外的痛快。 這回卻是不同。 若是能討回家鄉去,哪個想要留在京都做俘虜? 便是崔子更打淮南的時候,賀淮南那么個廢材,都能在親衛的護送之下,逃出生天。 是以,段怡并不意外蘇王爺之言。 她想著,看向了崔子更。 崔子更眸光一動,搖了搖頭。 “先前正要同蘇王爺說,此戰怕是大有蹊蹺,我在軍中,不見那沈青安。而且,雖然他們聲勢浩蕩,但是那禁衛軍的人數,卻是遠不如從前我派斥候所查出的人數多。” “同我對戰的,乃是那沈青安的手下姜赫同趙成,已被斬于馬前。晏先生審問俘虜,問了許多人,只說他們出城的時候,便只有這么些人,沈青安并未出城。” 段怡同蘇王爺對視了一眼,皆是一愣,然后下意識的朝著那緊閉的京都城門看了過去。 他們雖然占領了城墻,但是卻并沒有打開城門,進到城中去。 那么,沈青安會不會如今領著剩余的禁衛軍,正埋伏于其中呢? 這個時候,祈郎中同晏先生,亦是圍攏了過來。 “沈青安這是唱的哪一出?這鄭王一脈的人,腦殼都像是進了黃河書似的,做的都叫什么事?”祈郎中皺著眉頭,嘟嘟囔囔的說道。 先前他們三軍聯合,這般排兵布陣,祈郎中便算準了段怡同蘇王爺這邊,都有勝算。 最令人擔心的,反倒是崔子更領著后軍對抗沈青安。 那京都禁衛軍若是傾巢而出,人數有壓倒優勢不說,沈青安自身亦是武藝高強,久經沙場,這一點,鄭鐸已經不是夸他一回兩回的了。 崔子更雖然號稱是常勝將軍,攻無不克。 但雙拳難敵四手,那沈青安能拿下京都,又大膽出城,絕非泛泛之輩。 “沈青安若是沒有出城,那我拿下京都城樓的時候,他為何沒有出現守城?沈青安若是出了城,又為何不同崔子更對戰,白白送手底下的兩個將領送死?” 段怡說著,皺了皺眉頭。 崔子更這話倒是沒有說錯,這一戰簡直就是宮心計。 他們先是三軍聯合,然后又假意來個五軍結盟,結果五軍結盟變成了三對三大戰,這其中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沒有一個人不是詭計多端的。 她以為這樣已經是極致了,可萬萬沒有想到,竟是還沒有完…… 段怡想著,朝著那城門看去。 卻是瞧見那大門之上,簌簌的落了下了灰塵,然后城門緩緩地被人打開了。 三軍瞬間一凜,弓箭手們立即齊刷刷的搭起了弓,對準了城門口。 一個淺藍色的衣角,露了出來。 緊接著,京都的大門被打開了,一個穿著淺藍色衣裙的女子,提著裙角,走了出來。 她伸頭一看,像是沒有料到門前有這么多人,被嚇了一大跳,臉一下刷白了起來。 “是我四meimei段靜”,段怡饒有興致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