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96節
此時天尚未亮,幾乎是到了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候。 余墨回過頭去,瞧見身后追著的那群興奮得像是山上的野猴子一般的段家軍,狠狠地啐了一口。 他看向了一旁的李光明,見他的手淌著血,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得心中一嘆。李光明自幼出身高貴,這么多年,幾乎未嘗敗績,說是一帆風順也不為過。 他余墨一直為他保駕護航,暗地里不知道替他擋了多少明槍暗箭。 卻是沒有想到,自己個好心辦了壞事。 “哥哥你清醒些!雖然此戰我們敗了,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想想我們隴右軍攏共有多少萬人,她段怡便是拿著長槍一槍槍的戳死人,那也不是一日之功?!?/br> “看著一盤散沙,可若是重整大軍,咱們想要逆風翻盤,也不是沒有機會。而且,你忘記了,前面便是靜默谷?!?/br> 李光明那晦暗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右手,“靜默谷!” 余墨點了點頭,“沒錯!靜默谷便是我們的退路。只要把段家軍引了進去,誰勝誰負,還說不定呢!” 呼嘯的風從段怡耳邊吹過。 段家軍一路追殺過去,寬闊的大道之上,留下了一具具隴右軍的尸體。 段怡皺了皺眉頭,瞧著眼前的山谷,谷中影影綽綽的,從追進來之后,她便覺得周身不適。 這谷中黑得好似能夠滴出墨來,濃霧彌漫,幾乎很難看清前路。最為詭異的是,先前沖進來的隴右軍,像是石頭入了泥海一般,瞬間失去了蹤跡。 四周安靜得很,既聽不到鳥叫,亦沒有蟲鳴。 “這里很不對勁,大家小心一些?!?/br> 段怡豎起了長槍,勒令追擊的段家軍停下了腳步。他們大獲全勝,又趁勝追擊,幾乎殺了那隴右軍一個落花流水,這沖勁一上來了,便是沒有壓住腳,跟著進了谷。 如今看來,怕不是中了那余墨的jian計。 段怡心中一凜,仔細的觀察起周遭來,她高舉火把,朝著兩旁看去,只見這山谷之中,到處都是一塊塊的大石頭,不仔細看,仿佛在那暗中,站著無數的兵馬俑。 “沒有錯……” 段怡聽著聲音,扭過頭去一看,卻是嚇了一大跳! “你誰!” 祈郎中先前站在馬車前頭,太過于狂野,頭發都被吹散了,凌亂得像是一頭炸毛的老獅子。 祈郎中一愣,裝作若無其事的捋了捋自己的頭,“還沒有死呢!就不認得我了!若日后便成了尸體,你豈不是要一腳將我踢飛了出去?!?/br> 段怡一臉無語,“你又不是球,我踢你作甚!腳好歹是個rou長的!萬一踢你尸體一腳,我也瘸了,那不是哭都找不到墳頭哭去?!?/br> 被二人這么一斗嘴,進入山谷之后,那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好似消失了幾分,段家軍的眾人一下子松了一口氣。 “就隴右軍那群廢物點心,若是有這憑空消失的本事,亦或者是遁地之術,早就用出來了,何必等到兵敗如山倒,然后在這里裝神弄鬼,茍延殘喘!” 段怡朗聲說道,舉起了手中的火把,“恰好我們段家軍人,那是見神殺神,見鬼殺鬼!藏在谷中?那我便學那愚公,將這地夷為平地,看你們如何藏污納垢!” 段怡說著,突然眸光一動,喊道,“班仇!” 人群之中,班仇慢騰騰的同老賈一并走了出來。 他一臉復雜的看向了段怡,“怎么,你要虐殺戰俘么?” 段怡驚訝的上下打量了那班仇一眼,“你是魚?我要把你開膛破肚?還是你是豚,我要把你剁成塊兒?滿地都是的兩條腿的人,我費那個功夫虐殺你作甚?” “再說,要殺早殺了,還捆你干嘛!老賈給他解開,讓班仇同我們一起,前頭走一遭?!?/br> 班仇一愣,就瞧見老賈麻利的將他身上的繩索解開了,又將他的兵器還給了他,還將他的戰馬牽了過來。 “你不怕我跑么?我很擅長逃跑。而且,我在隴右軍中,不得信任,也不知道這靜默谷的事?!?/br> “原來這個山谷叫做靜默谷啊!”段怡同祈郎中對視了一眼,拍馬上前。 班仇抿了抿嘴,不言語了。 他翻身上馬,想了想,拍馬走到了最前頭。 “我只知道這個山谷的名字,卻是不知道有什么秘密?!?/br> 第三三七章 沖啊班仇 班仇想著,心中愈發的復雜。 許是因為李光明世家出身有關,這隴右軍中,頗以出身論高低。 有李光明的親兒子李泰,還有好兄弟余墨在前,他一個巴陵來的小兒,得到的最多的評價,不過是一句南蠻子,要融入其中,又談何容易。 “班仇,抬起臉來,藐視敵人!” 一旁的段怡握著拳頭,飽含深情的鼓勵道。 班仇頭皮一麻,他發誓,自己感覺看到了市場賣瓜的王婆,還有那青樓里將平平無奇的歌舞伎吹成九天仙女下凡塵的老鴇子。 “什么?”班仇下意識的抬起臉。 正在這個時候,先前還嘻嘻哈哈的段怡,突然之間,搭弓射箭,猛的朝著旁邊的一處山石射去! 班仇還沒有理解發生了何事,就瞧見,數十支帶火的弓箭,朝著段怡指引的方向射去。 他定睛一瞧,更是一頭霧水,那一處地方,明明是一處平平無奇的山壁,一個人都沒有。 “韋猛!”段怡呼喚出聲。 韋猛點了點頭,拍了拍馬,掄著大錘猛地朝著那山壁砸去,一錘過后,露出了一個碩大的窟窿洞,韋猛身形一閃,快速的離開,他看了看自己大錘,那頭上,又染上了新鮮的血液。 而與此同時,密密麻麻的帶著火光的箭支,朝著那被砸出來的大洞中射去。 “鄭鐸,把那有毒的木球,拿了十個八個來,我就不信,毒不死里頭龜孫兒!” 隨著段怡的話音一落,火箭已經飛到了洞中,里頭騰的一下亮了起來,冒出了滾滾濃煙,緊接著,靜默的山谷,好似突然之間活了過來一般。 從那小小的洞口里,傳來了尖利的嚎叫聲。 緊接著,像是有人按動了機關一般,那靜默谷的山壁,陡然打開了來,密密麻麻的隴右軍,像是被捅了窩的馬蜂,拍打著身上的火苗,瘋一般的沖了出來。 段家軍將士一看,頓時大喜過望,像是羊圈外頭的狼,惡狠狠的撲了上去。 段怡坐在馬背上,一眼便瞧見了那人群當中李光明還有余墨,她猛地拍了拍馬屁股,朝著二人的方向追去。 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余墨便住了馬,因為此時,他已經被段怡,蘇筠,還有韋猛三人,團團的圍了起來。 余墨瞧著一只手已經不能動彈的李光明,一臉的灰敗,“你是如何發現我們藏在山壁之中的。這是一個廢棄又偏遠的山谷,除了亂石,什么也沒有,根本就沒有人來?!?/br> “我也是一次偶然,方才發現了這靜默谷有機關的。你是怎么發現的?” 余墨護住了李光明,握著長劍的有些抖。 別說現在李光明受了傷了,便是沒有受傷的時候,他們二對三,也未必是段怡等人的對手,若不周旋一二,十有八九要立馬成為槍下亡魂。 段怡一臉笑瞇瞇的,“當然是因為你們錯過了一個寶藏啊!” “班仇!不用說話,天然往那里一擱,就是拉仇恨大師,這樣的人才,放在你們隴右軍中,當真是可惜了?!?/br> “偌大一個山谷,沒有道理,你們隴右軍就特殊些,一腳那么長,扯著蛋不說,還能把自己整到陰曹地府去。那么便只有兩種可能性?!?/br> “要么,這里有陣法,要么,這里有機關。而我們軍中的程穹,便是陣法大師?!?/br> 段怡說著,嘲諷的看向了余墨,“身為手下敗將的你,已經見識過了。” “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性,這里像是墓室一樣,有機關。我們追得很緊,你們自是逃不遠,那么一定是只能躲在某一處,屏住呼吸不敢動彈,等著我們遍尋不果后離開,再跑出來。” “而班仇,便是讓人瞧見就心態崩了的人!” 若說心態崩了,那是夸張之言。 班仇說了那靜默谷的名字,段怡又解了他身上的繩索,將兵器馬匹全還給了他,還待他如春天般溫暖,目的就是為了讓那躲在山谷之中的人,知曉班仇已經投降了。 班仇雖然不如余墨同李泰在李光明那里有臉面,但他到底是有身份的將領,與尋常小兵那有天壤之別。 余墨可能知曉班仇就算投降了,也不知曉靜默谷的秘密。 可是其他的尋常小兵不知曉,他們聽到班仇來尋人,自然而然便有那心理素質的低的,亂了分寸,發出響動來。 不管那班仇的傳聞是真是假,就她所安排的一切,自然而然就會水到渠成,讓敵人路出馬腳來。 對于耳聽八方的段怡而言,一點點細微的變化,都會讓她發現端倪。 更何況,隴右軍不可能再這破地方藏一輩子,除非這里有另外一條地道。否則的話,只要她佯裝退兵,他們定是會趁機逃出來,然后她便只要守住山谷的兩個口,那還不是想殺便殺? 段怡說著,長槍一抖,朝著那左手握著大劍的李光明猛的刺去。 李光明慌慌張張的舉起了大劍,想要格擋。 可他慣用右手,左手拿劍十分功力失了九分,一下子竟是有些捉襟見肘,亂了分寸。 眼見著那長槍已經朝著他的喉嚨去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快速的閃了過來,一把擋在了李光明身前。 長槍戳入rou中,血一下子暈開了。 余墨捂住了胸口,他死死的盯著段怡說道,“聽說段家軍不殺戰俘,我們現在投降,你可能放李光明一條生路。” 他身后的李光明嚇了一大跳,用那只尚好的左手,扶住了余墨,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作何要給我擋槍?不必求她,將軍就應該死在戰場上!” 段怡聽著,認同的點了點頭,“就是就是!你快死!我不殺的都是有用之人。唉,雖然你們沒有啥用,放到花田里做肥料,都嫌太瘦了?!?/br> “可我是個有惻隱之心的人,本來饒你們一命,也無傷大雅。可是要怪……” 段怡嘆了一口氣,“要怪就怪你生了八個兒子罷!李泰死了,咱們已經不共戴天,我難不成還要放你回去,讓你領著你的七個葫蘆娃,再殺將回來?” 她的話音剛落,那頭的祈郎中,便捋了捋自己的頭發,神氣活現的說道,“是?。鹤由枚嗖缓茫瑳]有也不好。像我這樣有一個,那是真真好!” 段怡,蘇筠,還有韋猛,無語的掄起了武器。 第三三八章 人盡其用 祈郎中太弱,經不住韋猛一錘不說,便是段怡同蘇筠,也能一槍把他戳出一個大窟窿洞。 他們不揍他,一定是因為金絲楠木大棺材,還沒有準備好。 但是眼前的李光明同余墨,卻是揍得。 三人想著,齊刷刷的朝著那二人殺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