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60節
“這么有陰氣,難怪給我指路的那個大娘,說是襄陽城中棺材鋪里手藝最好的!” “這里又不是錦城,他們沒有見過食鐵獸,做成這樣不錯了。” 段怡無語的收回了視線,嘀咕道,“果然禿子就是不行,連食鐵獸沒了毛,都西施變東施了。難怪你考不中,說個長相,人家都聽不懂!” 她說著,朝著一旁的曹奔看去,“我不是說你,你有頭發和沒頭發,都是一樣的。” 曹奔恍恍惚惚,這是夸還是罵? 敵船上的吳善中皺了皺眉頭,早聽聞這段三娘子有些一言難盡,怎么還沒有對敵,她就先自損八百了? 興許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段怡悠悠的看了過來。 “我段怡這個人,最是助人為樂了。雖然沒有同你父母見過面,但我想著,怎么也得實現他們對你的美好祝福才是!” “吳善中吳善中,那就是不得善終啊!” 第二七九章 奇葩打法 祈郎中從那句“考不中”中回過神來,鄙視的看了一眼段怡。 “這怎么是祝福,這明明就是預言。且不光是不得善終之意,活到八十被人一刀砍死再五馬分尸,那也叫不得善終。” “這名字,就妙在這個中字上!這是一語雙關之意!寓意著人到中年,便不得善終!” 段怡恍然大悟,朝著祈郎中拱了拱手,“學生受教了!” “口舌之快,有何用處?老夫一把年紀,還能同你一個小姑娘計較!” 那吳善中向來德高望重,便是田楚英那個瘋子,都給他三分顏面,名字乃是父母所賜,被人這般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他漲紅了臉,“黃口小兒,凈是玩些故弄玄虛的把戲!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槍,口舌之快又有何意義?” 吳善中想著,舉起了手,船頭上的弓箭手,立即放箭,朝著段怡所在的大船射去。 船頭上的大銅鑼,被箭支射中,咣咣咣的響了起來。 段怡手中的長槍一轉,那箭支在空中轉了一圈兒,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吳善中見狀,皺了皺眉頭,大手一揮,喊道,“放箭!他們只有幾個人在船上,若是殺了段怡,咱們便不戰而勝!” 可他的話說完,卻是只有廖廖幾只箭響應,吳善中一愣,便瞧見后頭的船隊已經亂作了一團。 “船破了船破了,漏水了,有水鬼把咱們的船給鑿破了!” 緊接著,兩岸突然亮起了火把,燈火通明……不知道何時埋伏下的弓箭手,一個個的冒出了頭來,擺開了陣仗。 而他們的船隊靠著襄陽城的這一邊,已經被密密麻麻小舢板團團的圍住了,在那舢板之上,全是剛剛爬上來的濕漉漉的“水鬼”,他們嘿嘿一笑,彈了彈手中的粗壯的纖繩。 吳善中趴在船邊,低頭一看,卻是臉色大變。 他是老將了,不說常年征戰在外,但也讀過幾本兵書,大大小小的戰役,打過幾十場。 可他有遇到紙上談兵的,有遇到正統將門陣法,有遇到山野莽夫一通亂轟的。 可還是頭一回遇到,這么奇葩的打法。 “那野獸孔明燈,還有你那不著調的話,都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那船頭用來擋箭的銅鑼,是為了掩蓋住水鬼鑿船的聲音。” 水鬼們哧溜一下下了水,他們拽著長長的纖繩,朝著漢江岸邊游去。 吳善中這才發現,他們鑿船的地方,乃是經過精心挑選的,船艙進水之后,船本來就朝著襄陽城方向傾斜。 那纖繩又只拉了一邊,船更是不穩,整個朝著襄陽城方向慢慢側翻過去。 吳善中的語調,都變得尖銳了起來。 任誰都能夠聽到他的慌張。 他們都會水,落水反倒是沒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就是如今傾斜著,人統統朝著一邊滑下去,站都沒有辦法站穩,更別提有效的進攻了。 更可怕的是,先前朝天的甲板,如今整個朝著江邊,他們一群人,就像是趴在那里,不得動彈的待宰羔羊! 而且,出現這樣情況的,并非只有他們一條船,后頭跟上來的隊伍,整個都亂了起來。 段怡聽著,啪啪啪的鼓起了掌。 “臨死之人,其言也善!夸獎得很好,記得下了閻羅殿,也對著閻王爺夸獎我一回!” 段怡說著,余光一瞟,只見一只肥肥的信鴿歪歪扭扭的從城中飛了出來。 她勾了勾嘴角,朝著那吳善中說道,“事到如今,不如你降了我如何?” “你們的兄弟姐妹都在城中,曾經同你們并肩作戰的襄陽軍戰士,皆已經歸降于我。襄陽就是你們的故土!你們是要死在家門口,跟著這姓吳的做那孤魂野鬼。” “還是投降之后一家團聚?” 段怡說著,定定的看著那吳善中,注意著他的反應。 吳善中余光一瞟,見那鴿子飛來,頓時大喜過望,他喊道,“士可殺不可辱,老夫豈能受你裙下之辱?” 段怡挑了挑眉,也不動手,瞧著那吳善中勉強的站在那里,抓住了落在他肩頭的胖信鴿。他打開一看信,卻是一怔。 只見那信上寫著簡單的五個大字:老夫已出城。 吳善中緊了緊手,過了好一會兒,輕輕的舒了一口氣,他抬起眸來,朝著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偏將看了過去。 這會兒船已經傾斜得厲害,不少士兵都滑了下去。 偏將的尸體無人拉著,亦是已經到了邊緣,眼瞅著就要掉下去了。 長箭如雨下,將那些跟著他一起奮戰的士兵們,都扎成了篩子。 可那些長箭,卻像是生了眼睛一般,全都避開了他。 吳善中輕嘆一聲,垂了垂眸,朝著段怡看去,“停手吧!我們愿意投降!” 段怡長槍戳了一下身前的銅鑼,笑道,“不是寧可死不可辱么?怎么,看到那孫營已經成功混出了城,所以就沒有拿雞蛋碰石頭,拿你手底下士兵的命去填坑的理由了么?” 吳善中身子僵硬在了原地,他將那張信紙,重新攤開來看,卻是大駭,手顫抖了起來。 “這信是你安排人寫的?根本就是假的!你早就知曉了,我同趙長安還有孫營的打算!” 吳善中看著眼前那個小姑娘,同她身邊神叨叨的老瘸子,打心底里騰起了一股涼意。 他以為他們算計了第一環,早就預料到了他的到來,所以設下埋伏;卻是不想,他們算計了第二環。 周遭的士兵,聽了段怡同吳善中的對話,又見著大勢已去,一個個的紛紛丟盔棄甲,嚷嚷起來,“我們投降投降!” 箭停了下來,那吳善中的手下,將手中的兵器扔在了船上,一個個的撲通撲通的跳下了水,像是煮餃子一般,朝著岸上游去。 段怡鄙視的看了吳善中一眼,“趙長安哪里生在你的眼中,你在乎的,根本就是只有一個孫營罷了!因為孫營根本就不是軍中的一個小將領……” 吳善中動了動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話好。 他想問,那孫營,到底有沒有出襄陽城……可到了嘴邊,卻是問道,“你怎么知曉?” 段怡伸了個懶腰,搭弓射箭,一把將靈機那丑到陰間去的孔明燈射了下來。 “我猜的,你告訴我的,你喜歡聽哪一個,便是哪一個。” 第二八零章 給孟婆做妾? 吳善中所在的那條大船再也撐不住,整個都傾翻了過去,像是一只碗倒扣在了江面上。 吳善中大駭,來不及聽任何的話語,便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失去了重心。 他在江邊長大,最是曉得江水之威。 大船下沉,會卷起旋渦,周遭的一切,像是陷入黑洞的流沙一般,頃刻便尸骨無存。 他拼命的撲騰著,想要朝那襄陽城的方向游去,可那身后,像是有一只巨型的大手將他抓住了一般,帶著他整個人往后沉去。 吳善中嗆了一口水,劇烈的咳嗽起來,他以為自己是不怕死的,可這瀕死的一刻,他卻是不那么相死了,段怡她究竟是怎么知曉的呢?又知曉到了何種地步? 吳善中正想著,只見一個身形踏著浪來,她像是一只輕飄飄的白鶴一般,隨手一拎,便將他從水中拎了起來。 他的全身濕透了,夜風吹在身上涼涼的,先前已經停住了的沙沙細雨,這會兒好像落大了些。 可吳善中根本就顧不得這些。 他死死的盯著段怡的鞋底,什么叫做踏浪無痕,什么叫做輕功水上漂,這便是。 即便他沒有瞧見,但是他卻是能夠想象,岸上的人瞧見的場景,大約是一個不染塵埃的小仙女,拖著一條落水的死狗。 這樣的場景,他曾經經歷過。 適才嗆了水,讓吳善中有些懵懵地,他喃喃自語道,“虎父無犬女。” 話一說完,他感覺臉上一疼,整個人被扔到了岸上,吃了一嘴的沙子。 “哈哈,段三!剛瞧著你,像是揪著一只落湯雞,要殺來燉了!” 襄陽城的城門大開著,一個紅衣少年囂張的走了出來,他的肩頭扛著一把長槍,那長槍前頭,掛著一個網兜子。 吳善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拍了拍耳朵里進的水,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他剛剛絕對是在腦子里灌了一條黃河,方才想起仙女這兩個字。 段怡一叉腰,哈哈一笑,“雞rou太老了,柴得很!老火都燉不爛。你們那頭如何?” 蘇筠眼睛一亮,晃了晃肩頭的長槍,“段三果真料事如神!有你都布置好了,別說我們是人了,便是換了一條狗來,那也得辦得妥妥的不是!” 程穹神情復雜的看向了蘇筠。 我瞧你是真的狗!成日里圍著段怡搖尾巴的狗! 如今你年少顏色好,等你老了一臉褶子的時候,那不就活脫脫的是溜須拍馬佞臣代表。 “趙長安同孫營,已經被我們抓住了。營中并沒有鬧將起來,我模仿了飛鴿傳書里頭的字,將那信改成了西成門相見,在那里等到了孫營。” 為了讓小王爺成為端方君子,程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煞費苦心。 使公府中的慶功宴,那群傻大個們吃rou喝酒,鬧了個昏天暗地。 可程穹同祈郎中卻是知曉,事情遠遠地沒有了結。 段怡聽著程穹的話,滿意的點了點頭,她伸手一扯,將那像是擱淺的大魚一般的吳善中,一把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