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地，要把老徐劫上山去，給他們殺年豬么？”

    他說著，站起身來，將腦袋從那囚車?yán)锷斐隽顺鰜?，抬起頭朝著前方看去。

    押送他的那群富水士兵，一個個懵懵的舉起了武器。

    徐易踮起腳尖，看著前頭那個熟悉的身影，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努力的將龍眼大小的眼睛睜成了荔枝大小，笑容漸漸地僵硬在了臉上。

    第二三九章 被人搶了先

    “這不是劍南道那個狡詐的女娃娃！”徐易驚呼出聲！

    那番恥辱回憶，涌上心頭。

    那夜段怡突襲大營，他同長孫凌奮起直追，卻不想這女娃不光是手底功夫硬，打得他們嗷嗷叫。偏生還狡詐如狐……

    總目睽睽之下，戳破了他的衣衫，若非長孫凌義氣，他簡直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扮一回被洗干凈了準(zhǔn)備宰殺的豬！

    徐易乃是大統(tǒng)領(lǐng)，這些兵蛋子都是跟著他一并從劍南回來的，這會兒一聽這熟悉的三個字，一下子沒有繃住，笑了出聲。

    徐易惱羞成怒，一把抓住了那欄桿，朝著段怡喊去，“莫不是天道好輪回，你那瞎眼老祖父，將你掃地出門，你只能嫁了個匪？”

    段怡抬頭看了看天色，像看傻子一般看向了徐易，“你莫不是牢里待久了，分不清白天黑夜，太陽曬屁股了，你還在做什么黃粱美夢呢！”

    段怡說著，豎起了兩根手指頭：

    “一，你選擇入我麾下，同我一道兒拿下富水，還能同你這些兄弟們，一并行事。”

    “二，你選擇去京城受死，我將你拿下，打個半死，然后你同我一道兒拿下富水?！?/br>
    “我段怡不是那不講理之人，兩條路，你自己選?！?/br>
    程穹羞愧地別過頭去，他家主公，就像是話本子里的大反派是怎么回事！

    徐易一聲國罵已經(jīng)到了嘴邊，“靠，這兩個選擇，不都一樣？”

    段怡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有得選顯得我仁慈一些?！?/br>
    徐易一愣，卻見段怡身后出現(xiàn)的人越來越多，一眼望不到盡頭。這根本就不是匪徒，而是一只軍隊。他從劍南回來之后，便被下了大獄。

    雖然因為在軍中尚有些心腹照看，申成也沒有刻意為難他，倒是沒有吃什么苦頭。

    可這外間之事，卻是一無所知。

    段怡領(lǐng)的是哪里軍，攻的又是哪里的城？

    他想著，卻是耳朵一動，猛的回頭看去，只見不遠(yuǎn)處的京山方向，傳來了巨大的響動，緊接著，那天空之中騰起了陣陣?yán)菬煟?/br>
    徐易大駭，看向了段怡，“是你？”

    段怡眉頭輕蹙，她搖了搖頭，“沒想到還有旁的人，同我一般窮，都瞧中了富水這個小地方。”

    徐易心中一沉，踢了同他一并賭錢的小兵一瞧，“王二蛋，快給老子開鎖，老家都叫人端了。”

    那王二蛋回過神來，忙給徐易打開了手鐐腳鐐，又開了囚車上的鎖。

    徐易猛得跳了下來，“有大刀沒？我的金絲大環(huán)刀，被收繳了。護(hù)住京山，你說選一，我便選一，你說選二，我便選二?！?/br>
    段怡挑了挑眉，從旁接過一把大刀，扔給了徐易。

    徐易伸手一接，解下那匹拉囚車的馬，終身一躍，率先朝著京山城方向飛奔而去。

    富水郡共有三個縣，這京山縣便是州軍所在。

    段怡見狀，大手一揮，段家軍的將士們見狀，朝著那京山城猛奔去。

    她看了一眼祈郎中，祈郎中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們從南過來，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什么旁的隊伍。那么突然出現(xiàn)并且攻打京山城的，只能是從其他方向來的軍隊。

    襄陽不可能，田家人剛剛才拿下了襄陽軍，正是整頓之時。東面如今崔子更進(jìn)攻淮南道，賀家自顧不暇，更是不可能來打這么一個小地方。

    那么只有一種可能，便是北面的鄧州刺史。

    上回段淑來信，便說那鄧州刺史，乃是他們家的便宜姑父。段文昌一大家子，都在鄧州投靠他。有鄧文昌這種拜相之士在，又有段嫻那個卷王在。

    鄧州軍怎么可能不動彈，在那里偏居一隅。

    那鄧州刺史一路南下，已經(jīng)拿下了唐州，前幾日正在攻打隨州。想來他們已經(jīng)奪下隨州，這是一鼓作氣的打到富水來了。

    段怡想明白了，并無意外之色。

    她從來不覺得，這天底下只有她同祈郎中兩個聰明人，知曉趁著剛剛天下大亂，厲害的角色還沒有滾好雪球，早日攻城掠地。

    他們想到要搶在前頭拿下富水，旁人自然也能夠想到。

    那徐易一馬當(dāng)先，跑得飛快，他們剛剛離開京山不久，幾乎是一會兒的功夫，京山城便到了眼前。他抬頭一看，卻是大駭。

    只見那京山城前，已經(jīng)列好了大陣，密密麻麻的士兵，幾乎擠滿了整個城門口。

    京山城樓之上，申成穿著披掛，臉色潮紅，頭發(fā)還滴著水珠子，顯然剛從溫湯池子里被刨了出來。京山的城門緊閉著，城墻上的將士已經(jīng)架好了弓箭，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見到徐易歸來，那城樓上的士兵，歡呼出聲，“徐將軍，徐將軍！”

    可他們剛喊了一聲，就瞧見徐易身后灰塵滾滾，先前的歡呼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徐易心中一緊，他揮了揮手中的大刀，叫罵出聲：

    “有爺爺在此，你們休想進(jìn)京山。鄧州又大又好，你們還不滿意，到這里來做什么？可是脖子癢了，想要來爺爺?shù)牡断伦咭辉?！?/br>
    段怡拍馬上前，聽著徐易一聲又一聲的爺爺，鄙視的看了他一眼。

    那鄧州軍中的主帥聞聲，轉(zhuǎn)過身來。

    大軍的后軍，亦是調(diào)轉(zhuǎn)槍頭，后軍變前軍。

    段怡一抬頭，便瞧見段文昌那熟悉的面孔。

    段文昌先是一愣，隨即驚喜出聲，“段怡，快放下武器，莫要自家人打自家人！這是你姑父！咱們何不一起進(jìn)這富水城？”

    城樓上的申成聽著，怒斥出聲，“段相公，您還是讀書人，桃李滿天下！當(dāng)年申成，亦是想要擺在您門下，聽你指點迷津。”

    “可某萬萬沒有想到，您竟是做出這等謀逆之事，同逆賊為伍。好男兒當(dāng)為國盡忠，為陛下盡忠，您簡直就是天下讀書人的恥辱?！?/br>
    段文昌充耳不聞，只是盯著段怡看。

    段怡瞇了瞇眼睛，身后的程穹已經(jīng)指揮段家軍擺開了陣仗。

    那鄧州軍約莫萬人，他們身上軍備并不齊整，有不少人臉上還沾著血，一看便是剛剛拿下隨州，還沒有緩過氣來修整，便又急行軍來攻打富水了。

    在那段文昌旁邊的馬上，坐在一位中年男子，他看上去頗為溫文爾雅的，見段怡看過來，那人笑了笑，朗聲道，“這便是段怡侄女吧，一直聽你祖父提及你，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第二四零章 一支冷箭

    “我祖父是如何夸我的？我又有什么名聲，不虛傳？”

    那鄧州刺史李濟(jì)，顯然沒有想到段怡會這般接話，他有些發(fā)懵的看了段文昌一眼。

    這不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客套話么？

    段文昌倒是提過段怡，但張嘴都是那個恨不得弒父的不孝子孫。

    李濟(jì)見段文昌語塞，和藹的看向了段怡，“自是夸你孝順，且本事頗高，雖然是個女郎，卻是巾幗不讓須眉，可執(zhí)掌一方?！?/br>
    段怡聞言，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要不圣人說七十而不惑，祖父果然年紀(jì)大了，能認(rèn)清現(xiàn)實了?！?/br>
    站在段怡旁邊程穹聽著，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的腦殼埋進(jìn)地洞里頭去。

    主公你不要這樣一本正經(jīng)的夸贊自己！太羞恥了！

    那李濟(jì)聽著，亦是嘴角抽了抽，他見段怡雖然為人奇葩，但語氣倒也親近，又道，“都是一家子人，沒道理兵戎相見。侄女何不小憩片刻，看姑父拿下這富水？”

    “到時候咱們合兵一處，天下可圖？侄女即是不愛紅妝愛武妝，到時候做姑父麾下第一大將如何？”

    段怡噗呲一下笑了出聲。

    她拿起幾顆花椒，塞進(jìn)了自己嘴中，像是嚼黃豆一樣嚼了起來。

    “啷個回事？我這姑父怕不是吃了一缸子花椒，要不然怎地腦殼麻成了這樣，想事都想不了了？合兵一處挺好，李刺史既然這么喜歡當(dāng)我長輩，到時候我封你當(dāng)皇姑父如何？”

    “段大王的皇姑父，聽起來就像是攀高枝白日發(fā)夢的，跟您很襯不是？”

    不光是段家軍，那城樓之上的富水軍，都忍不住哈哈的笑了出聲。

    那李姑父惱羞成怒，他瞥了一眼段文昌，厲聲道：“岳父何不說她？”

    段文昌眼皮子一抬，像是油潑不進(jìn)的死面疙瘩，“說得過早說了。”

    李姑父一梗，竟是一時語塞。

    “曹奔！”

    他的話音剛落，那鄧州軍中間分出一條道兒來，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將士，穿著一身綠油油的甲衣，沖了出來。

    那甲衣十分的別致，一片片的甲片之上，帶著裂紋，活像是那千年老龜生了綠毛，讓人忍不住盯著他瞧。

    不等段怡出口，這廂徐易已經(jīng)拍馬上前，同那小將曹奔戰(zhàn)在了一團(tuán)。

    段怡津津有味的瞧著，徐易祖輩都是劊子手，一身的煞氣，行動異常的剛猛，刀刀向那曹奔要害砍去。

    可那曹奔看著像個活人，卻像萬年老僵尸一般，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徐易的大刀砍到他身上，竟紋絲不動。

    二人一個強(qiáng)攻一個強(qiáng)守，打得難解難分，一時半會兒難分勝負(fù)。

    段怡瞧在眼中，朝著那李姑父招了招手，“臉那么大，不知道手底下的功夫可那么大！可敢與我一戰(zhàn)？放心吧，念在你是我姑父的份上，我會給你留個全尸的?！?/br>
    那李姑父瞬間面紅耳赤起來。

    若是不戰(zhàn)，旁人指不定怎么笑話他，若是戰(zhàn)……他并非是武將出身，雖然君子六藝，騎射功夫亦是學(xué)了些，但若真打起來，哪里是那些莽夫的對手？

    段怡雖然是個小姑娘，可聽說常年混跡軍中，那是一把好手。

    贏了倒好，若是輸了……

    他這么一頓，段怡已經(jīng)輕蔑的笑了出聲。

    李姑父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惱羞成怒的奪過了一旁的大鼓槌，咚咚咚的敲起了戰(zhàn)鼓來。

    段怡瞧著，并不在意，她扭頭看向了程穹，“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