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34節
段怡瞧著,忍不住夸贊道,“這棺材,大小還挺合適。” 正要站起的朱鹮一個踉蹌,險些沒有摔倒。 他清了清嗓子,別別扭扭的看了段怡的香囊一眼。 段怡瞧著那炙熱的眼神,將香囊解了下來,遞給了朱鹮。 朱鹮一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起那香囊在草編魚上空拍了拍,確保上頭沾上了香氣之后,將那香囊又極有分寸的還了回來。 “多謝段將軍!”朱鹮大喜過望,一顆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這擱手中編了好幾日的東西,怎么能不帶一點香味兒呢?這樣他的故事就圓滿了。 那朱鹮先是怕段怡后悔似的,一個箭步便沖了出去,翻身上馬,一溜煙兒的跑了個沒影兒。 段怡瞧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郎君果真就是不行,一個個的,像是瘋了似的。” 她說著,將那香囊又系回了腰間,大搖大擺地朝著書房行去。 知路先將那黑魚送去了廚房里,便又歡天喜地去瞧崔子更送來的年禮了。 段怡瞧著好笑,在那桌案跟前坐了下來,她拿起臨出江南的時候,大兄送她的那本大師手札,認真的翻了起來。 她記得的,里頭有關于興修水利之事。 這竟陵之地,若是沒有了洪澇,百姓的日子,也能好過不少。 她雖然在這里停留不了太久,更是沒有時間去領著百姓修堤壩,挖溝渠,但是她可以提供一些思路,待日后留給韓姜。 一年不行,那便三年,三年不行,那便十年。 治水這種事,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同改朝換代無關。 段怡想著,細細的在一張白紙上頭,畫了起來。 雖然只是初稿,但是她卻是一絲不茍的,一直到屋子里飄起了黑魚片的香味兒,她方才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 “先生何時回來的?”段怡好奇的看向了一旁的祈郎中。 祈郎中哼了一聲,“死了鬼魂回來,同你說殺我的兇手是誰,你怕是也像聾了似的,聽不見半點聲音。” 他知曉段怡好這個,也沒有多加干涉,又道,“那韓姜能干得很,且不說人都樂意聽他的,就他那二十四個子侄一字排開,好家伙,孰人敢不服?” “先生的嫉妒,都要溢出來了!不曉得的,還當今日的魚里,放了半壇子醋。” 祈郎中沒有吭聲,他如何不嫉妒? 他祈善別說兒子了,遠房侄子都沒有一個!這韓姜何德何能,竟是有二十四個! 他想著,敲了敲墻上掛著的輿圖,“你叫程穹做的事情,乃是對的。那些老頭子同奶娃娃,橫豎是個死。雖然走了一些,但加上那青牛山的眾人,倒也湊足了五千人。” “對于咱們接下來要打的富水郡而言,那是綽綽有余。” 祈善說著,指了指竟陵郡上頭的富水郡,“如今大戰初始,魚龍混雜,正是搶地盤的好時候。不然的話,等那些人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咱們再想要以少勝多,那就難了。” 以少勝多不是不可以,可你想要用一人打倒一萬人,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便是他們師徒二人這般會吹牛,那也不敢夸下這種海口,老祖宗聽了都要從墳地里伸出頭來笑話。 “那崔子更,如今手中有兩道之地不說,已經開始進攻淮南。而咱們不過是拿下了山南東道的一個小郡。是以我的意思是,咱們不如一鼓作氣,搶在他人前頭,直接拿下富水。” 祈郎中見段怡點頭,神色認真了起來。 “這富水郡的郡守,說起來是我的老熟人。他名叫申成,當年我們是在趕考路上結識的。” 段怡了然,“他考上了做到了郡守,先生沒有考上直接上了吊。” 祈郎中被戳中了痛處,對著段怡翻了個白眼兒,“他也沒有考中。不過大周做官,乃是舉薦為主,科考為輔。申成的祖父名叫申由邑,執掌御史臺,是天子心腹。” “是以當初攻打劍南,除了主力黔中軍之外,富水郡也派了那殺豬佬徐易前去助陣。” 段怡點了點頭,對于徐易,她的印象頗為深刻。 “我已經向武宮打聽過了。三皇子落敗,在回京途中被殺死,替他打劍南的那一群人,全都難辭其咎。是以你祖父,如今滯留鄧州,不敢上京。” “至于其他人,也與他一樣,接著亂世,不去京城復命。京城自顧不暇,也沒有人再追究責任了。可唯獨徐易運氣不好,遇到了較真的申成。” 段怡來了興趣,期待的看向了祈郎中。 祈郎中驕傲的抬起了下巴,“不拿出點真本事來,你還當師父是吃閑飯的。” “徐易這個倒霉蛋,是所有人當中,唯一一個因為打了敗仗而落罪的。富水郡亦是小郡,同樣有州軍三千人。但是去劍南,折損了不少,雖然后來又補充了,但如今不足兩千五百人。” “徐易落敗之后,申成便將他關押了起來,然后去信京城之中,請求發落徐易。宮中想要知曉三皇子死亡的具體之事,要求申成派人押解徐易進京。” “我已經派武宮去打探過了,就在明日。” 第二三八章 一起劫囚車 “父親,如今天下大亂,若是沒有徐將軍,那咱們富水郡,便是任人宰割的魚rou。” 富水郡治所在京山,京山山林蔥郁,且多溫湯,乃是不可多得的療養圣地。 申成先天不足,有弱癥在身,家中精挑細選,方才擇了這么一佳處,叫他做了郡守。且這山南東道,雖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卻是離京都不算太遠,每年年節,倒是方便回去。 只是今年,天下大亂,一家子人,方才被困在了此地。 申成聞聲,一把扯過一旁的衣袍,裹在了身上,他憤怒的朝著那門口看去,罵道,“你一個女子,穿成這般,成何體統?你母親,便是這般教你的?” 女子嘲諷地笑了笑,溫泉水蒸氣騰騰。 父親申成還知道遮掩一二,他身邊的那位繼室夫人,卻是動也沒有動,怡然自得。 “玉屏,你這般說,便不對了。你父親雖然是出身書香門第,卻也學過那兵法之道。” “徐易不過是個殺豬佬,沒有了他,這富水郡還能叫人吞吃了不成?” 申成聽著,點了點頭,瞧著一身戎裝,背著長弓的女兒,更是怒火中燒。 “國有國法,軍有軍規!這些事情,都不是你一個閨閣女兒能管的。給我回去,把這身衣裳換了,你也是定了親的人了。等著路上太平了,我便叫人送你回京都去。” 申慧卻是沒有動,“父親!你可聽說,那劍南道的段三娘子,拿下了竟陵;鄧州軍一路南下,已經拿下唐州,正在攻打隨州?” “我們富水地處隨州同竟陵之間,是他們的必爭之地!若是此時趕走徐易……” 那申成一臉怒色,大喚一聲,“來人!將慧娘給我押下去,守著她的繡樓,讓她不能踏出一步。” 申慧扭頭一看,只見一隊全副武裝的侍衛走了進來,她跺了跺腳,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父親,你會后悔的。” “jiejie想要做申家的主,不如先解了羅裙,瞧瞧自己有沒有那個種!” 申慧剛到門口,便聽見這輕佻之言,她看了過去,只見弟弟申齊斜斜地靠在那廊前,一臉輕蔑的笑。他身上滿是酒氣,想來剛從那煙花之地鬼混回來。 申家世代書香,雖然不是什么望姓大族,但亦是高門大戶。 她父親申成未足月便出生,胎里帶了弱癥。如今瞧著雖然同那常人無異,可年少之時,卻是風都吹得起。祖父祖母擔心他早夭,亦或是生下的后嗣不康健。 便費了許多功夫,在門當戶對的人中選中了她母親魯大娘子。 魯大娘子馬球打得極好不說,在秋日狩獵的時候,那更是有一年壓過男子拔了頭籌。也正是因為這樣,她生得比旁的女子要壯碩康健許多。 魯大娘子嫁入申家之后,始終不得夫君申成喜愛。 申成在申慧一歲那年,同如今的繼室夫人花前月下,叫魯大娘子撞了個正著。她是個性子果敢的,立即帶了嫁妝還有申慧,同申成強勢和離了。 直到三年前,魯大娘子亡故,申慧方才被接了回來。 申慧沒有言語,只是高昂著頭,像是沒有瞧見那申齊似的,徑直的離去。 與此同時,在那京山城外的一片小樹林子里。 段怡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呵欠,自從昨日祈郎中說這富水郡有溫湯,她便做了一宿的夢。 夢見她泡在湯池子里,抱著靈機,那便是商紂王拿酒池rou林來,她都不帶換的。 她瞇著眼睛,快活似神仙,拿了顆剝好的荔枝,塞進了自己嘴中,那甜甜的汁水,讓她簡直幸福得飛起。 她段怡豈是一個只顧自己享受之人,立馬又拿了一根筍,喂給了靈機。 不料剛一低頭,便發現躺在她腿上的靈機,身子還是食鐵獸的身子,那張臉卻是變成了崔子更那廝……她嚇得夠嗆,一腳將那廝踹飛了出去。 卻是被那朱鹮一把接住了,朱鹮懷中抱著崔子更笑得無比詭異,又拿了她放在岸邊的香囊,拍打在崔子更的臉上,然后把他塞進了一根竹子里…… 好家伙!這是什么美夢變噩夢! 她被嚇醒了,便怎么也睡不著,于是只能起身練槍……這會兒困頓得眼睛都睜不開。 “來了!”老賈壓低了聲音道。 見段怡困得很,他想了想,摸出了一把花椒,遞給了段怡。 段怡不客氣的揣進了袖袋里,三五不時的摸出幾顆來,扔進嘴中。 車馬聲越來越近,嘈雜得很,段怡循聲看去,只見那官道上浩浩蕩蕩的來了約莫五六十號人,在那隊伍中央,是一輛囚車。 囚車里頭,坐著一個壯漢,同兩個押送他的小兵,三人笑哈哈的搖著骰子,正在一邊啃著燒雞,一邊賭錢。 在那囚車兩邊,站著好些看熱鬧的人,嚷嚷著:“大大大……大!” 段怡有些黑線。 她有些幽怨的看向了一旁的祈郎中,這就是你說的,徐易如今深陷大獄,到了窮途末路,若是你從天而降,解救他于水深火熱之中,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奉你為主! 神他娘的水深火熱! 這樣的水深火熱,換她來行不行? 祈郎中有些訕訕地,老子啷個曉得是這般場景! 段怡站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打了個呵欠,猛地一翻,從一旁的小樹林子里跳了出去。 她將那長槍在空中挽了個花,朝著押送的隊伍指去,又打了個呵欠,“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地過,留下買路財!” 程穹聽著這話,恨不得自己聾掉! 天下有這么有氣無力的劫匪嗎? 啊呸!他們明明已經拿下竟陵城了,為何還要做土匪! 他想著,木著一張臉,跟著段怡跳了出去,人活在世上,大概就是不停地被鞭打,來世不如投胎,做只食鐵獸算了。 那囚車中的徐易,聽到這聲音,將手中的骰子一擱,哈哈大笑起來,“兄弟們,兄弟們,曠世奇聞啊!竟是有土匪來打劫官府,他們還劫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