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1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元尊、忍住心動、他們都想拯救我[穿書]、六指農(nóng)女
崔子更說著,朝著窗外看去,他抬手指了指下頭一條停在河邊的烏篷小船。 “那船是阿爹送給阿娘的,阿娘喜歡午后小憩。我們在這里用過飯之后,阿娘就躺在那小船上歇晌,阿爹則是在船頭搖漿。” “蘇州的江河四通八達,這烏篷船順流而下,能夠到梅心小筑。” “我坐在船上,便給阿娘讀書”,崔子更說到這里,頓了頓,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他想著,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讀的不是旁的,是阿爹贊美我阿娘的文章。” 那文章辭藻華麗,簡直通篇都是羞恥浮夸之詞。 他一開始的時候,還會臉紅,不是,阿娘哪里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九天仙女下凡塵了,明明還沒有王叔好看。 再后來,也能夠面無表情的誦讀了。 段怡噗呲一下笑了出聲,頓時覺得心態(tài)平衡了不少。 看來在這酒樓里,有丟臉黑歷史的,不止她一個。 崔子更過去,可是在這里丟了十幾年的臉。這樣一想,她便又精神抖擻了起來。 “你阿娘比你有趣得多!待日后我有了山頭,也讓我手底下那些土匪們,聞雞起舞,對著太陽齊聲朗誦段怡贊歌!” 段怡想著那場景,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聲。 岷叔顯然早有準(zhǔn)備,不一會兒的功夫,便領(lǐng)著一群人魚貫而入,擺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段怡一瞧,食指大動,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rou,瞇著眼睛吃了起來。 那岷叔瞧她吃得歡喜,下筷如飛,歡喜得又紅了眼眶,他端過一盆豬肘子燉黃豆,放在了段怡的面前,笑道,“二郎還是頭一回帶姑娘過來,從前王爺總說,他性子冷清……” “擔(dān)心他會孤寡終老,如今他終于可以放心了。娘子多吃一些,若是不夠,再喚我。” “胃口好福氣好!看我在這里杵著做甚?當(dāng)留你們說話來著。那下頭的烏篷船,我一直都叫人打理著,二郎之后不如帶段姑娘去劃船,讓她歇歇晌。” 他說完,不等段怡說話,又躬著身子退了出去,臨了還賊兮兮的關(guān)上了房門。 段怡幽幽的看了一眼崔子更。 崔子更清了清嗓子,夾了一塊豬肘子到了段怡的碗中,“你嘗嘗,岷叔的肘子燉得極入味。每回來,他都要念叨幾句。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把我的菜譜,拿給了老牛。日后你想吃什么,便同他說,讓他照著給你做。珉叔這里,有什么菜你相中了的,也可以說,讓老牛學(xué)了去。” 崔子更想了想,又道,“你可是想要先去拿下山南東道?” “赤手空拳,想要打天下談何容易?不如你先領(lǐng)了黔中道,那一萬黔中軍,已經(jīng)訓(xùn)得不錯了。剩下那些,有程穹在,假以時日都不是問題。” “到時候你從黔中出發(fā),去打山南東道,要容易上幾分。” 段怡一愣,果斷的搖了搖頭。 “當(dāng)初拿下黔中的時候,我便說過了,你本來是來劍南道借兵的,外祖父應(yīng)承了你,卻是因為我的緣故,你沒有拿一兵一卒。那黔中道,是還給你的,我又豈能要?” “再則當(dāng)時拿下黔中,幾乎也是全靠了你。這黔中道是你的。” 崔子更并不意外,段怡這個人,看著吊兒郎當(dāng)?shù)模鋵嵄日l都有主意。 一旦她下了決定的事情,別說是他了,就是八頭牛那都拉不回來。 “如此,河山印你便拿好了”,見段怡還要說話,崔子更認(rèn)真地搖了搖頭,“你助我拿黔中,自己不要分毫;我助你拿河山印,又能敲下一塊角?” “河山印雖然是玉璽,但是不過是承了一個虛名而已。黔中有地有人,是我占了你大便宜。” 段怡聽著有些傻眼。 她回過神來,欲哭無淚的問道,“河山印,你真的不想要了?” 崔子更重重的點了點頭。 不是,她千里迢迢而來,就想著到時候能把河山印,賣給崔子更這個冤大頭……那可是國璽,能換多少金山銀山啊! 到時候他們一行人拿了錢財,占山為王,從此逍遙自在,豈不是美妙? 可如今,崔子更說他不要了! 段怡牙齒咬得蹦蹦響。 這廝果然同六年之前初見時一眼,那是悶聲占便宜,絕對不吃半點虧! 好好的一個國璽,就要砸在她手上了! 第二一二章 有道明君 段怡欲哭無淚,心中恨得直癢癢,她夾起一個雞腿,狠咬了一口。 崔子更見她這吃相,拿著筷子的手一頓,猶疑著要不要當(dāng)真去尋那珉叔再來一桌。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私庫里的銀錢,想著便是養(yǎng)段怡八輩子都養(yǎng)得起,默默地松了一口氣。 “某當(dāng)廣積糧”,崔子更認(rèn)真的說道。 段怡將雞骨頭往桌子一扔,一頭霧水。 她想了想皺了皺眉頭,“積糧是好事,但是百姓秋收之后,剛納了新糧,剩下的那些,都是要囤著過冬的。從這會兒,到春日插秧,地里青黃不接。” “若是收刮狠了,那哪里是要糧,是要他們的命。” 可不光是年關(guān)難過,初春的時候,存糧吃得差不離了,地里芽都沒有長出來,想薅個樹葉子都沒有,只能啃樹皮,最是容易饑荒。 碰到上歲年成不好,納稅之后的余糧太少,那更是自能賣兒女,吃觀音土了。 崔子更知曉她誤會了,一臉的慎重,“嗯,你放心,江南乃是產(chǎn)糧大道,有很多的糧倉,不用百姓口中奪食。” 段怡點了點頭,放下了筷子,她眨了眨眼睛,說到了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 “我在劍南的時候,時常跟著關(guān)先生到處找活兒干,也不光是做木活。有時候也打井,挖水渠,開荒囤梯田,至于架橋修路,那是常有的事情。” “蜀中以桑農(nóng)之事為本,常有洪水泛濫,便有那李冰修都江堰,后又添補了飛沙堰。平原上的百姓們,不謝皇帝不謝仙,只謝這李郡守,讓人能夠平平安安的吃上飯。” 段怡說著,唏噓不已。 “那什么爭霸天下,一統(tǒng)武林,同大多數(shù)的平民百姓,都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誰讓他們吃飽穿暖那便是有道明君,今夕何年,皇帝老子是陳三郎還是陳五郎,誰會在乎呢?” 崔子更認(rèn)真的聽著,想著隨著段怡去尋那老鬼的時候,一路上有不少老百姓,都熱情的同她打招呼,同她談那水利農(nóng)桑之事,當(dāng)時他還覺得奇怪。 如今聽到這話,方才明白,段怡為何寧愿流浪也非要離開蜀中。 她的根基其實不在軍中,而是在民間。 一心幫著他們吃飽飯的段怡,就是蜀地平民百姓心中的有道明君。 她若是在那里,顧明睿便是顧從戎的孫子,又如何能順利繼承蜀中? 崔子更想著,突然心頭一松。 這般光明磊落,又心系蒼生,且能打的段怡,即便如今還十分的弱小,可正如她自己所言一般,她不管扎根在哪里,都能夠生長成為一棵參天大樹。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他同段怡,會在最高的地方相見。 段怡吃飯速度極快,不一會兒便將自己跟前的菜一掃而光,她感覺著腰帶的余量,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感嘆不已,不愧是你啊!段怡! 若是之前沒有松腰帶,這會兒還不被勒成葫蘆娃! 她越想越是得意洋洋,端起茶盞,饜足的看向了崔子更,“你總瞅著我長吁短嘆的做甚?面前擺著案,上頭供著菜,我坐在你對面……” “怎么看怎么像是拜祭祖宗!不孝孫兒今年沒有賺到多少銀錢,便不供豬頭換豬腳了……” 崔子更臉一黑。 “嗯,剛才窗外的太陽照了進來,曬得某眼花,竟是把你當(dāng)做那鍍了金光的活菩薩!” 崔子更無語的說道,剛才的有道明君什么的,分明就是錯覺! 段怡朝著窗外看了看,鄙視的看了一眼崔子更,“你這哪里是眼花,你這是眼瞎啊!” 崔子更瞧著她恣意的樣子,輕嘆了一口氣,掏出一方帕子,遞給了段怡。 “既是用好了,咱們下去坐烏篷船吧,劃著劃著,便到小筑了。來蘇州不坐船,就像是去了錦城沒有去都江堰一樣。” 崔子更掏出了銀子來,放在了桌面上,又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錦盒,放在了銀子旁邊。 “岷叔的母親是蜀中人,雖然年幼的時候,便已經(jīng)隨著行商的家人來了江南,但是一直難忘故土,岷叔的岷,便是取自岷江之意。” “我給她帶了一些蜀中之物,也算是圓了她的思鄉(xiāng)之情了。” 段怡聽著,有些意外的看了崔子更一眼。 倒是個心思細膩的! 也是,若不心思細膩,又怎么能夠誆騙她段怡,讓她把國璽砸在了手上! 段怡想著,搶先一步,朝著那窗戶口一翻,徑直的落在了地上。 她扭過頭去,發(fā)絲一甩,朝著崔子更招了招手。 崔子更瞧著無奈,亦是一躍而下,落在了段怡身邊。 “做甚要跳窗,像賊一般?” “山賊也是賊,我這是提前適應(yīng)一下做女大王。” 兩人斗著嘴,很快便上了那烏篷船,一走進去,段怡便是眼前一亮,驚嘆出聲。 這船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外表看上去黑漆漆的不起眼,可里頭卻是富麗堂皇的,書籍小桌零嘴兒,軟墊錦被一應(yīng)俱全,在那船艙的旁邊,還掛著一支竹笛。 崔子更慢悠悠的搖起了槳,小船順流而下,穿過一座座的小拱橋,看盡這老城的煙火氣。 段怡拿起竹笛,靜靜地吹了起來。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沿著彎彎曲曲的小河,到了那梅心小筑。 段怡將竹笛掛了回去,躬著身子就要出船艙,卻見崔子更遞了一個錦袋過來,“不是什么貴重之物,是一枚印鑒,我自己刻的,贈與你當(dāng)臨別之禮。” 段怡一愣,她倒是沒有給崔子更準(zhǔn)備任何的東西。 她想了想,還是接了過來。 “等靈機掉了毛,我會攢起來,托人送給你的。畢竟來而不往非禮也。” 那可是食鐵獸的毛,她還想著留下來,給戳成一個小小的食鐵獸,然后掛在腰間呢! 簡直rou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