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17節
“你哥哥教人讀書寫字,我便教女紅彈琴。不過這幾日城中不安,書院也關門了。” 段怡有些意外的張了張嘴,不是,是我唐突了! 我這分明就是乞丐在土豪面前炫富,忘記自己有幾斤幾兩了啊! 你飄了啊!段怡!忘記你是段家最窮的人了! 人家已經視金錢如糞土了,可她還在為一個大子兒竊竊歡喜。人生怎地如此殘酷! 她站起身來,沉重地搖了搖頭,“我不要,走了。嗯,祝你們好好活著。” 她說著,領著知路落荒而逃。 知路上了馬車,一頭霧水的,“姑娘,我們送了那好些禮,怎么連飯都不留下來吃!” 段怡拍了拍胸脯,看了那段錐門前的紅梅一眼,“菩薩家的飯,我這種惡棍,哪里吃得下。” 段怡正準備叫車夫駕車離開,就聽到腳步聲傳來,那段錐快步的追了過來,遞給了段怡一本書,“鋪面我先替淑娘收著,待他日天下安定了,再還給她。” “下次再見,不知是何時。聽聞你喜歡木事,這里有一本我偶然得到的書,便送給你了。好好活著。” 段錐說著,快步的朝著小院里走去,啪的一下,將門給關上了。 第二一零章 小心腰折了 門里的大嫂嫂林芝瞧著好笑,她輕輕地捂了捂嘴,嗔怪道,“這說你這個人,三meimei頭一回來,你竟是都不留人吃飯。送書便送書,胡亂的塞過去,算個怎么回事?” “告別的話也沒有好好說,meimei該是一頭霧水了。我本想著,前兩日正好做了一件新襖,我同meimei身量差不多,她穿得單薄,當送與她。” “偏生你跟一陣風似的。” 她說著,忍不住好奇起來,“這個meimei頭一回見,倒是個爽利人兒。我原想著,她非婆母所生,你們當相看兩厭才是。沒有想到,倒是難得地……” 林芝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段錐打斷了。 他搖了搖頭,“都是體面人罷了。” 少年的時候,他的確很厭惡段怡。母親尸骨未寒,顧杏便進了段家門,不久之后,就有了段怡。他身為原配長子,又豈能不寒心? 只不過他讀的是圣賢書,教的是天下理。 等到年幼的段怡,一個人被“流放”去了墳地,他那心中的怨恨,便再也沒有了。 不過是個孩子罷了。他連那些初次謀面的孤寡孩子都好好相待,又豈會為難一個段怡。 “我沒有為段怡做過什么事,是以咱們也沒有道理靠著她去借江南王的東風,人情債豈是那般好還的?” “不拖累她,不給她添麻煩,是我們做兄嫂的,唯一能替她做的了。” 若是自幼得庇佑,孰想去那血海尸山? 段錐說著,輕嘆一口氣,扶住了林芝,朝著炭盆邊行去,待她穩當坐下了,方又拿起先前未看完的書,認真的看了起來。 林芝沒有說話,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又朝著他身后的書架看去。 段錐好讀書,屋子整整一面墻,都是他的藏書。越往里去,越是珍貴,平日清理,都不假于人手,但現如今,那里空出了一個缺兒,當時方才他急吼吼的拿了去送給了段怡。 林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頭一笑。 馬車上的段怡拿著那書仔細一看,歡喜得差點兒沒有將這馬車頂給掀翻了。 她迫不及待,小心翼翼的翻開了書皮,一張圖紙映入眼簾,讓她越發的激動了起來。 “早知大兄要送我一本大師手札,我還同那賀淮南廢話什么,早就直奔這里來了。” 段怡想著,認真的看了起來。 一旁的知路瞧著,撅了撅嘴,“連飯都不留姑娘吃,這么些年,同那陌路人似的。說得倒是好聽,當年為姑娘說了話,可姑娘還不是在那墳頭住著,連他的一根蔥都沒有收到。” 段怡聽著她嘀嘀咕咕的,忍不住笑了出聲。 “就你小氣!想想我那親爹親娘,是不是覺得今日出門燒了高香了?” 知路小臉瞬間跨了,她趴在馬車的窗邊,吹著冷風,“姑娘,我們剛丟了蘇州城里老大一個鋪子,還不許我心疼心疼?” 她正嘟囔著,突然瞧見路邊一個黑影一閃而過,馬車瞬間停了下來。 “姑娘,是小崔將軍!”知路嚷嚷道。 段怡一愣,將手中的書放在了腿上,撩起了馬車簾子。 崔子更依舊穿著一身玄色的的衣袍,看上去先前見時沒有什么不同,但卻又大大的不同。這袍子的衣領袖口上,都用黑色的線,繡了繁雜了花紋。 “繡娘給你繡衣衫,怕是要罵罵咧咧,這簡直是繡給瞎子看。” 這暗紋摸上去明顯,可要看清,還需要她這般火眼金睛。 崔子更沖著段怡伸了出手,“說過等你來了江南東道,要請你吃紅燒rou,還有熏魚的。雖然不是我下廚,但是我知曉,這城中有一個好去處,從前我阿爹阿娘,經常領著我去的。” 段怡點了點頭,將那書冊小心翼翼的收好了,抱在懷中,然后跳下了馬車。 崔子更眼眸一動,對著那車夫道,“你送知路姑娘,去梅心小筑。” 那梅心小筑,便是他母親當年住的別院。 段怡沉思片刻,將手中的書,遞給了知路,“好好收起來,這可比一間鋪子重要多了。你回去收拾行李,同老賈說,咱們明日一早便離開蘇州城。” 知路看了崔子更一眼,想說什么到底沒有說,點了點頭,又坐了回去。 如今正值用午食的時候,蘇州城剛剛打完仗,有不少人都慶幸劫后余生,茶樓酒館滿當當的,好似繁華盛世。 段怡四處瞧著,有些恍惚,“這一路行來,也就蘇州城,能同我們錦城媲美。” 她說著,眼睛不由得跟著一個過路的美人看去,“不虧是江南出美人,這里的姑娘,連腰都細一些。” 一旁的崔子更聽著,將自己的大手,放在了段怡的頭上,他輕輕的撥了撥段怡的頭,成功的讓她的視線看了過來。 段怡一瞅,揶揄道,“崔叔叔,別吸氣!再吸怕你腰折了。” 崔子更聞言,無奈的笑了笑,“你這眼睛,倒是比瞎子好使,都能無中生有了。” 他說著,領著段怡拐了個彎兒,上了一棟小樓。 雖然是在巷子深處,可這小樓里熱鬧得緊,座無虛席。 崔子更一進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掌柜,便迎了過來,他的眼中閃著淚花,激動的說道,“二郎可算回來了。聽到了你沉冤得雪的消息,我便想著,你興許要來。” “雅室一直給你留著,你愛吃的菜,也都備上了。” 老掌柜說著,擦了擦眼淚,看了段怡一眼,驚喜的說道,“這位……老王爺在天有靈,一定會歡喜的。” 他說著,也不等崔子更回應,更不容段怡辯解,自顧自的便上前引路,領著二人上了二樓。 這酒樓看著不起眼,雅室的景致卻是十分不錯,段怡一進屋子,便朝著那窗邊看去,窗外是一條不知名的小河,上頭三五不時的,有烏篷船經過。 偶有年輕的姑娘,幽幽地唱著歌。 老掌柜親自倒了茶水,又揉了揉眼睛,“段三娘子可有什么忌口的?有的人喜酸,有的人喜辣,段三娘子喜歡什么?” 段怡腳下一滑,險些沒有一個倒蔥扎進河里去。 她猛的回過頭去,便瞧見那老掌柜的,細心的在她的座位上,加了一個軟軟的靠枕。 她不敢置信的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的腰身! 她的腰明明就很細好嗎? 哪里就輸給蘇州姑娘,顯得像是有孕在身了! 段怡面無表情的想著,默默的將藏在腰間的藥包,暗器,零嘴,銀錢,一樣樣地掏了出來,放在了桌上,又深吸了一口氣,將腰帶抽緊了些。 老掌柜一頭霧水的看了段怡一眼,默默的下去了。 崔子更瞧著,將桌上的點心朝著段怡的方向推了推。 學著她之前的話道,“別吸氣,再吸怕你腰折了!” 第二一一章 河山印你要嗎 “岷叔瞧著我長大的,我那道紅燒rou,還是他教我做的。我阿娘口味刁鉆,全憑心情而定,有時候喜歡吃酸的,有時候又喜歡吃辣的。” “是以每回我們來,珉叔都會不厭其煩的問上一句。” 崔子更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段怡掏出來的那些家伙。 “段小娘子,你零嘴兒毒藥都揣一塊兒,就不怕自己將自己個毒死了么?” 段怡腦子嗡嗡漲紅了臉,哪里還聽得進崔子更半句屁話。 這廝分明就是在看她笑話! 她只恨賊老天怎么不讓她自帶術法,將時間朝前撥上一撥,讓她淡定的重頭來過。 這感覺就像是吵架先前沒有發揮好,恨不得重新吵上一回一般。 可恨! 她分明就是先前去看了有孕的林芝嫂嫂,方才腦海中自動浮現了“酸兒辣女”這種事。 她想著,忿忿地瞪了崔子更一眼,“那是特意給你準備的,省得下回你掏出你的鐵饃饃,我兩手空空的,顯得我白占了你便宜!” “若你不幸被毒死了,我會給你打棺材的。你可以先給自己選木頭板板!” 崔子更見她氣鼓鼓的樣子,雙眼帶笑。 段怡瞧著,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你怎么笑得陰風陣陣的,讓我感覺接下來你同那岷叔一道兒,當把我剁了包成包子。” 段怡一邊說著,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悄悄地松了松自己的腰帶。 原本周朝的姑娘喜歡穿齊胸襦裙,并不掐腰。可她行軍打仗,穿寬裙大袖穿起來不方便,不好穿甲衣。便一直都是武將打扮。 先前實在是勒得太緊了一些,一會兒上了菜,她便沒有發揮的余地了。 這是對白吃白喝最大的不尊重! 崔子更瞧在眼中,沒有戳穿她。 “他們家的水煎包,還有小籠包,都是極為不錯的。蘇州城中,還有許多好吃的,可惜明日你便要離開了。”